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
“……愣著作甚,孤王的話也不聽了么!” “是,殿下?!?/br> 蕭華嫣迅速被按住了胳膊,眼見今日是如何也逃脫不了一死,拼著最后一口氣、肆無忌憚地尖聲咒罵——“秦壑,你竟為了這個女人要殺我!你這忘恩負義的蠢貨,活該被老娘騙一輩子!沒錯,我蕭華嫣根本就沒有真正愛過你!要不是你是皇帝,你以為我會喜歡你這樣愚蠢的男人嗎!哈哈哈……我要的便是母儀天下,根本不是與你攜手生生世世!沒錯,除了蕭襲月,你后宮中懷胎的妃子都是我害死的,你殺了我我也不虧??!哈哈哈……” 蕭華嫣已經瘋了! 蕭華嫣被按在地上,準備“行刑”的下人已經準備好了,雖然奴才手抖不敢下手,但奈何不能違抗主子命令?!版虃儒锬?,對不住……” 蕭華嫣一聲尖叫,滿臉鮮血,雙眼血rou模糊,然而沾血的嘴卻不停的瘋笑、咒罵著?!笆捯u月,你以為你這輩子跟著秦譽就能好了嗎?那不過是另一個秦壑罷了,哈哈哈哈……蕭襲月,我蕭華嫣詛咒你如同上輩子一樣慘死冷宮??!” 蕭華嫣聲音之大,響徹整個松林,驚飛群鳥!接著是一聲痛到極致的尖叫,舌頭被割了出來,灌下了□□。 蕭華嫣沒辦法再叫喊,鼻子里灌了鮮血,哼哼唧唧得似是痛極了,趴在雪地里如同沒了頭的蒼蠅,看不見方向、喊不出聲來。但她似有直覺,緩慢的蠕動著朝秦壑的方向,伸出鮮血淋漓的手。那手曾為他靈巧的作畫、優雅的彈琴,一直都是作著溫柔的形狀。而此刻,那素手卻是如同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屈作了個血爪!似要朝秦壑索命??! 蕭華嫣對著秦壑張了張口,口中血流如注,無聲說了幾個字,倒下再也不動了…… 蕭華嫣的鮮血將身下一大片白雪染紅,一張美人臉已經沾滿血看不見一點兒白皙的皮膚,連同眉間那顆美人朱砂痣,也一并淹沒在血紅中…… 這一幕觸目驚心,蕭襲月臉色有些發白,腳下亦有些虛浮。前世的自己,就是這般慘烈地死在了冷宮青燼殿中。 “如此,你滿意了?”秦壑的話語如冰,聽在蕭襲月耳朵里如同天下最無情、最諷刺的聲音。 “滿意?你還好好地活著,我如何能夠滿意?”蕭襲月想,或許她沒有真正的了解過這個男人。他愛你時便癡情,一旦發現不如他愿了,便可無情到極致!他真真兒是生了個冷酷帝王的性子??! 秦壑眼睛一瞇,殺氣騰騰?!澳愀宜N?!” “‘兵不厭詐’,這一招還是膠東王殿下曾經親自教我的呢……” 蕭襲月的話充滿了諷刺。秦壑記得,曾經蕭襲月學識淺薄時,正是他告訴她“兵不厭詐”這個成語是什么意思,沒想到今日竟被她糊弄…… 秦壑揮手,隨行高手全力以赴沖出重圍,秦壑則直取蕭襲月而來!意圖將蕭襲月抓做人質!可就在這個時候,刑部領派的差兵的馬蹄聲迅速靠近! “殿下,我們斷后,你快走吧!” 包圍圈被殺出一個缺口。 秦壑沒得其它選擇,翻身上馬,勒了馬韁沖進密林中。臨進密林,回頭看了血泊中的蕭華嫣一眼,“將嫣側妃尸體帶走??!”末了,最后一個眼神是狠狠的盯了蕭襲月一眼,如同發誓。 蕭襲月顧忌著身孕,不敢過于惹怒秦壑。她帶的這點兒人,確然是涉險!逼急了不知他會做出什么事來! 蕭襲月以為是上官大人帶兵殺到,卻不想那為首的高頭大馬上是個穿王袍戴玉冠的男人!