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這不是大姐么?怎地成這個模樣了。你可是最看不起臟兮兮的人、最是愛潔凈?!?/br> 她在嘲笑她!蕭華嫣猛地放開拉著蕭襲月干凈裙裾的手,拍在水坑里濺起一陣水花,顫抖抖的嘴唇幾欲咬出血來!嘶啞的喉嚨發出充滿恨意而又帶著哭腔、幾近崩潰的邊緣——“滾……蕭襲月……你給我滾……” 蕭襲月唇角的笑卻越發甜了,從懷里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銀子遞給為首的那百姓?!按蠡飪簞e再砸我大姐了,她只是一時糊涂,此番挨了教訓以后定然會改過自新、明辨是非的。這些銀子沒幾個錢,快拿去給受傷的百姓治治吧,多的添置些衣裳,好過秋冬?!?/br> 蕭華嫣要出現在這兒的消息是她讓前些日子那幫暴民放的,這些百姓本來生活疾苦,若受了傷,抓藥也要花錢,便當作補償。 “哎呀,這,這怎么好。蕭四小姐,你是你,這臭賊娘是臭賊娘,我們都聽兄弟們說了,上回去狩獵,這臭賊娘還張口污蔑你故意起遲、耽誤圣駕,今天我們也幫你報仇!” “是??!” 蕭襲月又勸慰了幾句,這群憤怒的百姓才終于放棄,收了銀子。蕭襲月讓他們趕緊走,雨也這么大,逗留久了終歸不好。 可就在這群百姓打算離開的當兒,忽然后頭傳來鏗鏘的馬蹄聲,噼里啪啦似有一隊人! “讓開!” “好大的膽子,竟敢欺負將軍府千金!” “抓起來!” 突然殺來了一隊騎馬的侍衛!約莫一二十人!為首的男子穿著一身淺色的宮裝,騎在高頭大馬上,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輪廓,剛毅的下巴滴著水滴,雙眸如火盯著蕭襲月! 來人正是秦壑! 秦壑狠狠一勒馬韁,馬兒一揚前蹄、高聲嘶鳴。近在咫尺,蕭襲月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來人,把蕭四小姐抓起來!” 秦壑咬牙道,盯著蕭襲月滿眼都是怒火、鄙夷。 一看見這張臉,她就打從心底里惡心、憤怒! “你憑什么抓我!” 秦壑翻身下馬,把一身狼狽的蕭華嫣從地上抱起來。蕭華嫣對上秦壑略帶憐憫的臉和眼睛,淚如雨下,仿佛天大的委屈終于找到了哭訴的港灣,埋在秦壑的臂彎里嚶嚶啜泣。 “五殿下……你……終于來了,華嫣等了好久……” “哪里疼,我現在就帶你去看大夫?!?/br> “……”蕭華嫣搖頭,泣不成聲。 秦壑回頭瞪著蕭襲月,鄙視、憤怒:“不管她犯了什么錯,她到底是你jiejie、是你親人!我道你目光清亮、心懷寬廣,沒想到你的心腸怎地如此歹毒?”這些暴民顯然是得了消息故意在這兒堵著的,除了這女人,還能有誰? 蕭襲月一震!這句話,上輩子秦壑說過的話中,只有這一句她生生世世都不會忘記! ‘嫣兒可是你親jiejie,你的心腸怎么如此歹毒!’‘如不是嫣兒求情,你以為朕會讓你活到今日?’“陛下是最心疼嫣皇后的,蕭娘娘你日日咒罵皇后,皇后娘娘怎么受得住呢……’ “不管做錯什么事?呵——她要納我命,我若還感恩戴德,我才是傻子白癡!” “哼,她若要納你的命,你還會站在這兒好好的?” 多么相似的話!上一世,他也是如此跟她說!‘嫣兒若想害你,你還會這般錦衣玉食的穩坐在鳳翔宮嗎?’一句話,她還能如何辯解?等被害死,用自己的尸體證明蕭華嫣是真要害她? 可笑! 這輩子,休想再利用感情來傷害她,對于眼前這個男人,除了恨,已經沒有任何東西??! 秦壑被蕭襲月陰沉的臉、滿是恨意的眼睛震了震。這個女人不知為何,一直都恨著自己。只聽蕭襲月道: “一雙狗男女!”老天睜著眼睛看著呢,報應遲早會找上門! 秦壑怔了一怔,萬萬沒想到蕭襲月會說出這句話。