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娘娘,奴婢聽聞‘香曇小筑’的吳美人精心準備了一支漠北舞,進獻給王殿下,只怕,是想與娘娘爭寵?!焙尚裥⌒牡?。王宮中誰人不知,平津王殿下最寵愛,或者說,這些日子來只寵愛她們的蕭側妃,若未宿在興津宮中,那便一定是在椒蘭宮。 蕭襲月半睜了一只眼,眼珠透過縫隙打量了荷旭的一眼。荷旭連忙低眉順眼,蕭襲月沒有表露情緒之前,她不敢半點表露情緒。 是塊有眼色的老姜。蕭襲月暗說。 “那依你之見,本宮該不該防她?” “這……”荷旭瞟了瞟蕭襲月,見她一臉淡然平靜,看不出喜怒,賭了一回、大起膽子說:“奴婢知道娘娘心胸寬廣無意爭寵,但后宮乃是非之地,雖王宮不比平京城的皇宮那般大,但勾心斗角從來都不少。就算娘娘無意與吳美人爭寵,可吳美人大約并不這么想……” 荷旭頓了頓,看蕭襲月臉色。蕭襲月嗯了一聲,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王殿下雖專情娘娘,但是男子大凡憐香惜玉,吳美人所準備的那支漠北舞著裝極為……極為單薄,腰身、胸懷坦露,奴婢只怕……吳美人若得了王殿下的寵幸,以她躁動的個性,定然不會低調行事,主動找娘娘麻煩也不是不可能?!?/br> 憐香惜玉?蕭襲月想起秦譽那廝時常板著的冷臉,略有些哭笑不得。她倒還真想看看他到底如何憐香惜玉法。見過他陰戾盛怒、滿腹詭計、手段狠辣……唯獨沒見過秦譽憐香惜玉的模樣。 “那依你之見,本宮對吳美人又該如何處之?” 荷旭見和了蕭襲月的意,才放了心,近身附耳蕭襲月,細細說了起來…… 香曇小筑里外都種滿了曇花,幽香陣陣,直直從花園一路延續到殿中。黑底金紋的袍裾,夾繡著漸變的暗青色,大氣而精致——是江南的繡工。 “王殿下,再走上幾步就到了?!?/br> 梁公公將秦譽一直往涼亭那方引。梁公公年紀五詢,滿臉皺紋,是個老太監,負責近身伺候秦譽的。 “嗯。此處風景倒是幽靜,政事處理疲累了,正好解乏?!?/br> “殿下小心腳下的藤蔓,香曇小筑是后宮中花草最繁盛的園子,您要累了可以多來這邊走走?!?/br> 秦譽竟有興致來檀香小筑看吳美人跳舞。梁公公一邊意外,一邊高興。他收了吳美人不少好處。吳美人若因此得寵,他往后好處當還多著!帝王將相家,哪個不是這般?美人風姿一展,男人哪里還把持得???這回的平津王看起來冷峻無情得厲害,他本以為會有所不同、擔心白費了一番功夫,但如此看來,只要是男人,都是抵擋不住美人的誘惑的!再說,那吳美人有著漠北人血統,真是妖嬈風sao得緊,宮中多年還沒見過這等尤物…… 任梁公公如何猜度,秦譽并不動聲色,只是腳步走得很快。 遠遠便見曇花圍繞的涼亭里一紅紗裙女子翩躚而舞,手臂纏著薄如蟬翼的紅紗,如同火紅的蝴蝶。玉腿、細腰、纖臂在紅紗下若隱若現,肌膚嫩白如羊脂白玉,煞是誘人。 吳美人見秦譽來了,跳得越發賣力了,扭腰擺臀,眼神嫵媚勾人。 