第180節
** 秦譽暈迷了一整個白天,呼吸幾次微弱,蕭襲月心底七上八下!終于,夜幕時分他才醒來。 “你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當時在夜里,光線昏暗,蕭襲月這才看清楚他眼睛里滿布的紅血絲,心疼如絞?!澳闼奶焖囊箾]有休息,你怎么不說?!這般折騰自己,身子哪里承受得住??!” 秦譽嘴唇裂了四道口子,正在汩汩滲血。 秦譽握住蕭襲月顫抖著替他擦唇上血跡的手兒?!安坏K事,不過是幾天沒有睡覺而已,堂堂男子漢竟然還昏倒,讓愛妃笑話了。夕兒的事你放心,秦壑無非是想扣她在手里做人質,不會有性命之憂。我答應你,一定盡快將夕兒奪回來……” 蕭襲月一邊擦眼淚,一邊點頭,哽咽不出聲來。秦譽的皮靴已經磨穿了底,連腳都磨傷了,蕭襲月不敢想象他這一路來接她到底有多辛苦…… 秦譽昏迷時,蕭襲月問了封信才知道,秦譽將府上一干重要門客和朝中已暴露派別的臣子帶走,領導了平津的界內便馬不停蹄的返回,從桐城之南入山,來尋她!近二十日的路程,他三日趕到,蕭襲月都不知道這男人究竟是怎么辦到的!而且,他還受了傷,一路發著燒啊……若不然,恐怕也不至于昏倒。 “哭什么,我無礙……” 蕭襲月握住他guntang的手。 “你不必再哄我了,你受傷了,差一點就被箭射中了心房,你受了很嚴重的傷……” 秦譽見隱瞞不下去,伸出guntang的手,擦去蕭襲月的眼淚?!拔艺f無礙,便無礙……哪怕閻王爺來,我不愿死,他也奈何不得我……” 他輕輕擁住她,在蕭襲月的耳邊道:“不怕……不怕……用不了多久,我一定會讓你和孩子無憂地快樂生活,相信我……” 蕭襲月在他懷里點著頭,聽著他因燒得沙啞的嗓音,心里說著:不論將來是幸福還是苦難,她都會與他共同闖過…… 秦譽迷糊地燒了一夜,蕭襲月六神無主,不知怎么辦了,可第二日天明她醒來時卻發現自己明明是趴在他床邊的,卻躺在了床上,蓋著被子。蕭襲月揉了揉眼兒坐起來,才看見那已經梳洗整齊的男人,雖然還有些蒼白,卻已經是精神抖擻了!氣勢滂沱地站在那兒,微微翹著唇角看她,“吵醒你了?” 怪不得劍風、封信這等優秀的鐵血男兒都甘心情愿當他的手下,秦譽確實有讓人不得不佩服、不得不臣服的本事、氣度! 從雪嶺一路南下,此番又秦譽在,一行人仿佛一下有了主心骨,做事情比之前更加有效率了,潛意識也也不惶恐了! 接下來一路十分順利,因為這一條線路是早年秦譽就已經布置好了的,此番他親自領著、保護著,沒有驚動追殺他們的官兵。一路直到了平津的邊界! 歇息一晚,明日便可渡水到平津的王城——臨邑!勝利在望,蕭襲月卻一心都記掛著北邊兒!她的錦夕還在秦壑的手里!這日,臨邑的王宮快馬加鞭再渡河的傳來了一封信,是北方來的飛鴿傳書! 一看那筆跡,秦譽與蕭襲月對視一眼,各自都心知肚明——不是秦壑那廝是誰人! 展開來看,信上所寫的果然是故意氣炸人肺的話!諷刺、挑釁的?!找粵Q勝負,以你兒女龍鳳雙生之血,祭我江山社稷!’不過,也可從其字里行間透露,錦夕暫時還是安全的! “月兒,你放心,我定不會讓他得逞!”秦譽握緊了拳頭。這一世,江山和女人,他都會保護好! 蕭襲月咬著唇,點頭。 夕兒,堅強些,爹爹和娘親會很快來接你回家…… 另外,蕭襲月還得到了另一個消息——鄭舒窈因為胡言亂語在先、污蔑昌宜侯在后,觸怒陳太后而被下獄,秋后處斬!不過,秋后還早,只怕變數還多…… 哼。 