蕭襲月提裙子上馬車,“回府!” 馬車車輪子轱轆轱轆的響起來,濺起一陣水花、灑在秦壑袍裾上。秦壑這才回過神來,對屬下怒喝道—— “攔住馬車,把蕭襲月抓到本殿跟前來!” 狗男女?她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罵他們是狗男女??! 馬車一陣顛簸,蕭襲月哪里敵得過帶刀侍衛,被拉下來! “好大的膽子,我是太后義女,你們敢抓我,不想活了嗎?” 秦壑譏誚,已經抱著蕭華嫣站到了她跟前。 “你無封號無品階,我五皇子還抓不了你這個惡毒女子了?!” 秦壑看似文氣,但一旦真正發怒,冷酷無情,不到南墻絕不回頭!蕭襲月十分了解。 “給你大姐道歉,我便放了你?!?/br> 雨水打濕了蕭襲月的的頭發、衣裳,被侍衛架著,與抱著蕭華嫣的秦壑對峙。前世三個糾纏至死的人,這一世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那時的局面。 蕭襲月緊咬著牙關,心頭恨意幾欲噴薄而出,接著仰天大笑起來,笑罷,盯著秦壑一字一句道: “五皇子殿下,你以為你這是英雄?呵呵,在我看來你不過就是個跳梁小丑,也就如此了??!” 秦壑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對著蕭襲月倔強、陰寒的目光,胸口起伏得愈加明顯。在皇家什么不能忍?還從沒有人將他氣到如此極致!可她確實是太后義女,眼下還有督案使的職責,抓她顯然不明智。 就在這僵持之時,秦壑懷里的蕭華嫣,瑟瑟發抖的仰起臉兒來,仰視著秦譽,“殿下……四妹只是年輕氣盛、不懂事,我吃些苦頭、挨些唾罵……不礙事……” 蕭華嫣說著,那唇上被劃破的小口子滲出點點血跡,秦壑目光中閃過憐憫,越發堅定了要給點顏色給蕭襲月看看,就算不能實質性的傷害,關一夜嚇唬嚇唬,也算替蕭華嫣討一些公道。 “蕭襲月聚眾搗亂。來人,把蕭襲月押去大牢!” “是??!” 蕭華嫣盯著蕭襲月的眼角閃過一絲暢快。只恨不能她死在牢里! 突然,一個冷峭的男人聲音劃破雨聲而來,所有紛亂嘈雜戛然而止,只剩下這個男人低沉迂回的嗓音—— “誰敢抓本殿的姑姑?好大的膽子……”聲音不疾不徐,卻讓人不敢挑釁輕視。 一輛極上乘的檀木雕花的馬車,轱轆轱轆的緩緩駛近,熏香絲絲繚繞,從馬車珠簾里溢出來,同雨霧交織在一起。 好香。 蕭華嫣也聞到了香味,聞起來,竟是比秦壑殿中那香還要復雜的香味,復雜,而又格外好聞。 “三哥怎么也來了?!鼻刿致曇衾涑亮藥追?。太子殺手足一案,雖然他不知詳細如何,但必然與他這三哥撇不清關系!太子雖性子殘暴,但也不會突然一下子射殺他們兩人。秦譽,別人眼中看似最縱情酒色的男子,實際上只怕是最可怕的人! 蕭襲月也十分意外秦譽會出現。 隱隱聽見馬車里有酌酒入玉杯的水響聲,在這番劍拔弩張中顯得優雅瀟灑和格外突兀。 “太后祖母在懿寧宮中等候姑姑多時,不見人來,實在擔心得緊,便讓侄兒親自出宮來尋,沒想到遇到這番情景?!闭f這一番話,秦譽始終沒有現身,最后修長的手撩開簾子一角,“蕭姑姑快上來吧,莫讓太后等急了?!?/br> 高太后之旨,幾人敢違抗? 秦壑當然也不敢,就算心下大為懷疑,但也不敢真的“忤逆”。 蕭襲月根本不想再多看秦壑與蕭華嫣這對狗男女一眼,除了不屑和厭惡,再也沒有一絲心痛! 蕭襲月提著裙子上馬車,珠簾里伸出一只修長如玉的大手,攤著掌心,紋理清晰而泛著點熏香的味道。 蕭襲月略作了猶豫,把手放在那大掌手心,一股力量一下子把她拉進馬車去。 馬車轱轆轱轆往皇宮的方向去,只留下一點殘留在雨霧中的檀香,還有那仿佛還在的嬌俏少女背影。 