他身后才是上官大人以及一干差兵。 秦譽一眼看見那雪地中安然站著的女人,高懸著的心才落了地,天知道他得知蕭襲月背著他去堵截秦壑時,他的心頭有多害怕??!就如同天要塌下來了一般!他不怕死,卻怕她有半點閃失!偏生這女人半點自覺都沒有! “蕭襲月,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秦譽幾乎是飛下馬來的,三兩步躥到蕭襲月面前攥著她雙臂,他真恨不能將她吃進肚子里、時刻拴在身邊。 “啊,你弄疼我了……”蕭襲月被秦譽一喝,不滿的扭了扭胳膊。 “就是要你身子疼一疼,你才明白我心頭有多疼!秦壑有多厲害你不知道么?你竟敢背著我悄悄行動,是不要命了么!” 秦譽怒氣沖沖,顯然嚇得不輕。 蕭襲月心知此舉確實不對,但也是事出緊急別無他法?!耙院蠖ㄈ徊桓以俜噶?,不敢再犯了,夫君饒命……” 蕭襲月一下子服軟,秦譽真是有火發不出,恨鐵不成鋼似的丟下一句“回府再與你算賬”,翻身上馬與先入密林的差兵一道去追秦壑了。 因著秦譽趕到,秦壑留下斷后的人未能帶走蕭華嫣的尸身。 ☆、第122章 劍風指了指蕭華嫣的尸身,問蕭華嫣:“娘娘,是丟進河里,還是交給上官大人?” 劍風記得方才蕭襲月與秦壑的交涉里,是說將蕭華嫣的尸身丟進冰窟窿里。 蕭襲月瞥了一眼那血紅的一片。 “交給上官大人看了,再安排人掩埋了吧?!?/br> “是,娘娘?!?/br> 對于蕭襲月的決定,荷旭有些意外。她還以為蕭襲月會把蕭華嫣剮了再扔冰窟窿里。畢竟蕭華嫣是罪該萬死的犯人,而且已經死了,那上官大人是平津王的人,還不是由著蕭襲月處置。 荷旭腦子里轉著的想法沒逃過蕭襲月的眼睛。蕭襲月冷冷瞥了她一眼——她不喜歡荷旭揣測她的心思。 荷旭挨了蕭襲月一記眼色,恭恭敬敬的低頭跟在她身側。 蕭襲月在秦譽安排照看她的人的攙扶下,上了馬車。蕭華嫣能夠那般喪盡天良的心狠,但她不是蕭華嫣,終究做不到那般狠絕!留她一塊墳地吧。 秦譽直到夜幕時分才回到平津王府來。秦壑中了一箭,跳入了江濤中! 這大雪的冬天,又是大河,只怕生機渺茫。 但,蕭襲月一點都不覺得秦壑會死!沒有一些把握,他不是鋌而走險的人。 秦譽奔波了一天,發冠有些松了,落下幾縷頭發來。蕭襲月一絲一絲幫他理好,眸子里滿含了溫柔,如同妻子對丈夫那般。 秦譽看著蕭襲月那兩汪如盛了水光的眸子,專注的瞧著、為他理頭發,心里頭有一種細小的雀躍和幸福在蔓延,讓他情不自禁一把就抓住了蕭襲月的手腕兒。 “月兒,你真美?!?/br> 蕭襲月臉上一臊。都幾十歲的人了,怎地還這么甜言蜜語的。蕭襲月視線閃躲了閃躲。 “不是說還要進宮去見皇上和太后么,與我啰嗦作甚,還不快去,免得落人口實說你怠慢?!?/br> 秦譽笑得更開了,不但不松手反而握得更緊了些,往自己寬闊得懷抱里一帶,一擁,雙唇一下吻在了蕭襲月毛茸茸的頭頂——她已梳洗過了,頭發肆意地披散著。 “有什么比得上愛妃重要?今日場面血腥,可嚇著了?” 蕭襲月想起,蕭華嫣被秦壑下令以她前世被賜死之方式賜死時的場景,還心有余悸。秦壑真是瘋了。蕭華嫣被挖眼割舌后滿嘴鮮血橫流,對秦壑無聲說的那句話,她看唇形猜了個七七八八,她說的是——‘秦壑,我在下面等著你?!┝怂七€要冷笑,只是才露了個端倪,就已經氣絕了…… “無礙,我怎會被嚇到。