第二日,渡了水,秦譽、蕭襲月終于到達了闊別一整年之久的平津王宮!猶如逃脫了牢籠,終于回到了自己的土地上!進王宮前,要路過一處看似清雅的高樓——“千紅館”! 蕭襲月可還記得,這千紅館,便是國公府的黑心產業! ** 就在蕭襲月和秦譽到達平津王宮的一個月后,平京一道圣旨出世,如一道驚雷炸響在北齊的土地上!陳太后正是登基為皇帝,改北齊為“燕”,自稱“燕圣帝”,改“平京”為“皇京城”!陳太后徹底廢黜了秦氏遺留的皇室,并稱漠北王秦越家中卒亡,稱平津王秦譽為逆賊,第一要除去的反賊! 一場大戰,已在眉睫! 蕭襲月原本預計秦譽只有三十萬軍,卻沒想到陳太后登帝之后,秦譽只是練練手地攻下了一座城池,算是回應陳太后的污蔑,就引起了百姓的轟動! 每日都有偷偷渡水來投奔的謀士、差兵!秦譽平定漠北,平津王的名頭少年時代就已經是在軍中打響了,有人來投奔也是不足為奇。 兩月下來,已經有三十七八萬軍隊,又攻下了一座小城!這一數量,讓本高枕無憂的陳太后日夜睡不著覺了! 從前的平京城,而今的皇京,新掛的匾額“天麟殿”中,陳太后斜臥在榻上,看著南邊將軍陳瀚報送來的奏折,愁眉不展。替她捶背、捶腿的小太監小心翼翼,生怕伺候不好丟了性命。 “啪”一聲,陳太后摔了奏折,橫眉對空怒斥:“沒用的東西!枉朕對他一番栽培,竟然連秦氏逆賊的小小一擊都抵擋不??!要來何用!” 無奈那二哥陳瀚在南邊與平津王對峙,根本罵不到他,這也更讓陳太后氣了!她這一怒,讓殿中本來飲酒舞劍作樂、為陳太后慶祝登上大寶的男寵們,嚇得全數跪在地上、豎著耳朵瑟瑟發抖。 雅雀無聲中,一道頎長的男人影子出現在殿門口,背日光投射進殿中,不由得引人循著影子看去——昌宜侯周宇緩步走來,臉色還是如同石雕,沒有波瀾。 男寵、奴才們見到周宇并沒有覺得輕松些,反而潛意識里更加害怕——這個男人,完全沒有半絲兒人氣兒一般,并不比陳太后好伺候、好親近!甚至更可怕。 “周愛卿,你來得正好。陳大人無能,給他三十萬精兵對抗秦譽的蝦兵蟹將,竟然連座小城都守不??!雖然那小城鎮拿來也無用,但朕初登大寶,就連連失利,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 周宇撿起奏章,眨眼瞄了一眼,稟道:“為君者,當懂得識人、用人,親君子遠小人、用賢臣除jian佞。陛下初登高位,更當肅清無用之人,讓賢能者居之……” “愛卿說得有理。那,依你之見,朕當如何才能除去秦譽這個反賊?” 周宇清冷得無生氣的美目轉了轉,落在一旁跪著的一寵臣身上。那寵臣平日與陳太后進了不少讒言,殘害了好幾位忠良,此刻跪在地上被周宇那居高臨下的一瞥,暗暗嚇得心中一跳!陳太后登上此位、變成“暴君”,他們當然也有“功勞”。 “陛下,君不可沉溺聲色。請陛下將這滿殿的男寵全數處死!將媚主、諂媚、奉承之輩,全數打入天牢!” 寵臣大恐!“不,不,女皇陛下,您千萬不要聽昌宜侯這個jian臣所言!他是嫉妒我們這幾個盡心為陛下辦事的臣子,想要借口除去??!女皇陛下,您要擦亮眼睛?。?!” 比之這位寵臣驚惶,周宇面不改色、云淡風輕,顯然模樣更加讓人信服,再加上他本就生得一身忠貞的氣質。 “要成霸業必先苦心志,請陛下圣裁!” ☆、第178章 大戰在即 要說將這些男寵、寵臣斬了,陳太后確然還是有些不舍得,但看殿上,周宇堅持、問心無愧的樣子,再加之男寵衣衫不整、滿殿荒唐…… 陳太后正在兩難,周牽開袍裾,跪地進諫:“jian佞不除,不足以正朝綱、正民心。