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
秦譽出征之前,便有太后懿旨,若他大勝歸來,便將國公府的嫡長孫女鄭舒窈賜婚過來,當正妃! 自然,此番皇帝下旨也是十分順理成章之事。 大婚在半月之后。除了鄭舒窈,另還有三個賜來的美人,周搖光,上官娉婷,以及施薔薔,都要賜過來做側妃。 這一番應當都是陳太后之意,她當是早看她蕭襲月不慣了,仗著而今平津王府勢力不足對抗她的百萬雄師,才這般肆無忌憚的想賜誰來便賜誰來。陳太后以美人計從二嫁婦人登上高位,看來對此計是深以為然! 呵,賜誰來,她蕭襲月也不怕!伺候平津王府后院大著呢,正好活動活動筋骨,解解悶兒!蕭襲月想到這兒,突然想起多羅來。過些日子,她便可以過來學習一二了…… 再說這國公府與陳太后。只要他們將國公府的金山從陳太后的掌控下拿過來,那他們便可說是成功了一半!另外一半,便是她爹爹,蕭云開手里的五十萬軍的兵權。 當然,這是硬打法,最好、最保險的辦法,還是找準時機和證據,將陳太后一舉擊殺,先斬后奏,也就是古人最喜歡的——宮變! 只是,眼下時機還不成熟,須得養精蓄銳。 國公府。 平津王欣然接受賜婚,可把姚氏給高興壞了!平津王要當自己女婿了,姚氏走在府里府外的,面兒上都覺更有光了。 賜婚圣旨才下來不到兩日,消息已經傳遍了平京城的大小角落,尤其是她的那些個閨閣婦友!鄭舒窈年方十九才出嫁,暗地里不知被這些三姑六婆說了多少回,姚氏心底本就有些氣,再加上前些日子被蕭襲月修理,更是一肚子的窩囊氣,這回將女兒風風光光的將過去,既能堵著那些三姑六婆的嘴,又能打蕭襲月的臉,出一口惡氣! 房里,姚氏正與貼身伺候的老媽子說話。 “夫人,這下讓那些背地里戳咱們小姐脊椎骨的長舌婦們看個清楚,咱們小姐有多么風光!平津王大戰歸來,可是咱們北齊的英雄!這回老奴看見了,那二房、三房的人,羨慕得眼睛都綠了!” “哼,敢笑話我姚氏肚子不爭氣,這回便讓她梁氏瞧個清楚!生個兒子又如何?嫡出的便是金貴,她三房的再使盡手段,也是個庶出的。想掌管這個家,門兒都沒有!” 姚氏說著咬牙切齒。一想起前些日子,她不小心撞破、聽見鄭三爺之妻梁氏與江氏說她閑話之事,就滿肚子火氣!那梁氏越發膽大了,竟敢說她肚子就是個專吐賠錢女兒貨的…… 姚氏主仆正說著解恨的話,門口進來一丫鬟道:“夫人,你去看看孫小姐吧,她今天早膳午膳都沒吃,奴婢看著她臉色都有些發白了?!?/br> 姚氏方才舒了氣,一聽又有些頭疼。這個女兒啊,明明是個好命,卻因著那一步踏錯給害了這些年。 姚氏匆匆去了鄭舒窈房里,將下人都屏退了。 “娘,我沒事,只是沒有什么胃口。不想吃,你莫擔心?!?/br> 沒事?姚氏哪里不知道鄭舒窈是因為什么不高興。 “逃避不是辦法,這孩子已經存在了。不過,他指不定還是你的福星。娘早就說過,平津王是喜歡著你的,旁的那些什么側妃美人都不過過眼云煙。你瞧,他這不就高高興興接了賜婚圣旨、等著娶你過門了么?他這會兒啊,恐怕滿心都是對你們母子的虧欠,往后定會把好的都給你們母子留著,你要利用好他這份兒心,知道不?至于孩子身世的秘密,你便將它爛在肚子里,誰還曉得當年發生了什么事!” 鄭舒窈聽著又含了淚,咬唇點了頭。 姚氏想起那接回來的孩子,又黑又瘦,嘆了氣。 “窈兒,就算他是個下作奴……”姚氏隱了去那不堪入耳的詞,頓了頓,“但他終究是你的孩子,你好歹也看上兩眼,不要讓旁人因著你的態度生了懷疑。三歲多了還沒起個正經名兒,什么‘瓢兒’,聽著實在不像話。日后你就將他當做平津王的孩子來看,萬莫要在這般不上心,記住了嗎?” 瓢兒是照顧鄭舒窈孩兒的丫鬟給胡喚的,喊著喊著也就成了名兒。 鄭舒窈兩汪淚眼抬起來,望著姚氏。 “可是他哪一點像秦譽啊,那下巴和嘴,模模糊糊還能看見那……那人的影子。我只怕他慢慢長大,紙包不住火,到時候……” 鄭舒窈越想越害怕。 “秦譽現在和他多年前少年時全然不同了,不知厲害了多少倍!而且他身邊還有個眼睛亮堂堂的蕭襲月看著。