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曾明和史薇進了復健院，楊乃寧挑了一個背陰的墻角，蹲下來打發時間。過去她會在腕表上存一本軍事書，以便在這樣類似的時刻閱讀。

    但腕表里的電子書已經很久沒有更新了。因為在某一個時間點，她忽然領悟到，在成年人的世界，大多數努力都要能被看到才有意義。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件事你們想都別想?！?/br>
    爭執聲越來越近，后門被猛地推開，史薇走在前面，追上史薇的卻是一個普通士兵。史薇氣得眉毛都擰了起來：“你回去，告訴你們上將，我要是答應了這件事，我，史薇的名字，從此以后倒著寫！聽見沒有！”

    史薇用力拉了一下車把手，車門被楊乃寧鎖住了，自然是拉不開的。史薇一回頭，那個士兵還沒走，愈發氣惱：“你還站在這里干什么？回去，把我的話一字不落地朝上將復述一遍。少一個字你就等著吧！”

    “史薇少將?！?/br>
    史薇和那個士兵同時朝楊乃寧看過來。

    “萬一上將也要用車，你怎么辦？”

    史薇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問。

    “當然是受著，難道少將您還會主動下車嗎？”楊乃寧語氣淡淡的。史薇的動作一下子就停住了，她低頭悶悶地想了一會兒。楊乃寧索性將車子發動起來。

    車子向前一拐彎，史薇就想到該說什么了：

    “我確實不會下車，我急著回軍團去?！?/br>
    楊乃寧無聲地笑了笑，史薇緊接著又說：“但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上將為難你。等我回了營地，就給上將發電報，告訴他，是我硬逼著你送我走的?！?/br>
    “少將沒必要擔心，這件事上將心里是清楚的。上將原定就是要我送您去機場，現在只是提早了一些，也不耽誤?！?/br>
    史薇得了楊乃寧的話，內心還是不安。她小心地瞥了眼楊乃寧的臉色：“今早上的事兒，是我沒說對話，我在這里，和你說聲對不起了?！?/br>
    “少將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我也知道過去做的許多事，算不上錯，但也不是對的。所以您對我有看法，也是應該的?！?/br>
    “你說得沒錯，我對你一直都有偏見。盛毓潼還為此和我發脾氣，搞得我一個頭兩個大?！笔忿钡皖^，想到盛毓潼和她爭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楊乃寧偏頭看了看史薇，說：“我真沒想過你們倆會走到一起?！?/br>
    “因為我們倆看上去都挺呆的？”

    “不是，”楊乃寧說，“我只是覺得，以少將你的處事規則，你不會選擇一個哨兵。哨兵和向導相輔相生，沒有向導的哨兵遲早有一天會激素危向。我想少將你不會忍心，讓她因激素危向陷入永夜?！?/br>
    當天晚上，史薇乘著武裝直升機，和著兩個軍團的防疫物資一同降落在了骷髏軍團外。艙門一開，史薇就跳了下去，迎面就遇上了參謀：“少將，你可算回來了。去聯盟總部，一切都順利吧？”

    “順利得不得了。就是上將又重提了那個計劃，搞得我不敢在聯盟久留，托了人趕緊送我回來了，”史薇解開作訓服手腕上的紐扣，“還是這里涼快，穿著冬春制服去新首都，熱得我差點兒起一身痱子?！?/br>
    參謀卻牽掛著史薇說過的一件事：“軍部還沒放棄那個計劃嗎？如果軍部真的推行了那個計劃，我們和協約眾國還有什么區別？”

    “報告少將，報告參謀！”

    黑暗中冷不防地一聲報告唬得參謀渾身一抖：“嚇，嚇我一跳?！笔忿笨辞辶藖砣耸侨隣I的營長，抬起右手敬禮道：“三營長?！?/br>
    “請少將指示！”

    “去直升飛機上卸貨。有藍色標記的是我們的，剩下的都是猛虎軍團的，記住不要拿錯了。所有物資一律搬到衛生隊門口，由他們登記核實?！?/br>
    “是！”

    三營長小跑著遠去。參謀偏過頭，又看著史薇：“少將，我們能阻止這個計劃嗎？”

    “我決定不了軍部的計劃，但我能決定軍團的命運，”史薇說，“參謀?！?/br>
    “請講?！?/br>
    “關于這個計劃，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包括其他軍團的指揮部?！?/br>
    參謀答應后，又向史薇說了這些天軍團內部發生的種種事情。史薇邊聽邊點頭，只是參謀遲遲未說第三軍團眾人的消息，讓史薇心急起來。她打斷參謀的話：

    “參謀，你說的都是咱們自己軍團的施青。第三軍團留下的那些兵，你應該也關注了吧？”

    “我又不是第一天入伍，至于做出這么業余的事情么？第三軍團那些兵的口供，我都一一錄好了交到總部，同時在我們軍團和猛虎軍團分別備份。這些天，他們都很害怕，不想被尉遲麟牽連，所以抖摟出了不少東西?！?/br>
    “哦……”

    “還有，盛毓潼的槍壞了，到咱們的機械庫房支取了幾個零件用。我想她可能是不好意思直接拿咱們的槍，就給聯盟打了報告，走預支程序。要是盛毓潼真的留在了咱們軍團，這把槍就算正常開支。要是去了別的軍團，就從那個軍團支走一支同規模的槍……”

    “零件給她了嗎？”史薇問。

    “給了，兩個彈簧而已，沒有不給的道理?！?/br>
    史薇想了想，說：“我去看看她。她是個神槍手，槍壞了，她肯定很難過?！?/br>
    瞄準鏡的星眼對準了跳動的火光，夜晚的風把燭焰拉得又細又長。盛毓潼扣動扳機，燭光頓時滅了，蠟燭卻紋絲不動。

    不遠處的地面上，落下一個玻璃彈珠。

    盛毓潼從地上爬起來，她把槍交給身后的小勤務兵：“給你?！?/br>
    “我，我還沒看清?！毙∏趧毡÷曊f。

    “光看是成不了神槍手的，記住我的動作，試一試，我會糾正你的，”盛毓潼又補充道，“不用擔心，這槍里都是玻璃珠，不會傷人的?！?/br>
    她重新擦亮了蠟燭，火燭再次跳動起來。盛毓潼右手撐地，手上纏滿了紗布。她站了起來，見小勤務兵坐好了伏擊姿勢，便開口：

    “開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