后宮中這樣的事不知何其多?!?/br> “那便好,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有多擔心,多害怕會再次失去你……”秦譽輕輕地、一遍又一遍的撫摸著蕭襲月的頭發。 然而蕭襲月卻在秦譽溫柔的懷抱里想起了蕭華嫣臨死前的那番詛咒。秦譽會是另一個秦壑么?雖然理智告訴她,應該不可能,但心底深處那一層隱約的害怕還是揮之不去,何況,國公府的鄭舒窈已經被陳太后物色成了秦譽正妃之人選,不久,應當就要嫁過來了。鄭舒窈才是真正的“嫁”,她只是個側妃,簡單來說就是妾,不能行嫁娶之禮。 藩王的正妃向來都是皇帝和太后說了算,若是不從,便是忤逆圣意,是抗旨不遵的重罪!如此,正和了陳太后的意思。所以說,若上面賜婚,秦譽要么接受,要么公然造反,沒有其它選擇。而眼下,秦譽若有公然造反的實力,只怕早在平津時便實施了。高太后的舊部還沒有完全歸順秦譽,很多東西還沒有定下來……公然造反是不明智的,很可能他們二人都會丟了命。 秦譽進宮是為稟告今日法場犯人被偷換之事,本來還傳召了蕭襲月,秦譽以蕭襲月身子染了風寒、不宜面圣為由婉拒了。 一切如同蕭襲月所料,秦壑此舉正好被作為不遵朝廷、藏匿重犯的罪證,陳太后如何會放過這么個好機會?是以,讓秦譽帶兵去攻打秦壑,趁這個機會讓他們倆斗得你死我活兩敗俱傷,自己正好坐收漁翁之利!并且答應了秦譽,賜婚國公府長房嫡孫小姐,鄭舒窈,以作恩寵。鄭舒窈的老爹是鄭家大爺,老國公早故了,老太君老得不知東西也不管事了,都是長房的統管著國公府。這一番賜婚,是陳太后安撫秦譽的,在外人看來是她徹底舍棄秦壑,將重任委于秦譽的特征。并且,此番出擊膠東,鄭舒窈也會同行!說是這鄭家孫小姐熟讀兵法,是男子都難敵的軍師! 秦譽回府并沒有將鄭舒窈之事告知蕭襲月,蕭襲月是從陶公公那里得知的。蕭襲月本就有些許的在意,此番那“些許”又多了些許。 這夜,蕭襲月早早歇息了。自懷上了肚子,日日都乏得很。 明日秦譽就去要去營地整軍,估摸著用不了兩三日就會出發,而這兩三日只見他很可能都沒有時間見她。 秦譽輕悄悄地推了門進去,正見蕭襲月著了寢衣躺在床榻內側,背對著他側躺著。 秦譽坐在床邊,伸手想摸摸蕭襲月的頭發,但伸到半空頓了頓,又縮了回來,化作極輕的一聲嘆息,似是怕驚醒了她。 側臥著的蕭襲月幽幽睜開了眼睛,聽見背后男人的動靜,心里也有些發沉。 兩人就這么沉默了許久,終是蕭襲月率先開了口。 “殿下有什么話,直說便是?!?/br> “我想問你,你可有什么想問我的?” 兩人這對話聽來似乎有些默契,都心知是哪件。 若換做從前的蕭襲月,她定然心頭默默酸著,臉上還云淡風輕的笑著,但今生她明白,兩人相守,坦誠和溝通的重要性。 “我想問你,你和國公府的鄭舒窈究竟是什么關系?你……喜歡她么?!?/br> 秦譽眼中微動。果然不出他所想,這女子自以為豁達成熟,實際上還是會吃醋會在意的。 “曾經喜歡過幾年,不過那時候她將我拒了。若說關系,算是舊識?!?/br> ☆、第123章 秦譽雖沒有將事件說得十分詳細,但是蕭襲月也沒有多問。盡管秦譽說得很輕描淡寫,但是她也不難想象:一個男人單戀一個女人好幾年,定然是有些黯然或者不光彩的經歷。