我真是好擔心,若把孩子放在那府上,我就怕早晚會給看出問題來!娘,我一想到這,就擔心得覺也睡不下,喝水都沒了心思……” “唉!”姚氏不耐的重重一嘆:“當初你把孩子生下來的時候,娘便讓你拿去埋了,你又不忍心、不埋。你就當想到今日的麻煩!現在這禍根子已經成了這么大個活人,就算是燙手的火,也得包在手里捧牢了。若你真怕,便給他一碗藥湯,一了百了……” “……我下不去手啊,娘,我下不去手……” 鄭舒窈說著淚落不止。 “我真是給你氣死了!你就不能安安穩穩、高高興興的做你的新娘子么?你這樣子郁郁寡歡,早晚被人看出來,到時候不光你,咱們整個國公府都丟人??!你要真是下不去手,娘去下!” 鄭舒窈忙拉住姚氏?!安?,不……不要殺他……” 姚氏本來也是說氣話,并沒有要真的去毒死那孩子。 “你好好想想吧。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越過這道坎兒的機會就擺在面前,前頭是無限風光,和北齊諸王中最優秀的男人。窈兒,你不能再把握不住了!這孩子是你的武器,蕭側妃那肚子就算生出來的是個兒子,那也不過是個庶子!爭不過你?!?/br> 鄭舒窈含淚點頭。而今,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好在,秦譽似乎對她還有余情,也只有利用這一點,安身立命…… 鄭舒窈終于停下了淚,因為她想起了未來,假如她嫁入平津王府,做了秦譽的妻…… 想著想著,她心里竟生出些期待來。 不得不說,現在的秦譽比少年時的他出色許多,越發招女子傾慕了……想起這樣一個男人做自己的夫君,似乎……是很幸福。 ** 半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快,平津王府紅紅火火,明日便是大喜的日子。府上奴才們心緒略有些復雜,眼看那所謂的正妃以及一干賜來的美人就要上府了,他們這對主子還你儂我儂的甚是恩愛,沒紅過一次臉。真真兒是……不太正常啊…… 確然是有不正常,這不正常馬上就要到來。 這日晚上,秦譽本該留在府上,卻“不合時宜”地出現在了國公府。 鄭建鴻、姚氏具是吃了一驚。 “賢婿這是?”鄭建鴻不解。 秦譽坐上黑木大椅子,含笑呷了一口茶,愜意,悠閑。 姚氏笑道:“是來看瓢兒的吧?!闭f完,姚氏忙吩咐丫鬟去領孩子,卻被秦譽抬手示意不用。 “姚夫人莫急,還是先見見孤王帶來的人,再決定要不要叫孩子出來的好……另外,鄭大老爺的這聲‘賢婿’,恐怕孤王擔當不起……” 鄭建鴻夫婦對看一眼,具是茫然,心底突然生出些不好的預感。 只怕秦譽“啪、啪”兩聲擊掌,其護衛封信提溜了一布衣補丁的戴帽男子進來,放在地上。 那補丁男人的帽子有個大帽檐兒,擋住了臉,看其胳膊和左腿似有萎縮,裹在衣服里有些空蕩蕩的。 看樣子像是個殘疾人。 姚氏夫婦不明所以。 “這,這位是?” 秦譽輕聲笑了聲,卻含著一股讓人害怕的意味。 “當年掃書閣的書童,就算鄭大爺不記得了,姚夫人應當也是記得的……” 姚氏如同挨了個晴天霹靂,立刻站立不住身子! “夫人小心!”丫鬟忙扶住。 對比之姚氏夫婦的震驚恐慌,秦譽不疾不徐,站起來緩步走到那跪在地上的大帽檐兒補丁男子身前。 “你家老爺夫人似乎都記不得你了,摘了帽子、抬起頭來,讓他們看一看,回憶回憶……” 那大帽檐兒遲緩的抬起頭來,露出一角白皙的下巴和精巧的嘴唇,看樣子當時個長相不錯的男子。 可當那大帽子被摘下,暴露一張夜叉一般驚悚的臉來!屋子里伺候的兩個丫鬟,都給差點給嚇昏了過去。 “鬼!鬼??!”姚氏被同樣震驚的鄭建鴻攙著,抖如篩糠,顫著手指著此男子,不敢多看一眼。 那男人俊美的下巴和嘴唇之上,是一片燒傷的猙獰面孔!凹凸不平、顏色不一的皮膚,不忍贅述。觀之臉型輪廓,和尚還完好的部分,這男子應當是個長相不錯的,看著甚是可惜! “姚夫人怎地這般害怕?鄭橦,你可知道姚夫人為何這般怕你?”秦譽問地上之人。 