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不是為了一個答案，只是為秦     ，這個身為她丈夫的人對她的欺騙，討一個說法。

    卻沒想到，只是徒增自己的不堪。

    滿是失望地再看一眼秦     ，許淑芳只覺得心涼透了。

    轉身離開，絲毫沒有留戀，身后卻傳來秦     的聲音，“梁家發了請帖，明天一起過去吧！”

    剛才的質問，對他沒有一丁點的影響，他的腦子里，永遠只放著對他有利的事。

    包括她，包括她的兒子，都只是他通往權利道路的工具。

    沒說好還是不好，許淑芳再沒停留，徑直離開。

    再呆在這個房間，她會窒息的。

    陰謀算計，爭執冷對，卻都絲毫不影響樓上某間房里的溫馨。

    幾乎只能聽到一個人的聲音，另一個只是偶爾會回應，簡短而精辟，充分發揮自己不芶言笑的性格。

    “秦mama有跟你說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嗎？”

    “那個時候，我跟著爸爸去看弟弟，結果也不知道怎么就把你認成弟弟了。那時候，笑笑真漂亮，睜著眼睛，一點都不像剛出生的孩子呢！”

    ……

    ……

    “笑笑小時候有尿床的經歷嗎？”

    終于，一直沒有吭聲的人，臉色微微變了，雖然不明顯，但陸箏還是看懂了秦奕風眼里的警告。

    看懂了，卻還是當做不知道，盯著秦奕風，一臉的認真，“我還幫笑笑換過尿布呢！”

    那語氣，聽上去還頗為自豪。

    “笑笑每次皺眉的時候，就是要尿尿，餓的時候……”

    “夠了?！?/br>
    陸箏興致勃勃的回憶，被秦奕風冷淡的兩個字打斷了。

    前面說到上廁所，后面就提到餓了，尤其被提及的人是自己，更尤其，對他說這話的，不是長輩，而是和他年齡差不了多少的人，更更關鍵的，這個人，是他認定了很多年的另一半，雖然現在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對他是什么感覺。

    饒是秦奕風再冷淡，再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也無法如此坦然地和陸箏談論這種既私密又丟臉的事。

    也是秦奕風還未真正成熟，不然，他不會選擇用這種暴露自己惱羞成怒的方式來打斷陸箏，只會用更巧妙的方法，讓陸箏自己閉嘴。

    可一向聽話乖巧，看上去很好欺負的陸箏，這次卻似乎玩上癮了。

    他不怕秦奕風的冷臉，在確定秦奕風就是他的笑笑后，他一點也不怕，反而，很喜歡看秦奕風板著臉的樣子。

    尤其是，秦奕風現在的樣子，好像在害羞。

    他記憶中的笑笑，除了睡覺，就是睜著眼睛看他，看周圍的風景，認真得好像他真的能看得懂記得住一樣，卻遠沒有眼前的人那么鮮活。

    忍不住伸手，像小時候那樣，抱著笑笑的肩膀。

    那時候，大人們都擔心他抱不住，怕他把人給摔著了，連他自己也擔心，所以，就算想抱，也只會在大人們抱笑笑的時候或者笑笑在床上躺著的時候，他才敢去抱，只是雙手搭在笑笑的肩膀上，假裝擁抱的姿勢。

    現在，他長大了，他的笑笑也長大了，他依舊抱不住，只能用原來的姿勢。

    終究是有些不一樣的，記憶中和諧而溫暖的擁抱，如今卻有些怪異。

    “笑笑長大了?！?/br>
    淺淺的親吻，落在秦奕風臉頰上，帶著很淡的清香。

    就像小時候，陸箏最喜歡親他臉頰，只在很少的時候，壞心思地留下口水。

    “笑笑的臉沒有小時候舒服?！?/br>
    左邊，右邊，對稱的地方，都沒親了。

    秦奕風沒有推開在他面前放肆的人，似乎，還陷入呆愣中，耳邊只有陸箏那半真半假的抱怨聲。

    陸箏笑得很開心，大而修長的眼睛因為笑意而微瞇著，多了幾分靈動和活潑。

    這個時候的陸箏，才有了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活力，而不是被那沉重的包袱壓著，喘不過氣，直不起腰。

    他的動作那么隨意而自然，讓人無法想太多。

    占了人家便宜，還一副得意的模樣。

    也只有在他的笑笑面前，他才會露出這樣從未有過的一面。

    或許，在這之前，陸箏自己都不知道，原來他也可以這樣。

    習慣了成熟懂事，刻板得像一個老古董。

    不是沒被人這么說過，他也想改變的，只是一直以來不知道該怎么改變。

    原來，他也可以做到。

    “笑笑，你記得這張照片嗎？……”