梁公公見狀停在亭子外,獨留平津王秦譽步步踏入亭中,靠近紅裙美人。 梁公公偷瞄了一眼,見吳美人露了香肩,幾乎要貼上秦譽了,而秦譽并不退閃,仔細的打量著吳美人的俏臉,心說事兒成了…… “殿下……” “你繼續跳,無需管我?!?/br> “是,殿下……” 吳美人心頭大喜。梁公公在亭子外不敢偷看“好事”,聽見這對話幾乎肯定吳美人成功了,立馬就會得到寵幸!說不定搖身一變,做了側妃也未可知。 吳美人“哎呀”嬌聲痛呼,腳一崴,花兒被風吹了似的往秦譽懷里一倒。 “殿下恕罪……”聲音媚人酥骨,聽得人心尖尖兒都酥麻了。 “不礙,可傷著了?!鼻刈u接住吳美人的腰。 美人嬌媚的搖搖頭。 可就在這個當兒,最不該出現的人出現了??! 梁公公差點兒沒嚇呆了眼兒,那陽光斑駁的綠蔭下走來的華服美人,長裙曳地、墨發披肩,步履輕盈而平穩,透著一股靈氣和大氣!那可不就是蕭側妃?! 蕭襲月走來時,正好遇到這美人一跌、英雄一扶的場景。 吳美人正媚態橫生的沉溺在秦譽的懷抱和英俊眉目中,余光一瞥,乍見了蕭襲月,立刻臉色一白!她怎么來了? 蕭襲月走到亭子外,朝秦譽低眉順眼的扶了扶禮。 “臣妾見過殿下?!笔捯u月抬起眼來,落在秦譽身上?!俺兼坪鮼淼貌皇菚r候……” 吳美人一聽蕭襲月的話有意發難似的,心立馬懸到了嗓子眼兒!平津王有多寵愛蕭襲月她一路都見了,是以才專門避開她、挑了蕭襲月每日午睡的時候,卻沒想到還是沒逃得過她的眼睛! 吳美人媚態橫生的眼睛,可憐的乞求望著秦譽,她地位不及蕭襲月,只盼秦譽能因著方才對她的喜歡,站在她這方。若他選擇站在蕭襲月那方,那她豈不是成了后宮的笑柄,沒法立足…… 四下鴉雀無聲,只有清風輕輕過。接著,緊繃的靜寂中便聽見了秦譽天生帶著絲兒冷峻的聲音—— “你確實來得不是時候?!?/br> ☆、第92章 平津王秦譽對蕭襲月說,‘你確實來的不是時候?!瘏敲廊寺犃?,一邊不可置信,一邊心頭竊喜——王殿下總算對她是有寵愛、上了心的。 吳美人這般一想,瞬間也不如之前那般敬畏忌憚蕭襲月。都是王宮里的女人,左右側妃也不是正妃,沒比美人高多少階級。 蕭襲月聽了秦譽那句責怪的話,溫順的認錯?!俺兼e,請殿下恕罪,往后臣妾再也不犯了?!?/br> 吳美人嘴角彎起得意的笑,又往秦譽懷里倒了倒,儼然越發不將蕭襲月放在眼里。 秦譽關切懷里的吳美人?!澳阕沲卓蛇€好?你這支漠北舞跳得甚好,孤王方才意猶未盡,不知美人可否繼續?”秦譽與平日里冷峻的面貌相比,顯得頗多了些耐性,有還想再看的意思。 吳美人本是假摔想謀寵幸,眼下秦譽當著蕭襲月的面與她寵愛,她自是千百般的愿意,別說跳一回,跳一百回她都有的是力氣。 “妾身傷得不重,可以繼續為殿下舞蹈?!?/br> “美人辛苦。你且好生細致的舞好,莫因著蕭側妃在場就忌憚敷衍了孤王?!鼻刈u半帶調笑道,說完又叫梁公公去取了王宮中的舞衣,上綴著珍珠和寶石細珠,五彩斑斕?!懊廊宋枳巳绲?,配這舞衣甚好?!?