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蕭襲月大聲冷笑,笑得蕭云開后背發寒。 “好個心懷感激!我真是感激得要命!不過大姐那毒可不是我下的,你有功夫在這兒問我罪,還不如去問問你的女人!自己眼拙管不好自己的妻妾,鬧得風風雨雨怪誰?” 蕭襲月見蕭云開那么暴怒的樣子,突然覺得根本不值得她生氣。這家里本來就是一群要喝她血的惡鬼,還與惡鬼生個什么氣? 左右他不敢奈她何。叫她滾?她才不,上輩子沒享受過好日子就被掃地出門,這輩子,她可要好好享受下十幾歲豆蔻青春。該吃的吃,該喝的喝,報報仇,了了怨,跟誰過不去都不要跟自己過不去! 奇怪的是,當天鄭氏沒有去田氏那處,而是第二日上午去的,在田氏屋子里搜出了一瓶瓶子不同,成分卻相同的□□!正是和蕭華嫣屋子里被偷換掉的藥一樣! “不可能,不可能!”田氏對著那瓶憑空多出來的藥難以置信,“這不是我放的!不是!” “淑琴,竟真是你?!笔捲崎_大為失望,原本還有些懷疑蕭襲月,現下才知道自己是冤枉了她,今天竟在田氏屋子里搜出了物證來!但蕭云開又想起那枯井里的嬰兒骨,又覺得不忍心多責罵。突然想起蕭襲月昨日說的那句‘自己眼拙管不好自己的妻妾,鬧得風風雨雨怪誰?’,心下一陣苦笑。嬰兒枯骨,雖現在還沒有直接證據,但他也不是傻子。不過,而下也真沒有心思去追究那許多,只希望息事寧人,日后再從長計議吧。 “老爺,對自家人投毒,簡直罪無可??!還請老爺按照家規處置!” 田氏恍然大悟,指著鄭氏大罵:“肯定是你放我屋子里的!肯定是你!” 當然是鄭氏放的藥。田氏再笨也不至于笨到把那藥放自己屋子。 按照家規,沒有兒子的妾室犯了這等大錯,不是逐出家門,就是抽三十鞭子。 “不,我死也不走!死也不走!”田氏大恨,大仇未報,她怎么甘心就這么被掃地出門。 三十鞭子抽下來,命也去的差不多了。蕭玉如哭得肝腸寸斷,去暖頤園求一向最敬重的大姐蕭華嫣,卻被蕭華嫣狠狠扇了一耳光?!皫湍闱笄??我只恨不能把你娘扒皮抽筋??!” 蕭玉如萬萬沒想到,一向溫柔大度的大姐蕭華嫣竟然會那樣猙獰,不但扇了她耳光,還讓丫鬟拿著掃把把她趕了出去!就算她娘換了她治傷的藥,也罪不至死??! 好在蕭云開還算有些良心,下手輕,打到第十五鞭的時候,鄭氏“原諒”了田氏。 “罷了,老爺,我也不為難淑琴了,她在府上這么多年,打出個好歹我心里也過意不去,那十五鞭子,便小懲大誡吧?!?/br> 蕭云開一直記得那具可憐的嬰兒枯骨,現下聽鄭氏愿意退讓,正好合心意,便免了后面那十五鞭子。 田氏皮開rou綻,松了一口氣,可蕭云開剛一走,卻聽鄭氏道:“把四夫人關到后院兒,剩下那十五鞭子,關一天,抵一天!” 田氏一聽關進后院兒,那“黑牢”,心頭涼了半截兒,:“鄭氏,你好狠的心!你竟然想殺我滅口!” “嘴堵上,嚷嚷那么大聲兒,讓老爺聽見了又該心煩了?!?/br> 最后,田氏還是被關進了黑牢里頭。別人不知道,她田氏身在將軍府多少年,如何不知道在那黑漆漆的黑牢里頭發生過什么腌臜事。 蕭襲月的娘,三夫人母女……都在那里吃過大苦頭,甚至丟了命!別人不知道,她都知道! 對,她知道得太多了!現在與鄭氏鬧翻,她一定不會留她活口!田氏突然想起蕭襲月剛回府那段日子,被關進黑牢里的張mama和周管事,雙雙死在牢里,以及那瘋掉的丫頭香魚。 