陛下初登帝位,正是應當給天下人看看陛下之明察、之德行的時候。張大人、李大人、林大人三人,以及陛下的四弟陳立大人,濫用職權、貪污腐敗,將陛下分撥給淮水防洪的錢銀吞并大半,陳立大人更是抽走了南邊軍餉銀子三成!如此,兵如何能安心打仗?如何能贏戰神平津王?請陛下,除去這些jian臣!” “哐啷”一聲,陳太后拍翻了水煙壺,摔了個米分碎!“你說什么!竟然連軍餉都貪!”陳太后怒不可遏,怒拂了明黃的龍袍袖子?!皞鲝?、李、林、陳四人,朕要親自審問!” “他們有膽做,便早已謀好了退路,陛下審問他們恐怕也是難以審出個一二三?!?/br> “那依周愛卿看,朕要如何處置他們?” 周宇眼皮微微上抬了抬,直視陳太后。陳太后也并不傻、不會只聽一人的片面之詞,看周宇的目光滿是探究。周宇面不改色:“請求陛下給臣七日時間查明此事、搜集證據,若陛下對臣的結果不滿意,可以隨時將臣的腦袋砍下來?!?/br> 他說得那么輕飄飄的,好似擔保要砍的是別人的腦袋,不禁讓陳太后也皺了皺眉。周宇話都已說到這個份兒上…… “那好,便交給你去查……” 周宇正要告退,陳太后忙叫住他:“愛卿今日再給朕拿些蓮花茶來。宮中的茶已經泡完了?!?/br> “陛下,臣府上的蓮花茶都已全部進獻給您了,并無剩余?!?/br> “啊,那,那可如何是好……”陳太后突然心煩意亂,“朕一日不喝這茶,心里就毛毛的不順暢!唉!你速去再搜羅些進宮來,不得有誤!” “是,陛下?,F下冬日過,雪后茶樹初長,恐怕得需半月的時間才能搜羅進宮來?!?/br> 陳太后一聽還要半個月,心煩氣躁,但也沒有辦法,只得催促周宇盡心辦理。 七日后,張、李、林、陳四人全部下獄,兩日當夜畏罪自殺,一人瘋,一人認罪,擇日處斬! 陰暗的大牢里,散發著一股腐朽的霉味。甬道里,日光從外頭滲進來,因著里頭昏暗,看過去那入口處一片刺眼的光亮,如同生的希望,可惜與牢里的人之間卻隔著無法逾越的牢門! 在牢房里呆了快三個月,鄭舒窈坐在昏暗處的稻草上,渾身臟得能搓出黑條子!雖有爹娘銀子疏通,但也僅僅是讓她免受皮rou之苦、吃得好一些,關在這骯臟齷齪的地方,哪里能過得舒坦?是她低估了昌宜侯。不,她沒有低估他,是這人出乎意料的可怕!關鍵是陳太后還如此的信任此人…… 手段陰狠,不與她留絲毫反抗的余地,做事太絕!爹娘拿銀子給他,他也不要。錢財美人,他什么都不要!難不成,她要給他送男人去不成? 他與白靖宇長得這般像,可是卻是兩個性子!不,這男人根本不是人…… 他這般冒著危險幫蕭襲月,兩人之間定然有著點兒什么貓膩…… 鄭舒窈正心底暗恨著周宇,卻忽見那一片銀白的刺眼光線中,走來個身材清瘦高大的男人,那一眼看著如同從圣光里來的一般。剛開始背著光她還看不清,揉了揉眼,一下便看清楚了來人!不正是周宇嗎! 周宇路過鄭舒窈的牢房門口,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 鄭舒窈如同挨了當頭一盆冰水,身子一抖!好在,周宇只是涼涼的給了她一眼之后就朝里頭走去。 繼續往里走,昏暗將周宇吞沒。在最往里的一間牢房里,關著四位大人中唯一還活著的張大人。此張大人是從前縱容男寵甲乙丙辱沒他的老臣。此人見到周宇又怕又恨。 “昌宜侯,你是故意讓太后吃不到蓮花茶,心煩意亂,無暇顧及我等,趁機將我們都除去!昌宜侯,你好深的城府、好狠的心!” 