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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古董局中局4:大結局(出書版)在線閱讀 - 第28節

第28節

    話筒對面沉默片刻,然后方震答道:“在逃?!?/br>
    聽到這個回答,我真是一陣失落,又一陣慶幸。失落的是,這家伙果然又一次逃脫了法律制裁;慶幸的是,終究還是得讓我親手把他逮住。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可能對你沒什么用處了,不過還是要知會一聲?!狈秸鹫f。

    “嗯?”

    “柳成絳的背景,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了。他原籍北京,家里本來也是做古董這一行的,店鋪名字叫作謨問齋。后來公私合營,謨問齋老板去世,他祖父是南下的政工干部,便把全家都遷到南方,從此與古董行業再無瓜葛。柳成絳從小罹患白化病,不怎么與外界接觸,一直住在療養院里,就喜歡擺弄古董。至于他怎么與老朝奉勾結上的,就不知道了?!?/br>
    我聽到謨問齋這個名字,不由得一驚。這不是藥來給藥不是講的四個故事之一么?那個孔雀雙獅繡墩的故事,主角正是謨問齋老板。

    難怪柳成絳那次對藥不然說了句奇怪的話,什么“你們藥家,可從來沒安過什么好心”,原來淵源在這里。謨問齋老板的去世,大部分責任要歸于柳成絳祖父,還有一部分責任,可得是藥來承擔。

    可往深里想,藥來講的四個故事里,已經有兩個和五罐有著間接聯系。鄭家有“西廂記焚香拜月”,柳家有“周亞夫屯兵細柳營”,如果另外兩個故事里也有和青花蓋罐的聯系,加上藥家的“劉備三顧茅廬”,恰好是五罐。

    那幅油畫,莫非還有我們沒讀懂的地方?

    一想到這個,我就有點坐不住了,想趕緊趕回北京。我匆匆掛掉方震的電話,問醫生什么時候可以出院,醫生說至少一個星期,沒法再短了。

    我苦苦哀求,可醫生堅決不肯通融,說我涉及的案子太大,貿然放走,萬一出了事誰敢負責。

    這兒的醫生,比許家的人還固執。我只得悻悻留在病房,安心養傷。在接下來的一星期,我處于完全靜養狀態,沒有會客,沒有電話,一日三餐兩次散步,晚上看看電視上的電視連續劇傻樂。門口有兩個警察二十四小時執勤,安全什么的也不必擔心。說真的,我已經很久沒過這樣純粹而平靜的生活了。

    有一次我坐在醫院花園里頭,看著滿天星辰,忽然想起我和方震第一次見面的情景。也是這么一個夜里,那時我只是一個小古董鋪子老板,過著純粹而平靜的生活,結果他一腳踏進門來,從此我整個人生都改變了。

    也不知道我該感謝他,還是該怨恨他。

    不過平心而論,這跟方震關系不大,甚至跟劉局、劉老爺子關系都不大。他們只是一個契機。我們家發生的一切,實際上都來自于許家血脈里存在的執拗。

    若我爺爺不堅持東陵之事和佛頭一案,則可以五脈族長的身份終老一生,名利雙收;若我父親不堅持赴西安查證,引來老朝奉滅口,則可以作為大學教授安享晚年。若我不堅持與老朝奉作對,現在也能在中華鑒古學會混口飯吃,衣食和性命都無憂。

    可誰讓我們姓許啊,許衡的許,許信的許,許一城的許。打從唐朝開始,我們這一家子人,就在堅持一些看起來很蠢的事。

    堅持原則這件事,說來容易,只有親身體驗了才如手試井水,涼暖自知。我抬起頭,望著天空中的群星,不知道許家的列祖列宗,會不會正在天上看著我。

    好不容易過了七天,醫生終于批準我出院。我先去了一趟派出所,做了份筆錄。我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不過五罐的事和背后的恩怨,只是約略一句,帶過不提。這些事警方興趣也不大,并沒有詳細追問。我問了下調查進展,對方說還沒有突破性進展,但里面涉案已經不是江西一省,恐怕會多省聯辦。

    做完筆錄之后,我沒急著回北京,而是先去了趟南昌。在南昌的一處僻靜療養院里,我看到了尹鴻。

    他穿著白色的病號服,蜷縮在房間的一個角落,非常安靜地待著,嘴里偶爾會嘟囔一兩句誰也聽不懂的紹興土話,形容枯槁,大額頭下的雙眼有兩個大大的黑圈。醫生告訴我,這是專門的隔音房間,因為稍微有一點動靜,他就會變得特別驚慌,所以一直沒怎么睡,時刻都提心吊膽,跟流浪貓似的。