這是矛盾的一張臉,美和丑結合在一起,形成一種詭異的經驚悚。鄭橦張了張唇,從好看的嘴巴里吐出來的嗓音有些不正常的沙啞。 “姚夫人……我這張鬼面,可是你所賜,你怎地……反還怕了?” ☆、第146章 鬼面男子摘下帽檐,又解下了圍在脖子上的方布巾——一半皮膚光潔,一半皮膚一樣的慘不忍睹!他雙眼如同啐了毒,盯著姚氏眨也不眨一下: “夫人當年真是好狠的手段,竟叫人半夜放火燒了屋子!我好歹服侍了你們這么些年……幸虧,我命大……” 他說著話,喉嚨似漏氣,有些沙啞的吼聲。 姚夫人臉又白了三分,但總算回過了神來、鎮定了些,厲聲道:“你哪里來的乞兒,竟敢胡說八道、污蔑本夫人清白!我國公府雖說比平常人家富裕一些,但也不是專門給你們這些牛鬼蛇神送銀子的,任你們上門來敲詐?!?/br> 姚氏又對秦譽道:“譽兒啊,這乞丐賊眉鼠眼,恐怕是專門找上門來騙財的,你可莫要上了他的當。以往咱們也常遇到這種。樹大招風?!?/br> 鄭建鴻也忙附和:“正是正是,大喜之前不宜接觸不祥之人,來人,還不快將人帶下去,莫要讓平津王和咱們府上沾染上晦氣,不吉利?!?/br> 門外立刻進來一對布衣小廝,來捉鄭橦拖出去。 “不走……我不走!我要見兒子,我要見我兒子……” 這一句話讓鄭建鴻夫婦簡直如火燒了眉毛、炭燙了屁股?!翱焱舷氯?!” “慢?!?/br> 秦譽吐出一個字,立刻封信上前將那兩爪牙小廝一手一個地往旁邊一扔,如同丟垃圾似的。 “鄭大爺和姚夫人還沒想怎么回事?還是說,是故作糊涂,將孤王當做傻瓜冤大頭一樣糊弄,替你們收拾了爛攤子、替別人養了野兒子,還要背上個負心漢的罪名伺候你女兒一輩子,你們才‘明白’?” 秦譽聲音到后頭陡然陰戾,讓鄭建鴻、姚氏具是心頭一陣發涼! “這,這恐怕有誤會啊……” “是啊是啊,這里頭定然有誤會?!?/br> 兩人已經慌了神,萬萬沒有想到婚禮前夕會發生這等事。 秦譽冷哼了一聲。 “是不是誤會孤王不需你們來說!若是你們真的執意‘想不起來’,孤王有的是法子讓你們想起來……” 姚氏兩人彼此交換了個眼神,見實在瞞不下去了,都面露出些菜色。秦譽這匹老虎,騎不住便是死路一條啊…… 秦譽揮手,讓封信將鄭橦帶了下去。拖下去時,鄭橦嘴里還喊著“我不走,我要見兒子”云云,喊得姚氏心驚rou跳!只恨不能立刻找東西將他嘴堵上…… “你們將并非完璧的女兒充當閨閣女子,蒙騙陛下,賜婚嫁給孤王作正妃,此是一罪。其二,竟敢用野種來誣陷孤王行事不檢,妄想以此為自己家族謀取利益,此乃第二罪??!鄭大爺,姚氏,你還真把孤王當做傻子了??。?!” 姚氏被秦譽一提,已經嚇軟了腿。 鄭建鴻滿額頭具是冷汗,忙將姚氏推了一把,一個趔趄跪在秦譽跟前?!暗钕滤∽?,這都是賤內一時糊涂才……請平津王殿下饒恕啊……” 姚氏磕破了膝蓋,生疼,可此刻哪里還顧得了膝蓋那些疼,若此事敗露,這個家她是定然治不了了,一輩子都會抬不起頭來,這些都是小,更重要的是聽見秦譽那個欺上之罪,那可是要殺頭的呀! “譽兒,是我錯了。當年窈兒因為白靖宇之事喝醉了酒,被那奴才占了便宜,我也是護女心切,一時糊涂了啊……”姚氏一把鼻涕一把淚,“窈兒可憐啊。若這事傳出去,她給個下作的奴才給玷污了身子,她肯定是活不成了呀!看在窈兒曾經救過你的份兒上,饒了她這回吧!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啊,就算我們不對,她是無辜的呀……” 姚氏哭得傷心欲絕。若不是親耳聽見了姚氏與鄭舒窈的談話,秦譽恐怕也會被她這慈祥可憐的模樣蒙了眼! “無辜,你們也配‘無辜’二字!無辜的,是孤王真正的兒子,女子。救命恩人?姚夫人現在是在給孤王說‘良心么’?” 姚氏硬著頭皮,不得不最后一搏?!榜簝寒斈闩c你青梅竹馬,她救你一命是真真實實的呀,做人知恩圖報是天經地義之事,反過來相害實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