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
平津王府里,一切按照安排的進行著。紅燈籠,團年飯,剪紙、鞭炮一應俱全了!府中有錦夕、銀漢這對兒活寶貝,喜慶氣氛更是多了一層?,F在只等著秦譽回來,一家四口好生過除夕。 蕭襲月一邊照顧孩子,一邊等著秦譽,直等到將近午夜,成老管事的兒子小成子才神色匆匆地跑來說“殿下回來了!殿下回來了!” “你這般驚惶做什么?”蕭襲月將喝飽奶的銀漢放在搖籃里,回頭對小成子道:“天塌下來自還有地接著。莫驚慌,讓府里其它人害怕?!?/br> 小成子答應了聲“是”。 蕭襲月雖然如此說,但面色卻忍不住凝重,忙快步出門朝大廳去。遠遠的,只見秦譽不疾不徐的走來,沉穩不驚,步履穩當。蕭襲月懸在心里的大石頭終于落地來。 秦譽微微朝她笑了笑,走近?!澳暌癸埧蓽蕚浜昧??” “好了,就等你了?!?/br> 被他一手攬著肩膀,蕭襲月跟在秦譽身邊一齊朝屋里走,走著走著,卻忽然發現袖子上的紅牡丹紅得更艷了些,側頭一看秦譽腰側的衣裳…… 秦譽摸了摸蕭襲月的臉?!翱奘裁?,只是受了一點輕傷,不礙事?!?/br> 是血,是血染紅了她袖口上的牡丹花! “走吧,進屋吧。不然一會兒飯菜都涼了?!?/br> 一家四口吃了年夜飯,夜色很濃,但有雪映著,還不算太黑。 吃完飯,該過的程序都過了,夫婦倆看著一雙兒女睡去,有一種家的恬靜在心底流淌。兩人相視,他眼睛神色如常,含著淡淡的笑意。蕭襲月眼睛里卻是忍不住的擔心!究竟皇宮里發生了什么?他是與何人爭斗受的傷?皇宮里旁人都不許帶刀劍,那便是說很可能秦譽的傷是皇帝或者陳太后吩咐大內高手傷的。 房里只有他們二人。 “今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蕭襲月被秦譽抱上床,拉過被子蓋上,意圖讓她安睡了。 他難道不準備解釋什么嗎? “皇帝遇刺重傷,諸王恐怕也要一一‘病逝’。接下來的日子,恐怕十分艱險,無論發生什么,你……都要保護好自己,不必擔心我?!?/br> 蕭襲月心情有些沉重,點頭“嗯”了一聲,默了默才問道:“皇上傷到了哪里?” 秦琰那個少年曾幫過她,蕭襲月雖知道他最后恐怕難有好下場,但現在親耳聽見他遇刺,還是有些難過、擔心。 “胸口,恐怕挨不過十五?,F在陳太后已經下懿旨,命她陳家的國戚徹查此事,懷疑是皇族欲謀權篡位所為?!?/br> 蕭襲月恨聲。 “這一切恐怕是陳太后自己謀劃的!矛頭指的不就是你么?既能除去皇帝,又能陷害你,好一個一箭雙雕,陳太后好毒的計策……” 這一夜,兩人都沒有睡著。 第二日,大年三十皇帝秦琰遇刺的消息傳出,如同一聲驚雷炸響在北齊的土地上。繼而有風聲傳出,此事與平津王府脫不開干系!是以,朝廷尤其以陳太后為首的一派,全力徹查平津王府。 大年初二,五千精兵包圍平津王府,欲將秦譽、蕭襲月一干人全部下獄。 可是平津王府守護了得,攻了半個時辰也沒能攻得進去!