/br> 吳美人接過秦譽遞來的舞衣大喜。飛上枝頭之日,已經到了!不枉她一路隱忍著、背著人排練著。得了這舞衣、又為平津王殿下跳了舞,這后宮中,還不任由她揚眉吐氣?太后若得知是她吳鳶兒俘獲了平津王的心,定然也會大大嘉賞。 “只要殿下想看,妾身就算拼得一雙腳瘸了,也要讓殿下盡興?!?/br> 吳鳶兒換上彩蝶舞衣,翩翩舞起來。 自方才起,秦譽一直沒有理會蕭襲月,吳美人開始嫵媚的舞起來,秦譽方才對蕭襲月道:“愛妃不是說一直吵著對孤王說想看看漠北之舞么,這回恰好能欣賞個清楚?!?/br> 蕭襲月嬌羞的笑者,碎步朝秦譽走過去,秦譽一伸手臂,將蕭襲月攬過來、坐在自己腿上。 “讓你早些過來,你卻磨磨蹭蹭的,錯過了一長段吳美人的舞姿,真真兒是不聽話?!?/br> “可殿下也不能冤枉臣妾來得不是時候啊,臣妾并沒錯過嘛……”蕭襲月不依。 秦譽點了點坐在懷里的蕭襲月的鼻尖。 蕭襲月挑了顆晶瑩透亮的綠葡萄塞進秦譽的薄唇中,努了努嘴嬌嗔道:“臣妾只當殿下是說笑的,直到殿下派人來通知臣妾,說殿下已經到了吳美人的香曇小筑,才方知自己以為錯了,是以才匆匆趕來?!?/br> “你這不聽話的小東西!下回再不把孤王的話當回事,晚上孤王就狠狠的懲罰你!”秦譽在蕭襲月臉上啄了一口。 吳美人原本正開心的如蝴蝶一般翩躚舞著,突然見了秦譽、蕭襲月二人親昵、輕浮的形容舉止,頭頂如同遭了一回雷劈。蕭襲月竟與王殿下一道,將她當做舞姬一樣來欣賞、評頭論足!還有那句來的不是時候,并不是嫌棄蕭襲月不請自來,而是嫌她來得晚了! 吳美人腳下一崴、“哎呀”一聲摔了個結結實實。 蕭襲月見吳美人摔倒,關切地驚了一聲?!把?,美人怎地又摔了?!被仡^又對秦譽道,“看來吳美人有些心不在焉,臣妾還是不學了,待吳美人狀態好了再來看?!?/br> “那愛妃是說,吳美人沒有為孤王認真跳了?”秦譽瞇眼,目光落在吳鳶兒身上。 吳鳶兒嚇了一跳,連忙忍著腳腕的痛爬起來,慌張地跪著解釋:“妾身不敢,妾身是認真跳的,沒有心不在焉,方才只是腳下滑了一滑,不小心跌了……” 蕭襲月坐在秦譽懷里,摟著他的脖子,兩人動作十分不成體統,倒是和那些個昏君庸臣之流相差無幾。蕭襲月一邊端起酒杯喂秦譽吃酒,一邊瞄著吳美人,柔聲道: “原來竟是臣妾誤會了吳美人了……” 梁公公在一旁額頭上已經布了細密的冷汗。這一出他真真兒是沒料到。平津王竟是派人去找了蕭襲月一同來看吳美人跳舞,雖然都是看,可那意義就完全不同了。吳美人跳舞是為了得到寵幸,可不是當舞姬供人玩樂的。不過……觀之平津王之言行,縱情酒色歌舞,倒不全然是勤學奮進之人,太后娘娘當是能放心些了…… “吳美人怎地不跳了?”蕭襲月問跪在地上沒有行動的吳鳶兒。 吳鳶兒咬了咬唇、忍著腳腕疼痛?!版淼哪_方才跌了一回,恐怕舞得不好,沖撞了殿下和娘娘的眼睛?!?/br> “美人方才不是說‘就算拼得腿瘸了,也要讓殿下盡興’么?”