    我隔著玻璃看到他這副樣子,真是愧疚無極。

    是我把他害成這樣的。我明知道他親眼目睹了父母被炸死,對于爆炸聲有著嚴重的心理痼疾,卻完全忽略了這點,擬定了一個乙炔罐子爆炸的計劃。

    他本來跟這些事情完全無關,只因身懷絕技,被各方裹挾利用,結果落得這么個下場,實在是太冤枉了。

    醫生把我拉到一邊去,小聲道:“你是病人的家屬嗎?”我愣了一下,尹鴻在這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那么我必須負起責任來,于是回答說是。

    “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br>
    我大吃一驚,連聲問怎么回事,醫生解釋說這跟他的精神創傷沒關系,而是身體長期接觸重金屬導致了癌變。

    癌癥?我先是一驚,旋即反應過來了:這——就是所謂“飛橋登仙”的詛咒??!

    尹家有古訓,“飛橋登仙”易引天妒,一生施展不可超過大衍之數五十,否則必有災厄。這門絕活兒,施展起來須有焗料配合,焗料里含有重金屬,加上施展手法極易使顆粒滲入口鼻身體,對健康有極大損害。

    看來尹家前輩對這事兒已有明悟,不過缺少科學理論,只能按照易遭天妒的方式去解釋。尹田早早去世,恐怕也與他過度使用這一絕活有關系。

    也就是說,尹鴻施展“飛橋登仙”,根本是在拿性命去拼。

    我轉身離開醫院,沖到街上,買了一張學生用的木制課桌,斜面單層,大小跟尹鴻的工作臺差不多。然后我又配了幾樣銀匠常用的小工具,又回到療養院,提出放尹鴻屋子里。

    本來醫生拒絕我把這些東西擱進去,這些都是尖銳物品,太過危險??杉懿蛔∥以偃龖┣?,院方勉強答應在有人監視的情況下試試。

    我把工作臺往那一擺,尹鴻驚恐的雙眼倏然閃過一道光芒。他立刻湊過來,伸出雙手放在臺子上,擺弄了一會兒小工具,然后整個人躬著腰向前靠去,把臉貼在桌面。那神氣,活像是小嬰兒投入mama的懷抱一樣。沒過多久,安心的呼嚕聲傳來——他居然睡著了。

    自從父母去世之后,尹鴻就龜縮到工作臺后,把焗匠和銀匠當成遁世的理由,這里便是他的全部世界。只有靠近工作臺,尹鴻才能得到最舒心的慰藉。

    我能為他做的,只有這么多了。

    他在夢里喃喃自語,似乎又在說紹興話。不過語調溫和,不再像之前那么急躁兇狠。我聽著聽著,忽然覺得有點怪,眉頭一皺,連忙給莫許愿撥了個長途電話。

    莫許愿還在生我的氣,開始不樂意接聽。我把她哄了一陣,她才消了氣。然后我把話筒拿近尹鴻,讓她翻譯一下這句夢話。

    莫許愿反復聽了幾遍,語氣不是很確定:“華蓋星一指平水?這什么意思???”

    她不明白,可我一聽就知道了,頓時一股熱流涌入胸膛。

    這是“三顧茅廬”人物蓋罐里隱藏的第三句話,和“細柳營”的“雞籠開洋用甲卯針六更”以及“鬼谷子”的“北辰星十一指半平水”風格完全一樣。

    當時尹鴻一取出紙型來,立刻發生了爆炸,所以全世界只有他知道這第三句話是什么。我萬萬沒想到,他哪怕是瘋掉了,都還牢牢記住我的叮囑,一直在夢中復述這句話。

    我鼻子一酸,眼淚掉了下來。

    掛掉電話,我對醫生說,麻煩您好好照顧他,只要這工作臺在這里,他的情緒就能穩定。醫生挺興奮,搓著手說這個案例倒值得研究一下。我遲疑了一下,問醫生他的病情還能堅持多久。醫生猶豫了一下,說半年到一年吧。

    我最后看了尹鴻一眼,在心里默默地保證,一定會回來接他,親自把他送回紹興老家,然后我離開了醫院。

    無辜的受害者,不能再增加。我和老朝奉的戰爭,得盡快見個分曉。

    我當天從南昌搭乘飛機,直接飛回北京。一下飛機,方震已經在舷梯那等候多時,旁邊停著那輛當初去接我的紅旗轎車,就和我們第一次見面一樣。

    “回來了?”方震打了個招呼,拉開后排車門,手掌貼心地擋在了上沿。我“嗯”了一聲,鉆進車內。

    車子開動以后,我問方震:“都安排好了?”方震道:“人都齊了,就等你開宴呢?!?/br>
    “劉局這回沒什么意見吧?”

