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朱福站在門外,抬手輕輕敲了敲木質門框,道:“哥,你睡下了嗎?” 朱祿才將躺下,便聽門口有人喚自己,似乎是二meimei的聲音。他趕緊又爬了起來,將衣裳穿好,這才開口說:“二妹,我還沒睡,怎么了?” 朱福道:“那我可進來了啊?!闭f完頓了頓,見里面沒有反對的聲音,她便推門撩簾走了進去。 這間原本是朱祿帶著壽哥兒住的屋子,后來衛三娘為了能夠在晚上偷著做點針線活,將丈夫趕來跟長子睡一間屋,她則帶著壽哥兒睡。朱家很小,外頭巴掌大的院子被正中間一口井一占,剩下也就沒有多少地方了。三個閨女睡一間房,兄弟兩個一間房,再一間便是朱大夫妻住的,另有一個廚房還是后來自己搭的。 朱祿兄弟倆這間屋子擠巴得很,里面只才站了兩個人,似乎連轉身的地兒都沒有了。 沒有房子沒有銀兩,誰家的姑娘愿意嫁到這里來?嫁來了,怕是連個好點的新婚窩都沒有...... 朱福覺得,便宜爹娘真的是心里連個算計都沒有,自己家里日子過成這樣,竟然還給那衛薛氏銀子。她想,任何一個朝代都沒有任何一條律文規定,已經出嫁的女兒必須每月孝敬老母銀兩。 若說老母家貧,幫襯著點也是應該的,可那衛薛氏明明日子過得比這朱大一家好多了,竟然還每月都腆著臉來要錢。這朱大夫妻兩個也太老實了,老實得連兒子娶媳婦都顧不上。 那老薛婆子,坑完閨女坑外孫外孫女,只拿那寶貝兒子生的姐弟當親人看,而拿三女婿一家當傻帽,如此欺負人,可就別怪人不客氣了。朱福眼睛滴溜轉來轉去,一直在想著如何叫他們先吃些苦頭再說。 朱祿見二meimei進來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眼睛一直往四周看,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搓手道:“二meimei,你怎么了?” 朱福抬眸望著長兄,這還是第一次這么近這么認真地打量長兄呢,眼前男子身形高大,拒朱福目測,至少該有一米八五。皮膚黝黑,卻是長得一點不丑,相反,若是按著現代人的審美觀來說,這位便宜兄長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小帥的。 身板結實,英眉朗目,五官比例也很好,她可以瞧得出來,這位兄長若不是常年風吹日曬,若不是性格如此木訥的話,怕是想要嫁給他的人能從這里排到縣城大門口去。 這朱家基因好,家里五個孩子個個容貌好,都是隨了衛三娘的。 見meimei不四處看了,開始看自己,朱祿黑俊的臉一紅,笑得有些靦腆。 “二meimei在看什么?”他抬手隨意在臉上抹了一把,又問,“是不是哥哥臉上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見這位便宜兄長傻乎乎的,朱福才俏皮地朝兄長吐了下舌頭道:“大哥,你跟爹爹這一晚上就幫大姨父家扛貨?” 朱祿望了眼二meimei,心里覺得她似乎變了許多,可到底人老實,也沒有多想,只是點頭回答道:“大姨父從省城帶了一船的貨回來,他就讓爹跟我將那船上的麻袋扛到他指定的地方去,還說這批貨見不得陽光,必須要全部在天黑前扛完?!?/br> “就你跟爹爹兩人扛?大姨父自己呢?”朱福覺得自己簡直肺都要氣炸了,天下哪里有這樣的親戚。 說到這個,朱祿明顯也生氣了,他道:“他怎么會做這些粗活?!?/br> 朱福撫了撫額頭,罷了,先不說這件事情,又問朱祿:“那最后貨都扛到哪里去了,你還記得嗎?就是囤積貨物的地方?!?/br> 朱祿搖頭:“他說這些貨都是寶貝,不能叫人知道藏在什么地方,所以,一路都是給我跟爹用黑布蒙著雙眼的,他在前頭帶路?!?/br> 朱福覺得自己已經不能再聽下去了,否則非被氣死不可,她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來,對朱祿道:“哥哥累了一夜,先好好睡上一覺吧,等睡醒了,就會有一頓豐盛的飯菜等著你。哥哥想吃什么?給你燉只雞好不好?就是上次我生病的時候娘給我燉的......還去集市上買點rou回來,還有暖姐兒跟壽哥兒愛吃的糕點?!?/br> 朱祿才沒將二meimei的話放在心上,書︾快︾言侖︾壇 他多半覺得這個meimei是瘋了,有些擔心地抬手在他額頭上碰了碰。 