笑了一聲,周宇淡聲道:“還是張大人看得通透?!?/br> “你到底給太后娘娘吃的是什么東西!”張大人眼睛一瞇,“還有,你除去我們四個,又是何等居心?”張大人突然似想明白了什么,抖著手指周宇:“你,你根本不是有心效忠太后,你是、你是……” “張大人看的通透,但是就是手腳和嘴笨了些。而今張大人還喊太后娘娘,你是沒有將陛下放在眼里了……既然如此,多留你在牢中也是浪費糧食,不若早些去了吧……” 周宇微微側頭,立刻有冷面仆人一雙上前,一人拿著繩子,一人端著水盆、拿著張方紙,朝張大人走去。 “你、你要做什么!來人啊,救命……唔,唔……” 牢房里歸于平靜,鄭舒窈聽見那朦朧的聲音已經嚇得滿頭冷汗!完了,完了,那黑心男人肯定會殺了她的!鄭舒窈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潔白的云靴,抬頭,正見周宇! “??!”鄭舒窈驚嚇。周宇揮手讓人開牢門,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外頭獄卒急忙忙跑來—— “侯爺,侯爺,皇帝陛下突然暈倒,大喊著要侯爺立刻進宮,要喝蓮花茶。來接侯爺的陶公公已經在牢外了,小的拼死才攔下了他?!?/br> 陶公公來,便不宜久留。周宇看了鄭舒窈一眼,離去。 鄭舒窈癱軟在地,如同在鬼門關轉了一遭!要不是她讓爹娘買通獄卒將牢門的鎖換了,方才讓周宇進不來,只怕她已經…… ** 平津。 時下正是陽春三月,江南春日美如畫,春紅柳綠一派和暖,與北方皇京的大雪初霽大不相同。清晨,霖水河畔,軍營里正在cao練,士兵們的呼喝聲震響天際,精氣神十足! “娘娘小心腳下?!焙尚穹鲋捯u月下馬車來,一眼就看見了那高臺上正在檢視士兵的銀甲戰神。那銀甲男子似乎有感應似的,遠遠回頭朝她看來。蕭襲月暖心地笑了笑。 蕭襲月來看秦譽。大戰在即,秦譽已經忙得好多日沒有回王宮。高臺上風略大,秦譽看著那黑長發、淺綠宮裙女子,身披著杏白色披風,微風中衣袂翩躚,面含擔憂和欣喜地緩步朝她走來。 “不是讓你在宮里歇著么,大老遠過來,顛簸得很?!?/br> “臣妾沒有那般嬌貴?!?/br> 蕭襲月雖這么說著,卻也安心的任秦譽為她緊披風,替她戴上鑲朱紅流蘇的披風帽子。 果然是老男人會疼人啊。蕭襲月覺著,自己蹉跎坎坷了兩世,這回是總算撿到了個好的。秦譽攬著蕭襲月的肩膀,共看高臺下一片鐵甲士兵,齊齊整整的方陣一塊兒一塊兒的,手里或拿長矛、或拿刀劍,cao練著。 “后日我便揮師北上,我留下劍風和無命保護你……” 秦譽話還未說完,蕭襲月便堅定打斷?!拔覀兡缸迂M是懦弱之輩,你不要將我們丟下!”她盯著秦譽的眼睛,漸漸含了水痕?!跋哼€在北方,我又如何能安心在王宮里空等著。再者,若陳太后疑惑其它居心叵測之人將我們母子做人質要挾與你,豈不是不妙?!?/br> 她說的是這個理,可是秦譽就是有些擔心?!靶熊娖D苦,我只是怕你們母子受苦?!?/br> 毫不猶豫的搖了頭,蕭襲月握住秦譽又多了一層繭子的手放在臉頰上?!安豢?,只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哪里都不苦……” “忍饑挨餓你不怕?” “不怕?!?/br> “勞累挨凍你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