而且秦譽又是個看似冷酷實際癡心難動情的人,被拒絕那會兒心里頭指不定多難熬呢。 既然是傷疤,她要是揭了豈不是太不“體貼”了? 秦譽見蕭襲月沒有追問,暗暗松了一口氣。 蕭襲月一手扶著肚子,一只手撐著榻坐起來,溫柔地替秦譽寬了衣?!暗钕?,你這幾日在文武百官以及皇帝、太后之間斡旋定然疲累得緊,快些歇息吧……” “有勞愛妃?!?/br> 秦譽嘴角含著絲淺笑,任蕭襲月伺候他寬衣解帶。先是腰帶,外裳,再是中衣,里衣…… 她的一雙小手兒如同貓兒爪,在他身上輕輕的撓,似無意似有意的觸碰到他的肌膚,讓他心里頭如同有羽毛扇梢兒在撓著心肝…… 秦譽一把抓住蕭襲月的手,不許她在解了。 “怎么了?”蕭襲月揚著一雙明亮的眼眸仰望秦譽。 “天兒冷,你趕緊蓋好被子,莫要著了涼。我這兩日不能在身邊照顧你,你有身孕也不便隨軍,記得自己要照顧好自己,吃飽,穿暖和,不舒服就找大夫看看,不要將就?!彼粼贀舷氯?,他就要化身為獸了!偏生蕭襲月現在懷著他的孩子,現在“動”不得。誰說懷孕只有女人辛苦,他這當爹的也辛苦??!那小兔崽子還沒生出來就開始讓他吃苦頭了…… 秦譽方才心頭因為陳年記憶染起的兩分陰霾,盡數消散了,與蕭襲月一并躺在榻上睡去。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玉枕上一雙人,男子從后頭松松的摟住女子。他們雖然沒有說地老天荒,也沒有甜言蜜語,但是這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已經能夠表達心意…… 窗戶縫兒里滲進來一絲風,將燭焰拉扯得輕輕搖曳。背后秦譽已經睡熟,呼吸均勻、緩慢,而沉穩,蕭襲月悠然睜開眼睛,輕悄悄地起了床到窗邊。輕輕推開一扇小窗,驚飛了窗外樹上站著的一只黑鴉,叫聲呱呱的在午夜里有些詭異。 秦譽說起鄭舒窈時的神情她看得很明白。那女子定然讓他受過情傷。秦譽說是幾年,依照上輩子的年歲來算,鄭舒窈應當是他少年時喜歡的女人。陶公公也說過二人似是青梅竹馬,時間也恰好對得上。 年少的情人在心頭往往都有著難以抹滅的地位。她蕭襲月可不蠢,她不問秦譽,并不代表她不會查!再說,這個舊情人鄭舒窈還很可能會成為平津王府真正的“女主人”。鄭舒窈有國公府這個不輸于往日將軍府的后盾,而她可沒有娘家的支持,這一點上就輸給了鄭舒窈。 蕭襲月摸了摸尚還平坦的小腹。這個生命過不了幾個月就將來到這個世上。上一世她的孩子因為她的善良軟弱而死在了后宮的陰謀斗爭中,這一世,她豈能重蹈覆轍?! 鄭舒窈是國公府鄭家的長房嫡長女,若非她自己點頭,也不會輕易被賜婚過來。雖然她還沒有查,但也不難猜測,鄭舒窈對秦譽定然是有些情的…… 鄭舒窈…… 蕭華嫣臨死詛咒她會和前世一樣慘死冷宮,說秦譽會變成第二個秦壑。呵,蕭華嫣還當她是從前那個蕭襲月么?她再也不是那個,以為只要對別人好,別人就會對你好的傻子了…… * 第二日一早,秦譽便去了軍營做好出征前的各項準備。 陳太后撥了六萬軍給秦譽,賜了軍師部將等輔佐將臣十數人,讓他帶兵東去剿滅秦壑。蕭云開是忠勇大將軍,本是責無旁貸,這一回卻以坐守平京為由,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