田氏越想越害怕,走投無路之下只得讓前來看她的女兒蕭玉如趕緊去向五夫人和老夫人求助,只可惜五夫人與她向來不很對盤,仗著嫁妝豐厚根本瞧不上她,不光不幫忙,反而落井下石!“壞事做多了,是要遭報應的。我可不當歹毒婆娘的‘幫兇’?!?/br> 老夫人倒是還明些事理,來看了她一遭,但是也沒有任何幫助。一報還一報,田氏是什么人,老夫人心似明鏡清楚的很!只讓她安心悔過,日子到了就出來。 果不其然,當夜,那送來給她喝的水里就下了毒,若不是她機警,先捉了只土蟲子扔里頭,只怕已經被毒死了!到時候再偽裝成個羞愧自殺,她變成了冤死鬼。 田氏一夜不敢睡。毒不死?鄭氏招數還多得是! 天兒一明,田氏嚎喪著要見女兒。蕭玉如雖然心腸壞,對娘還是算好,天還沒亮就來看田氏。 田氏發著高燒,狼狽的握住蕭玉如的手?!澳憧烊デ笫捯u月幫咱們,只有她能救我們母子!” 田氏想了一宿。在這府上與大夫人對抗無疑是死的多活的少,別人不知道,她田氏知道得清楚。只有蕭襲月讓鄭氏栽過跟頭。而今她已經沒有其它路可走! ☆、第45章 美玉無瑕 蕭玉如來香竹園,蕭襲月并不意外。人在絕境的時候當然會利用一切能夠利用的,來救自己,田氏也不是那般要骨氣不要命的人。 田氏母女是鄭氏用順了手的擋箭牌,就算她知道些秘密,但按照鄭氏機警多疑的性格,怎么會把要緊的把柄落在田氏手里。所以,蕭襲月推斷,田氏知道的多半也只是鳳毛麟角,用處不大,再說,她不一定需要救…… “襲月,你肯定有法子救我出去的,對不對?” “四姨娘太看得起我了,我一個十四五歲的黃毛丫頭,哪里有那么大本事。您從前不也常罵我是個乳臭未干的小賤蹄子么?正如您說的,我一條賤命活不長,還不想那么快為了旁人給丟了去?!?/br> 田氏出來抓住蕭襲月的裙角。 “過往都是我不好,往后、往后我定改過自新,不再與你為難,看在……”田氏想了想,確然沒有對蕭襲月有過什么恩惠可說,語塞半晌,道,“就看在我如此誠心的份上,救我這一次,可好?” 蕭玉如心頭本來就憎恨蕭襲月,雖然現在親娘遭難,但也拉不下臉來對她這“仇人”相求。她們落到如今這個地步,蕭襲月也是禍首之一! “四姨娘,你女兒到現在心里頭還在罵我,你說,我若救你能討得了好?” 蕭玉如不了心頭所想一下被戳破,一時后悔。 田氏眼睜睜的看著蕭襲月走遠,心底涼了個透,先前沖動之下的那點兒視死如歸也清醒了。死了,可就什么都沒了!況且要她真心對個小丫頭俯首稱臣,她當然不愿,若不是府中想不出其它人能夠幫她,她是絕不會求蕭襲月。 蕭襲月回到香竹園,冬萱正在曬棉被。前些日子雨水多了,被子潮得緊。 香魚見蕭襲月回來連忙把煮好的姜茶倒上,蕭襲月前些日子淋了雨,有點輕微傷寒。 茶水入杯,叮叮的輕響。 “小姐,四姨娘是想利用你救她出去,現在看她雖然可憐,但白眼狼一旦翻身,只怕也不會記得救她的人的好?!?/br> “這我自然知曉,況且,她也不需要人救?!笔捯u月輕輕吹了一口熱氣,一口將姜茶喝了干凈,冬萱立刻又滿上一杯。 “小姐的意思是,四夫人不會有事?” “鄭氏還不會那么愚蠢,若田氏突然死在后院兒,豈不是擺明她心腸歹毒?”鄭氏何等愛惜名譽,她會那么干? 以蕭襲月對鄭氏的了解,鄭氏定會收拾田氏,但不會在這種情況下。昨夜那給田氏下的毒,也只是嚇唬嚇唬她,給她吃些苦頭,讓她暫時不敢造次,也正好連帶那嬰兒枯骨的事,一道給治消停了?,F下蕭華嫣深陷危機,鄭氏對田氏這突然冒出來的絆腳石沒有多少功夫理會。 “說來也可憐,大小姐長得白白嫩嫩,現在身上落下了疤,往后要進宮只怕更加不易,雖然心機重了些,但到底也可惜了那副皮囊。鞭傷都潰爛快見骨了,昨日聽塵雪描述著,香魚現在都覺得rou疼?!?/br> 蕭襲月卻是一笑。 “那你可親眼見著了?” “這倒沒有?!?/br> “那你今日路過暖頤園可聽見了里頭的痛吟了?” “這,也沒有……”香魚經蕭襲月這么一問,心頭一個警醒,“小姐是說,大小姐那鞭傷潰爛,是假?!根本沒有用過那毒藥?” 蕭襲月一邊翻檢著釵花,一邊低聲答道:“用必然用過,不過傷定然沒那么嚴重?!?/br> 剛開始,蕭襲月也以為蕭華嫣被毒得凄慘,但而后再想想,鄭氏眼線何其多?真會那么容易著道?田氏是吩咐自己的丫鬟去的,并不是自己親自去的,也就是說,除了被發現這層可能,還有丫鬟背叛的可能性。 鄭氏因為嬰兒枯骨一事而名譽受損,傳出去定然不好。她替田氏求情,一來順了蕭云開的心,以免夫妻嫌隙,二來,也顯示自己心懷和仁慈,重新在府上贏得贊譽。這些日子來,杜老夫人對鄭氏母女也不如從前待見,鄭氏娘家再了得,對杜老夫人還是有顧忌的。 如果說蕭華嫣真是假裝、鄭氏是將計就計,那么,應該過不了多少日,鄭氏就會把田氏放出來。 “四小姐,再過幾日就是老夫人的生辰,各房都準備好了禮物,你說,咱們送什么好呢?我聽說,別人送的都是人參明珠珍寶,貴重得很,咱們這兒的寶物雖然也有,不過似乎沒有特頂尖的,恐怕給比了下去、又落長舌之人話柄子,說小姐得了那許多賞賜,還舍不得出血?!?/br> 現在蕭府情況不樂觀,不宜大肆cao辦,杜老夫人也叮囑了上下,就家里合著吃吃飯不要搞得那么費心費神,頂多來些當年的舊識之人送禮前來,答了禮就是了。 “就送……無價之寶?!?/br> 如蕭襲月所料,才不過兩三日,田氏就被鄭氏放了出來。鄭氏帶了大夫親自去放的,噓寒問暖,真真是個寬宏大度的當家夫人模范。將軍府上下無不稱贊,前些日子說鄭氏心狠毒殺嬰兒的,也閉了嘴。都過去十多年的事,當年那老婆子也死了,死無對證,誰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指不定,真的如大夫人所說,都是那老叼奴對蕭家生了怨氣、作怪。 香魚越發佩服起蕭襲月來,望著蕭襲月兩眼亮晶晶的: “四小姐,你如何能如此料事如神?莫不是,你真有卜算天機的本事吧?” 蕭襲月笑。 “我若有卜算天機的本事,你們早隨小姐我早羽化登仙去了,還食什么人間煙火?!?/br> 香魚雖笑著,心里卻越發擔憂。田氏都斗不過鄭氏,又何況她這個小丫鬟。鄭氏設計陷害田氏,她竟然到現在才知道真相,顯然鄭氏已經對她起了防心。 蕭襲月拍拍香魚的手背,香魚低眉順眼的笑了笑。既然當初決定跟蕭襲月,就不能回頭。 “好香魚,有件事,我需要你來做,也只有你的巧手能做到?!?/br> “小姐請說?!?/br> 蕭襲月從袖子里拿出個小藥瓶子,上面塞著紅綢。香魚接過藥瓶,心頭驚了一驚,這…… 蕭襲月冷冷一笑?!班嵤弦獙⒂嬀陀?,咱們,也來個將計就計?!睗M身傷疤潰爛?她就讓她“名副其實”。 香魚手捧著藥瓶子,對著看似柔弱實則城府深沉的少女暗自心驚,還好,還好當初選擇了跟她,沒有背叛。 “你在怕我?”蕭襲月問香魚。 香魚連忙回過神,搖頭:“不,不怕,只是有些敬畏。小姐雖然城府深,但香魚知道,你的心,是善良的?!?