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 “五殿下……我好冷……” 秦壑望著蕭襲月同秦譽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蕭華嫣忍不住開口提醒,心頭的驚疑、恐慌越發加深。方才蕭襲月把手放在秦譽掌心時,秦壑抱著她的雙臂情不自禁的加重了力道,呼吸了重了一分。更可怕的,是她從秦壑的眼睛里看見的好奇。 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產生興趣的開始,便是好奇! 蕭華嫣任秦壑將她抱回宮中叫太醫來診治,一直悶悶不說話,心頭有種恐懼、心驚,在蔓延…… * 車輪轱轆轱轆的,馬車四周簾子放得緊,里頭光線略昏暗。 蕭襲月衣裳打濕了,現下貼在身子上濕噠噠的又重又冷。自從上馬車之后,秦譽就閉目養神,也不理她。 這廝也是奇怪,明明是特意來救她的,救了之后卻有故意擺個冷臉子,讓人想說個“謝”字都沒了那心情。 “三皇子這是在故作深沉?” 秦譽終于緩緩睜開眼,涼涼的目光落在蕭襲月身上,染了幾分戲謔。 “蕭小四,你就不能安靜的讓爺休息一下么?!?/br> 不知哪個角落里飄來一絲兒風,吹得蕭襲月一個抖擻。蕭襲月感覺身子一涼,正見秦譽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衣服被打濕了,貼身勾勒出女子美好的曲線,凹凹凸凸的,這昏暗的光線里越加顯得曖昧。 方才蕭襲月還沒覺得,現下不自覺生出幾分不自在。 秦譽的目光最后落在蕭襲月的胸口上,勾唇,抿嘴,笑。 “看來這些日子你過得不錯,胖了?!?/br> 蕭襲月連忙側過身子,袖子掩了掩胸口。說胖就胖,盯著她胸口說是哪般? 秦譽見她微窘的的模樣,輕輕笑出了聲,惹得蕭襲月一惱,斜眼瞪他!也在他身上逡巡一遭,落在腰帶下幾寸,“三皇子重傷初愈,恐怕是瘦了?!?/br> 秦譽冷臉皺眉。 她不甘示弱的笑意不改。 秦譽一把拽過蕭襲月,拉近懷里!蕭襲月不敢大聲驚擾外頭的車夫,低低的驚哼了一聲,接著便耳朵邊兒上一陣灼熱酥麻,有唇輕輕呵來氣,低低道:“瘦沒瘦,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蕭襲月連忙從青玉懷里跳出來,瞪。 “三皇子的圣賢書究竟是如何讀的,怎地三言兩語都扯上腌臜話?!?/br> 秦譽卻是身子往后傾了一傾,靠在虎皮軟墊上,“與旁人談得當然是圣賢之言,不過與喜歡的女人,不說些腌臜話,如何能讓你臉紅心跳呢?你說是不是,蕭小四?!?/br> “我是你姑姑!”蕭襲月義正言辭。 “我滿園子跑的時候,你還在吃奶?!鼻刈u也頗認真道,“再說你與我也并沒有血緣關系?!?/br> “……”要比老,她上輩子還活了大幾十呢,不過……現下這副身子和年紀,確實比他小上五六歲。 “上車這么久了,都不行動??彀岩律衙摿??!?/br> 蕭襲月捂胸怒瞪,“你是禽獸嗎?滿腦子都是……” 秦譽挑眉,“我是說……脫了,換你旁邊那套。太后最不喜歡臟兮兮的,你這樣去懿寧宮,只怕譚嬤嬤都不會放你進去” 蕭襲月這才發現旁邊放著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衣裳,臉上一臊。額……竟是她會錯他意了…… 一次性多說幾個字會死么? 秦譽閉著眼睛,蕭襲月也沒辦法,去懿寧宮還得走一會兒,濕著身子終究不是辦法,在宮外耽擱一陣,再專程找地方換衣服就太費時間。于是背對著秦譽,快速的脫下濕衣服、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