    陸箏終究不是喜歡逗人的性格，也擔心真的把人給逗惱了，注意力又回到了照片上，對著照片看看，又盯著秦奕風仔細瞧，對比曾經的他和現在的他有何相似處。

    他想透過那兩張相似的臉，尋找那些他沒參與過的歲月。

    他給秦奕風講的那些，都是他從秦mama那里聽來的，說的卻比秦mama生動，就好像，他當時就站在旁邊看著秦奕風一般。

    秦奕風很少出聲，大多時候，都只是靜靜地聽，聽得很認真，就像是在聽故事一般。

    他會在陸箏低頭的時候看他的側臉，也會在陸箏講得失神的時候眼底閃動，還會體貼地遞上一杯水。

    安靜，卻已經沒那么冷了。

    陸箏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醒來迷迷糊糊地睜眼，依稀感覺，這里不是他熟悉的房間，連味道都不一樣。

    伸手去碰床頭的燈，手不知撞到了什么東西，發出刺耳的聲音。

    徹底清醒，才發現，房間里還點著一盞壁燈，只是距離有點遠，幾乎照不到他這邊。

    幾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沙發上的秦奕風，或許是因為他這邊的動靜，秦奕風也正朝著他這邊看過來。

    “我睡著了？”

    揉著眼睛自言自語，陸箏緩緩從床上坐起身，根本想不起來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

    “笑笑，我睡多久了？”

    一點印象都沒有，應該，也沒多久吧！

    問完才想到，他自己有表，可以自己看。

    低頭的時候剛好聽到秦奕風的聲音，“不到天亮?！?/br>
    陸箏看到腕上的表顯示著兩點。

    他只記得，和秦mama上樓的時候，宴會剛開始，才七點，之后再沒關注過時間。

    只是，兩點，意味著，已經到了新的一天。

    昨天，秦奕風的生日，翻了一頁。

    秦奕風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床邊。

    陸箏坐起身，人已經完全清醒了，朝他伸手。

    秦奕風遲疑了下，還是如陸箏所愿，也伸出了手。

    手被陸箏握住的時候，秦奕風像是吃驚般抬了頭，看到的便是陸箏眼里的溫和和歉意。

    拉著秦奕風坐在床邊，陸箏一臉的懊悔，聲音卻是溫柔如水。

    “笑笑，對不起。

    來之前我不知道是你，給你選禮物的時候也沒有很用心，連聲‘生日快樂’都忘了跟你說。

    我很想給你補過的，不過，這不好，生日，就要在生日當天過的，多一分多一秒都不行。

    笑笑，等明年，我一定會好好給你選禮物，把今年，不，是這十六年沒過的生日，都補齊，好不好？”

    伸手，摟著秦奕風，腦袋靠在秦奕風肩上，連陸箏自己都沒意識到，他這樣子，不像是在道歉，反而更像是在撒嬌。

    秦奕風許久都沒說話，只在陸箏等的心慌，準備從他身上起來的時候，他才開口，說了一個‘好?！?/br>
    頃刻，真正的笑靨如花，那雙明亮的眼睛，笑得只看得到一條縫。

    “我就知道笑笑會同意?！?/br>
    瞇著眼，不想睜開，又有些犯困了，陸箏臉上的倦意深了幾分，索性抬頭，往上，摟著秦奕風的脖子，動彈兩下，就那樣，輕易地便睡著了。

    “笑笑，我們一起睡……”

    不知是在夢里，還是借著夢話的名義。

    抱著，就不肯松開手。

    手抬著，腦袋靠在并不柔和的肩膀上，沒有軟軟的床舒服，卻能讓人安心。

    他抱著的人，是笑笑，他的笑笑，等了十六年，依舊屬于他的笑笑。

    被扶著重新躺回床上，可手還是不愿移開，直到，耳邊傳來秦奕風的妥協，那雙看不去摟得并不牢固的手，才終于放下。

    從來都是一個人睡，淺眠的人連一點點動靜都能驚醒。

    可現在，他已經忘了，他還有秘密，需要隱藏。

    燈滅，室內一片黑暗，柔和的嘴角卻在往上翹，不知是夢是醒。

    旁邊的人側身，中間刻意隔開的那道距離，也跟著消失了。

    禮物，其實早就準備好了。

    只是，不在身邊。

    只是，那時他還不知道，他的笑笑，就在身邊。

    過了時間，不能再說生日快樂，連禮物，也不能給。

    等了十六年，再多等一年，他真的不介意的。

    只是，一年，卻足以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