    “今天你做主?!?/br>
    “好?!蔽页笞昧咳?,戰意昂然。

    我們去的地方,是上次五脈聚餐之處。此時飯桌上坐了一圈人,和上次出席的成員差不多。唯一的區別是,沈云琛和劉局都不在。這樣一來,五脈老一輩兒的人全都缺席了,剩下的都是中青代。

    上次就在同一個地方,這些人回絕了我請求協助的要求。如今細柳營覆沒的事傳出來,他們都有些尷尬和心驚。今天的飯局,打的名目是迎接我順利回京,他們縱然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全數到場。

    我入座之后,先拿起一杯酒,說我遲來了,先罰一杯。不待他們舉杯,我一仰脖,先一飲而盡。然后我給自己又倒了一杯,說這第二杯酒,是為了祭奠劉老爺子,然后又一飲而盡。席間這些人互相交換一下眼神,知道我這一次召集家宴,搞不好是個鴻門宴。

    我擱下酒杯,酒意微微上頭,眼睛掃視一圈,沉聲說道:“細柳營的事兒,大家都知道了吧?老朝奉手底下五個山頭,已經被我干掉了一個半。雖然其中波折甚多,但總算是邪不勝正。上次跟各位說過,五脈的道,總得有那么一兩個人去堅持,如今我也算履行了諾言?!?/br>
    眾人都沒吭聲。他們只知道我前一段時間不在北京,沒想到不聲不響搞出這么大一個動靜來。

    我從懷里掏出那本通信錄復印件,往桌子上重重一丟:“這是我在細柳營里找到的通信錄,里面記載著不少和老朝奉有瓜葛的人……”說到這里,我聲音放緩,瞇著眼睛往四周看去,有些人流露驚訝,有些人面色惶然。

    “……我仔細看過了,里面有那么幾頁,是對咱們五脈的污蔑,已經給扯掉了。各位倒不必擔心?!?/br>
    說完我拍了拍通信錄,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在座的沒人相信我是銷毀證據的活雷鋒,這話簡直就是赤裸裸的要挾——你們誰敢不服,就當老朝奉的同黨論處。

    之前我若這么威脅,他們不會當回事。但我挾大破細柳營之威,氣勢便大不相同。

    其實那通信錄里到底寫了啥,我也不是特別清楚,但這不妨礙我拿出來唬人。只要話說得含糊點,心虛的人自然會往自己身上聯想。

    我雙手撐住桌子,一字一句道:“眼下國家正在督辦細柳營這件大案,宜將剩勇追窮寇。我希望諸位群策群力,跟我一起把這只制販假贗文物的黑手徹底斬斷,履行五脈的責任?!?/br>
    我要表達的意思很明白,從前的事,咱們既往不咎,但接下來都得好好配合我,跟老朝奉大干一場。眾人雖然還未表態,可個個盯著那本重逾千斤的通信錄,沒人表示反對。

    這時一個人不陰不陽地插口道:“喲,劉老爺子尸骨未寒,就有人想要奪權了?”

    我抬頭一看,認出來了,也是個熟人,正是藥家兄弟的二伯——藥有光。藥有光叼著根香煙,抱著手臂,歪著腦袋一臉不屑。

    “藥二伯,您什么意思?”

    “我說啊,有人想學康熙擒鰲拜,這不是笑話嘛?!彼幱泄膺@張嘴還是挺犀利的,說起話來一套一套,就是比喻有點不倫不類。

    我和顏悅色道:“藥二伯,您誤會了。我不是支使諸位,就是想讓大伙兒一起使勁兒,趁著這個機會把贗品行業給打殘,這對五脈也是好事?!?/br>
    “大道理我是不懂啊,反正我問心無愧。你愛怎么著怎么著,別把我們藥家扯進去?!彼幱泄夥籽?。

    我知道藥有光肯定不是老朝奉的人,這號貨色人家看不上。我笑了笑:“那個子玉造鱔魚黃蛐蛐罐,您玩賞得可盡興?”

    藥有光一聽,香煙“啪嗒”一下掉在地上,表情跟看見鬼似的。

    他去藥來的別墅拿子玉蛐蛐罐的事兒,本以為做得機密,只有他和他兒子知道。他可萬萬想不到,當時我和藥不是就在隔壁,他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

    我高深莫測地看了他一眼:“東西可得收好,不然露了白,家里人可不好交代啊?!?/br>
    藥有光面皮漲得紫紅,一股氣憋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我聽方震說了,“三顧茅廬”事件發生后,藥家跳得最兇的,就是這位藥有光,揚言一定要嚴懲藥不是。后來忽然不吭聲了,很有可能是被藥不然威脅了一下?,F在他居然還敢轉過來欺負我,我得當面教訓他一下。

    我們倆對視半天,最后藥有光還是認了慫,垂頭喪氣地從地上撿起煙,在煙灰缸里碾了碾,然后一甩手:“行了行了,都聽你的,成了吧?”我給他恭恭敬敬倒了一杯啤酒:“藥二伯從善如流,功莫大焉,以后得多幫襯幫襯我們這些小輩?!?/br>
    倒完了酒,我環顧四周,表情轉冷:“諸位還有什么意見,不如一起提出來吧?!?/br>
    挑事兒的藥有光被我一頓棍棒狠狠敲了回去,這些人噤若寒蟬,哪里還敢說什么?藥不是說得對,這些家伙,果然都是屬鵪鶉的,吃硬不吃軟。

    我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祝咱們旗開得勝,還古董行當一個朗朗乾坤!”我正要敲釘轉腳,把這件事定下來,忽然門外傳來一個鏗鏘有力的女聲:“家里這么大事,怎么都不叫我呢?”