于是便只能用火箭手攻之,果然奏效,不到一刻鐘士兵便破門而入,沖進府去,可是卻發現平津王消失,蕭側妃母子三人的院子被流矢射中,起了大火,葬身火海,只留下幾具焦黑的尸首! 尸首上的穿戴,正是蕭側妃的首飾。仵作來鑒,確認就是蕭襲月的尸首,因為此仵作有項家傳的功夫,能鑒別血親。仵作將此尸首的皮rou與將軍府的蕭云開做了比對,仵作以人頭擔保,這確實就是父女! 至于一雙兒女不知是燒成灰了還是被平津王帶走了。 陳太后下令全力追捕,必要除去此等逆賊! 大年十五日晚,皇帝重傷不治而崩,而包括秦越在內的諸王,全部染了疾,上稱乃平津王秦譽下毒謀害所致!陳太后“不得不”臨危掌權,龍鳳袍加身、頭戴東珠帝冠,上朝親政! 一系列□□不過發生在二十余日之間。 原本應該喜氣融融、萬家和樂的時刻,皇家的手足親人之間,卻上演了一場權力的血腥屠殺!陰謀一層又一層裹著,讓人看不清真相。 平京城城郊小鎮的一處較為隱蔽小院兒,是一家做豆腐的豆腐坊,時而有進出的客人,都是附近的居民。而就在這方院子的后院,有著一處遮蔽得十分嚴密的房屋,房屋前是一個庭院,庭院之外連著山林。茫茫山林被白雪素裹,綿延不絕,看不到頭!這一片山林便是平京最大的一片山脈,一直綿延到桐城,直延伸到桐城之南! 小院兒的空地緊挨著山林的一處地方,刨開了一個大坑,似是作為新墳用。蕭襲月站在墳墓邊,身后的荷旭、香魚一人抱著錦夕,一人抱著銀漢。 這時突然院子里來了個補丁斗笠的青布衣裳男子,身材高大頎長,手里拿著裝豆腐的籃子,模樣像是來買豆腐的百姓。 蕭襲月聽聞身后的動靜,微微側了側頭?!翱捎斜蝗烁??” 斗笠被一只骨節勻稱的大手揭開,赫然露出一張表情刻板的臉來,五官端正,赫然不就是劍風么!“劍風辦事,娘娘放心!” 她確實是放心。劍風做事向來穩妥,少有失手。蕭襲月瞧了一眼劍風手中挎著的籃子?!澳玫搅??” “回稟娘娘,取到了?!眲︼L將豆腐籃子的蓋子解開,取出一團破青布包裹的東西,解開來是個土褐色的陶罐子。劍風跪地雙手呈給上,蕭襲月眼睛里有浮光閃爍,伸出雙手去接。手,忍不住有些輕顫。 陶罐子握在掌心,冰冰涼涼的,明明不重,握著卻似有千斤!蕭襲月親手將陶罐子放入土坑里,一捧一捧地撒上泥土。 這里頭裝的是骨灰,是當日平津王府她院子里失火,燒死的女人。蕭玉如。 “你害過我那么多次,恨我了那么久,最后竟然為了我舍了自己的性命。你說,我是該如何看待你呢?” 大年初一當晚,也就是皇帝秦琰被刺重傷的第二日,朝廷已經有了風吹草動把矛頭指向平津王府。當晚蕭玉如找上了門,跪在地上說要替她死,當做以往的恕罪。蕭玉如說自己以無意求生,只求能死得有一些價值。蕭襲月本是不愿,無奈她就是不走,跪在她門外結果給昏倒了。 宣平侯府被封,蕭玉如已然沒了去處,不可能跟著施薔薔母女去國公府,也不可能帶著一身污點回將軍府去。蕭襲月只得將她留下一晚,打算第二日再做打算。結果第二日一早,便發生了那官兵圍攻平津王王府的事!而本暈著的蕭玉如一下就醒了——原來她是假暈的! 大火起,蕭玉如執意要代她一死,只求蕭襲月以后能將她骨灰與她娘的葬在一處。仵作檢驗的尸首是蕭玉如,當然和蕭云開是血親。