兄長的手厚實溫暖,這讓從小便沒有人疼的朱福心一下軟化了,有哥哥真好。 “哥哥睡吧,我出去了?!闭f完朱福轉著小身板就走了,徒留長兄朱祿呆呆愣在原地好一會兒。 從哥哥屋子出來,見到便宜娘已經燒好了熱水,此時正坐在小板凳上洗衣裳。 朱福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便宜娘跟前去,蹲下來說:“娘,我有好些日子沒有出門去了,都快悶壞了,我想帶著暖姐兒出去玩兒?!?/br> 暖姐兒正跟弟弟一起蹲在墻角找螞蟻,一聽二jiejie說要帶自己出門玩去,她立即抬起小rou臉朝自己jiejie看來,眼睛都放光。 衛三娘一邊搓洗衣裳一邊道:“去吧,別走得太遠,就在家門口附近玩?!?/br> 見便宜娘答應了,朱福抱著衛三娘的臉便親了一口,開心道:“謝謝娘?!?/br> 衛三娘實在沒有料到一向聽話怯懦的次女會親自己,她臉頰紅了紅,笑著說:“福姐兒生了一場病,連性情都變了?!?/br> 朱福趁機趕緊問:“娘,那您覺得是以前的我好,還是現在的我好?” 衛三娘見女兒問得認真,摸了摸女兒腦袋道:“你怎樣都好,都是娘的乖女兒?!庇殖銉耗抢锱斓?,“快去吧,你meimei眼巴巴望著你呢?!?/br> 朱福轉頭去瞧meimei暖姐兒,見胖乎乎的小丫頭已經牽著弟弟壽哥兒走來了,她迎了過去,蹲在暖姐兒跟前說:“暖姐兒陪jiejie出去玩吧?” 暖姐兒很乖地道:“好?!笨伤洲D頭看了看弟弟,她非常想跟二jiejie出門玩,可她也想陪著弟弟玩,她不想丟下弟弟一個人,就仰起小rou臉望著朱福問,“二jiejie,咱們帶著弟弟一起出門去玩吧,我想帶著弟弟玩?!?/br> 壽哥兒也一臉期待的樣子,他伸出小手弱弱地說:“二jiejie,我也想玩兒?!彼斐鲂∈謥砝旄5氖?,清秀的小臉上有著明顯的期盼,“二jiejie,抱我,抱抱我?!?/br> 朱福轉頭望向衛三娘,見衛三娘朝她輕輕搖了搖頭,她只能抱起壽哥兒來,親他小臉說:“壽哥兒,你身子弱,吹不得冷風的,跟娘和長姐呆在家等我們好不好?二jiejie答應你,回來給你買糖人吃?!?/br> 壽哥兒有些委屈,皺巴著一張小臉,都快哭了,他低頭玩著朱福梳著小辮兒的紅繩,抽抽搭搭說:“二jiejie不喜歡我,二jiejie喜歡三jiejie,二jiejie只想帶三jiejie玩兒,嗚嗚嗚?!?/br> 朱喜大步走了出來,從朱福手中將壽哥兒抱了過去,用額頭碰他額頭。 “壽哥兒只喜歡福姐兒了,都不喜歡長姐了是不是?”朱喜故意生氣起來,“要跟你二jiejie出去玩兒,是不是覺得長姐不好?” 壽哥兒愣住了,眼巴巴望著長姐,趕緊搖小腦袋道:“長姐好......都好?!?/br> 朱喜說:“既然長姐也好,壽哥兒怎么不愿意跟長姐一起呆在家里呢?”見小小的壽哥兒開始猶豫了,她又道,“咱們就讓二jiejie跟三jiejie去玩,然后帶糖人回來給你吃好不好?” 壽哥兒終于有了取舍,一把緊緊抱住長姐脖子,使勁蹭著,然后歪著小腦袋對朱福道:“二jiejie,我要張飛的?!?/br> 朱福輕輕捏弟弟小臉:“好,就給你買張飛的?!闭f完去拉暖姐兒的手,“咱們走吧?!?/br> 朱喜拉住朱福手:“你等等?!庇謴难g別著的一個錢袋里掏出十幾文錢來,“好不易帶著暖姐兒出去玩,多給她買點好吃的,她愛吃面,你們去吃碗陽春面?!?/br> 朱福是打算去外祖家要回屬于自己家的錢的,也就忘了自己身上沒錢,見長姐塞了錢給自己,她才笑著接了,又悄悄湊到長姐耳邊去說:“長姐別告訴娘,我怕娘擔心,爹跟哥哥幫大姨父家干了那么多活,我是去外婆家找大姨父要錢的?!?/br> 朱喜驚訝,趕緊拉起meimei的手,轉頭望了衛三娘一眼,壓低聲音說:“那一家子人都是勢利眼,尤其是咱們的舅母,表面上瞧著和和氣氣的,其實最會挑撥離間,娘跟二姨的關系,可不就是她挑撥的?你一個半大的孩子,還是別胡鬧了,去玩吧?!?/br> 朱福倒是沒有想到長姐聽后會是這樣的反應,她怕自己再說要去,長姐就要禁自己的足了,只能點頭說:“那我聽長姐的,只帶著暖姐兒外面吃東西去?!闭f完就拉起暖姐兒的小rou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