    一聽這聲音,席上倒有一半人喜上眉梢,仿佛盼來救星似的。我回頭看去,看到一個老太太出現在門口,滿頭白發梳得一絲不茍,身著鸚鵡綠的旗袍,雙耳垂環,脖下一圈玉鏈,雙手都戴著祖母綠扳指,珠光寶氣,富貴逼人——正是青字門的沈云琛。

    我連忙起身,去攙她入座:“您怎么來啦?”沈云琛斜了我一眼:“我怕有人自作主張,從上海匆匆趕回來了?!彼f話京字京韻,跟唱大鼓似的,中氣十足。

    我心里一陣打鼓。方震在召集家宴的時候,跟劉局打過招呼,刻意不讓老一輩的出席,這樣我才好控制場面。沈云琛居然出現在這兒,說明劉局沒擋住她。以她的身份,那可就沒我說話的份兒啦。

    在座的人重新蠢蠢欲動起來,藥有光一臉得意,等著看我的笑話。沈云琛掃了一眼桌上的通信錄,把它重新擱回去:“小許,新聞我看了,你做得不錯。這本通信錄,確定是真的?”

    “是真的?!蔽耶吂М吘椿卮?。沈云琛把通信錄交還給我,面無表情道:“我在這給大家表個態,這幾年是五脈發展的關鍵時期。雖然如今劉老爺子不在了,但改革的方向不能變。在這個節骨眼上,我不容許有任何節外生枝的麻煩?!?/br>
    說完這話,沈云琛一指我:“小許,對付老朝奉的事兒,接下來你全權處理,老婆子給你兜著底。誰要是陽奉陰違,讓他來找我說話?!?/br>
    她這一句話說出來,舉座皆驚。所有人包括我都糊涂了,她不是來找我麻煩的嗎?怎么旗幟一變,成了挺許的旗手了?我有點驚訝地看著沈老太太。我記得上次家宴,她還反對把事情搞大,說“此事牽系太廣,還須從長計議”,為何忽然轉變態度了呢?

    沈云琛看出我的疑惑,拿起筷子不動聲色地敲了三下瓷碟。

    這是個暗示,意思是稍后細說。

    有沈云琛老一輩的背書,五脈的人更提不出什么反對意見了。于是這個戰略便就此敲定,至于如何配合警方行動,回頭自有方震安排,我只需坐鎮協調,就不插手別人的專業領域了。

    我很興奮,這是五脈第一次旗幟鮮明地要跟制假團伙開戰。這些人膽子不大,但專業素養毋庸置疑,深諳其中門道兒。有他們協助和通信錄指引,警方對付老朝奉,那還不是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到時候墻倒眾人推,就算之前跟老朝奉有勾結的人,也都會紛紛反水,甚至反咬一口。老朝奉的勢力,必然是風流云散。

    散了席之后,我和沈云琛留到了最后。沈云琛見人都走完了,對我說道:“小許,你是不是很意外,為何我忽然態度變了?”

    “是?!蔽覍嵲拰嵳f,“本來以為您老會找我的麻煩呢?!?/br>
    沈云琛長長嘆了口氣,保養極好的額頭上浮現出幾絲皺紋:“我之所以如此,是有原因的。來,我先帶你去見一個人?!?/br>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又不好問,只好默默尾隨而去。我們離開飯店,上了她的車。車子大概開了十幾分鐘,都快到京郊了,忽然拐進一個院子。我下車一看,這里居然是一處羈押所。

    沈云琛顯然來過這里,輕車熟路,她對負責接待的警員打了個招呼,填了一張表,然后和我進了會客室。沒過多久,那邊鐵門嘩啦一響,守衛帶著一個身穿囚衣的男子走了過來。

    “藥不是?”我霍然起身,激動萬分。

    在我眼前,赫然是失陷在杭州的藥不是。他還戴著那一副金絲眼鏡,神色疲憊,頭型略顯凌亂,幾根毛高高翹起——看得出他試圖收拾過,但羈押所里沒發膠,只能用清水解決。

    他看見我,卻沒有任何情緒上的變化,默默地坐到對面,古井無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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