是以,陳太后才半信半疑的將那尸首當做了蕭襲月。 立好了墳墓,蕭襲月又燒了些紙錢。關于蕭玉如,曾經的記憶是那般的壞,是以,蕭襲月也沒有想到這一世她竟然會幫她。是啊,前世,蕭玉如母女知道被利用到死,都不知道自己遭了鄭氏和蕭華嫣的利用,只當那對母子是她們的靠山。 “五妹,你便先在這里將就些日子,等過些時候,四姐便將你重遷,風光大葬!”蕭襲月眼睛微微有些濕潤。平日里jiejiemeimei喊得多了內心并沒有一點波瀾,可是,這一次,她是真心的姐妹。 紙錢燒過,蕭襲月朝屋里走。多停留在戶外是不安全的,被人看見便是大大的不妙! “殿下進來可好?” 劍風說得很簡潔?!斑€好?!?/br> 蕭襲月停下腳步,不滿地側頭看他?!斑€好是多好?還是多不好?”多說幾個字會死么? 他,他只是習慣了少說話,劍風略羞愧,低下頭抱劍稟告:“殿下已經南下,不久就可揮兵北上,鏟除陳太后!” 平津王的士兵頂多三十萬,而陳太后卻有百萬,蕭襲月忍不住擔心。 “好,你再設法將上官娉婷和蘇蟬從大牢里救出來,之后咱們便南下去與殿下會合!” 劍風略有遲疑?!皩傧露ó斀弑M全力,不過……陳太后未能抓住娘娘,定然不會輕易放過上官側妃和蘇側妃,以她們二人為人質。尤其是上官側妃??峙聽I救不易?!?/br> 這道理蕭襲月豈會不知道?!澳阌卸嗌侔盐??” “屬下加上無命他們四個,恐怕只有不到兩成的把握?!?/br> 兩成……“聊勝于無,但,切記要保證自身安全,此行南下我們孤兒寡母的還要靠你們照料?!?/br> 劍風聞言,在蕭襲月的目光下,心里竟有些緊張和重任感?!澳锬锓判?,只要劍風還有一口氣在,定然不會讓娘娘和世子、郡主受到半點傷害!” 他說得出,定然會竭盡全力做到。秦譽也囑托過他,必定要將蕭襲月母子三人安全送到平津。 秦譽沿著另一條線南下。那條線能最快到達平津,但是也最兇險最容易被截獲的!蕭襲月母子三人,纖弱的纖弱,幼小的幼小,快馬兼程實在怕累壞了,而且一對孩子抱著同行,哭鬧起來動靜也大,容易被發現。是以,秦譽將最安全的一條線給了他們母子。從這一片山脈直接南下到桐城之南,再進另一片山林,然后渡水一直到平津王宮。這條線曲折,走起來費時間,不過也不礙事,秦譽早在當年南下的時候就在林中安排好了獵戶,保證每晚都有地方歇腳、吃飯。 劍風告退之后,突然想起應當讓蕭襲月先入林子去等著,萬一他們不成功打草驚蛇了,那也好快速撤離!于是,劍風又返回了蕭襲月的屋子。他也是傻了,一股腦的想著接下來的南下行程,結果忘了出聲稟告,直接進去了…… “呀!” 蕭襲月正解衣帶換衣,嚇得輕呼了一聲。 “啪啦”一聲劍落了地!劍風整個人木在那兒,驚得合不上嘴!方才那一眼雖然只是一恍,朦朧是看見一條玉臂。雖然蕭襲月飛快的躲到屏風后,但那該死的窗戶射進來的光線,剛好將女子的曲線模糊地映在屏風上…… 劍風剎那回過神來,窘迫地撿起長劍來眨眼便不見了。 “劍護衛……?”屏風后蕭襲月伸出半個腦袋來,瞟了眼門口,哪里還有嚇成呆頭鵝的劍風的影子。 武功高強就是好,眨眼就不見了。 