/br> 善良?蕭襲月這一世再聽這一個詞,只覺得諷刺。善良與軟弱愚蠢,只是一線之隔,對于愛你的人,你的善良才是善良,對于不愛你、恨你的人,你的善良就是軟弱愚蠢,就是被人踐踏的理由! 沒人看懂她的善良?那她還善良做什么?成全別人來惡心自己□□自己么? …… 太子一案,蕭府還牽扯其中,皇后太后雙方僵持不下,將軍府就成了夾心rou鏌鏌,兩邊都得罪不起,又偏生兩邊似乎都要得罪了。 慈慶園里,杜老夫人躺在搖椅上,眼下兩彎青黑,嘴巴也干破了皮,這些日子被氣病了,躺了好些日,今日才好了許多。 老夫人派了身邊的大丫鬟春梅去門口守著,等蕭云開一回府就把他帶到了跟前。 杜老夫人雖不是蕭云開的親娘,但到底是長輩,且撫育他多年,心下約莫知道老夫人叫他的緣由,心頭大為愧疚,一掀袍子跪地,磕頭不起。 “你這陣仗是為哪般?” 蕭云開聲音悲慟:“兒子治家無道,才導致今日這番局面?!?/br> 老夫人重重唉了一聲。 “你可記得,當年處理四丫頭母女之事,我就反對過!就算是個丫鬟,留在府上做個賤妾也不是不可以,咱們蕭府不缺那口糧食,可你偏偏任由人丟她去后院兒那陰濕荒院子,多少年來無人問津?!崩戏蛉祟D了頓,說不盡的糟心,“至于四丫頭襲月,她性子何其倔強,你卻還偏要去硬碰硬,若是個軟柿子倒罷了,從她回府之后,你吃的虧還少嗎?一個巴掌拍不響,今后,你對她就睜只眼閉只眼,等到她出嫁,也就省事了,還忍不了這三兩年么?” 杜老夫人一番話問得蕭云開啞口無言。 “娘教訓得是,兒子習慣了軍營的生活,做事沖動了些,直來直去確實不適合管理后宅的事。今后定多汲取教訓,不再找她麻煩?!?/br> “唉?!倍爬戏蛉诵念^想梗著塊大石頭,怎么唉聲嘆氣都吐不出來,胸口悶得緊,“你的錯,可遠遠不止這一樁,那枯井里的嬰兒……手段真是忒狠了!活生生的一條生命,竟然被埋在那井里頭這么些年。你好生與你媳婦談一談吧,娘也不多說什么了,好自為之吧,我也老了,說多了你們也不聽……” “娘說的哪里話,兒子正需要娘在耳邊敲警鐘,不然眼睛腦子就犯糊涂。元慧做事確實比較嚴厲,時而欠妥。但那些都十多年前的舊事,現在無憑無據,也沒辦法斷了。這回她既然替四姨娘求了情,還親自去接她出來,說明她心里已然知錯,家和萬事興,兒子也希望息事寧人,讓她們翻過這個坎、冰釋前嫌,未來日子安寧的過下去?!?/br> 杜老夫人不再多言,若是宿怨,哪里是輕易能冰釋的。 “我也有責任,一心向佛、常年在佛寺吃齋念佛,你又時常在外,才任由這府上長了‘大老虎’,往后,我這把老骨頭就多替你看著點兒,你也回去提醒提醒你媳婦,國公府面子再大,身為女子、嫁了夫婿,三妻四妾在正常不過……” 蕭云開聞言,涕淚四零、跪地大拜,“多謝娘,兒子不孝,讓您老了還要cao心內外,兒子不孝……” 杜老夫人心似明鏡,一語道破鄭氏的想法,不過也說得委婉。妒婦是大忌,尤其是像國公府和將軍這樣的大府院。 當年,將軍府里蕭云開只有鄭氏一妻,三年沒有一妾,知道蕭云開醉酒,一時昏頭占了蕭襲月的娘,才破了那先例。而后,三四五夫人,都被各種原因給弄了進來。 富貴人家男子三妻四妾,實屬正常,但凡男子幾個不喜歡美人的?蕭云開雖并不縱情酒色,但身為鐵血男兒哪里抵擋得住美人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