蕭襲月抱著秦譽的脖子,撒嬌似的搖了搖,“殿下,難道你這就盡興了嗎?” 秦譽捏了捏蕭襲月的臉蛋兒,捏出一抹米分嫩嫩的紅印兒?!皭坼M興了,孤王就盡興了,愛妃沒盡興,孤王就沒盡興。你說,好不好?” “討厭……”蕭襲月嗔了一句,欲拒還迎的推開秦譽的手。 吳鳶兒跪在涼亭中,已經臉色煞白,為那句拼得腿瘸了也要讓平津王盡興的話后悔得腸子發青。 “吳美人怎地還不跳,莫不是方才說的是哄騙殿下、邀寵的?” 吳鳶兒連呼“不敢”,咬著牙、忍著痛,起來,每跳一步,腳腕都針扎似的疼,卻不敢停下、不敢敷衍。 秦譽摟著蕭襲月吃酒吃瓜果,欣賞吳美人的舞姿,言笑晏晏,很是親密。吳鳶兒眼睛含淚,不敢落下,直覺屈辱羞憤,疼痛難忍。 待秦譽與蕭襲月盡興而去,已經日頭西斜。 “今日多謝美人的瓜果美酒,還有這曼妙舞姿,殿下與本宮都十分盡興?!?/br> 吳美人以為終于熬到了頭,可以了解了此事,卻不想又聽蕭襲月道: “本宮殿中有上好的雪蓮,殿下吩咐我親手煮了給美人端來,以聊表感謝之情?!?/br> 吳鳶兒剛落地的心,一下子高懸了起來!蕭側妃一人專寵,親手燉來的東西,她如何敢放心吃?可,她打著王殿下的旨意,她又如何敢不吃? 吳美人煞白著臉,啞吧吃黃蓮謝了恩寵,直到蕭襲月與平津王秦譽離去之后,滿臉菜色的跌在涼亭中。 吳美人邀寵之事兩三個時辰之內就傳遍了后宮。吳鳶兒本是為平津王獨舞想邀寵,卻不想被當做取悅人的舞姬對待。更要命的,還是那即將從椒蘭宮端入香曇小筑的雪蓮湯! 是不是穿腸□□,還未可知! 是夜。 香曇小筑中,吳鳶兒腳疼得如同要斷掉一般,臥在床上。 荷旭領著兩個宮女兩個太監,將蕭襲月吩咐熬的雪蓮湯端來了。荷旭被蕭襲月提拔了做大宮女,與香魚、冬萱一個地位。香魚、冬萱都病倒了,也需要一個大宮女在她身邊做事。 荷旭瞟了一眼床上瑟瑟發抖的吳美人。 “吳美人,這是咱們娘娘應王殿下的旨意賜來的雪蓮湯,美人快趁熱喝了吧?!?/br> 吳鳶兒蓋著被子,露出半張慘白的臉,害怕的瞧著那碗雪蓮?!澳惴畔?,我一會兒喝?!?/br> “這雪蓮是先帝御賜給娘娘的,且不說它色澤和大小是世上少有,光這先皇御賜一條,就十分珍貴,我們家娘娘吩咐了,定要奴婢親眼瞧著美人把湯喝了,讓奴婢把空碗拿回去?!?/br> 吳鳶兒本就懷疑蕭襲月在湯中下藥,現下聽了蕭襲月的宮女這般說,幾乎是肯定了這是一碗□□!驚恐更甚,如臨死亡深淵! 吳鳶兒怕也是有原因的。蕭襲月有王殿下專寵,若是真的狠心將她吳鳶兒毒死了,恐怕也不會追究原因。 “不勞娘娘費心,我會自己的喝的,一會兒喝完了再將空碗送去椒蘭宮?!?/br> 荷旭哪不知道吳鳶兒的想法,語氣意有所指、多了些狠意。 “美人莫不是想偷偷將湯藥倒了吧……且不說這是王殿下和蕭娘娘的一番關切,更是先皇陛下遺留給子孫的福氣,美人竟然這般嫌棄……” 吳鳶兒眼中冉起害怕,這可是頂抄家滅族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