蕭襲月忙穿戴好衣服,小憩了一會兒,在窗前坐了坐,忽然聽見有衣服窸窣的摩擦聲響起,回頭一瞥,正是劍風進屋來,步子沉重非常,“噗通”一聲跪在蕭襲月面前,舉起明晃晃的劍呈給蕭襲月。自始至終,他都沒抬頭看蕭襲月一眼。 “娘娘,劍風該死。請娘娘賜死??!” 雖然沒看見他的臉,但蕭襲月已經能想像到劍風臉上的凝重,和內心鮮血淋漓的愧疚!只怕是恨不能自挖雙目、自插胸口,以死謝罪! “起來吧,不礙事,左右你也不是故意的?!痹僬?,她也不算露多少,就是一只胳膊罷了。 劍風卻跪地不起,埋著頭無顏見人,如同負了全天下似的。 “娘娘,劍風,劍風對不起你的信任,不配為人!請娘娘殺了我吧……” 劍風高舉利劍,內心掙扎是以握劍的手格外緊!鮮血順著劍刃畫出一道鮮紅,與銀白的劍身襯托著有一種妖冶醒目,可把蕭襲月嚇著了!蕭襲月忙扶他,無奈劍風跟座大山似的,紋絲不動。 “劍護衛無需如此,并沒有那般嚴重!快起來,我并不生氣??!” “可是劍風不能原諒自己!” “……”蕭襲月腹誹,這呆板的木頭,倔強得很啊?!安贿^一只胳膊,平津的女子多少穿紗衣的,并不礙事,你起來吧?!?/br> 劍風依然紋絲不動,半晌道:“不敢欺侮娘娘,劍風該死,并不只看見了娘娘玉臂……還有,還有娘娘的玉頸……” 蕭襲月還以為他看見了什么了不得的,結果是脖子,這誰不天天露著脖子…… “劍護衛可曾喜歡過什么女子?” 蕭襲月問。 劍風一陣心虛之后,搖了頭。 “那可曾去過青樓?” 蕭襲月話一出口,便見他兩頰噌一下紅了,囁嚅了一陣兒才支支吾吾的說了仨字兒?!安?,不曾……” 那邊說其實還是個情竇未開的小雛鳥了~~蕭襲月理解他為何這般凝重了,敢情還沒有見過葷腥兒單純得緊啊……蕭襲月略咳了聲清了清嗓子。此南下執行還需要他保護,這四肢發達腦子單純的小雛鳥可不能出事……于是,蕭襲月崩潰的內心之上,神色語氣都很平靜,竭力傳遞出并沒有什么的信息。 “劍護衛過去二十幾年是如何過的?”連女人都沒想過,這家伙真的不是公公么。 “練功,替殿下辦事?!眲︼L回答得一板一眼。 “除此之外呢?”蕭襲月突然覺得他那樣子有些好笑。 “保護殿下,保護娘娘?!?/br> 蕭襲月正經道?!皠ψo衛,你若是沒事閑了的時候,可以去青樓外頭多轉轉?!备母倪@羞澀的小毛病啊。 “殿下有言,青樓之地非正人君子當去之處,劍風不敢有違命令?!?/br> “……”原來都是秦譽那廝給害的!他倒好,外表假正經,內里滿肚子壞水兒,什么好處都沒有落下,可把人家單純的劍風給領導歪了…… “方才之事就算了,你的命本宮先留著,日后想要再取。此事就當沒有發生?!?/br> 劍風握緊拳頭,跪著拜了一下。那掌心被刺破了,流著血,但是他似也感受不到疼似的?!爸x娘娘暫時不殺之恩!” 就在劍風跪地一拜的時候,蕭襲月無意看見劍風后頸的發跡處有一顆朱砂痣,眼睛不禁亮了一亮!秦譽,也有這么一顆朱砂痣。秦壑,也有。 ☆、第173章 我要讓你身敗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