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柴夏收回目光,耳邊響著申嫻如的聲音:“老公,你別氣,柴夏昨天已經滿18歲了,可以自己做主了。是吧,柴夏?!弊鲋麟x開柴家。 “別跟我提昨天!”柴志邦手指著柴夏:“你看你干的好事,要臉不要臉了!”柴志邦將桌上的報紙摔到地上。 “老公,你別嚇著柴夏了?!鄙陭谷缗牧伺牟裣牡氖?,慣用的溫柔:“聽話,和爸爸道個謙,認個錯,剩下的阿姨給你解決?!?/br> 柴夏在心里笑笑,她上一輩子離家的那幾年最受不了申嫻如假惺惺,每每看她這副惺惺作態的樣子,必定發火。當然,此時她也受不了,忍住心里的惡心,撥掉申嫻如的手,向柴志邦走去。 申嫻如背對著這對父女,笑了。好戲馬上就開始了。笑容未斂,驟然僵住,柴夏竟然沒有發脾氣! 而是溫和地說道:“爸,昨天是我的生日,以前我媽在的時候,不管你多忙,每年你們都會陪在我身邊陪我過??墒?,今年你忘了,去年你也忘了?!?/br> 什么? 申嫻如立刻轉過頭,不敢相信地望著驟然轉性的柴夏,柴夏她竟然會雙眼含淚煽情地示弱,這招對柴志邦出奇的有用。 畢竟是親生女兒,畢竟是他和前妻第一個女兒。他還記得,柴夏出生不久,胖嘟嘟的,特別可愛,那時他多喜歡她啊,抱著她舍不得放手,他還記得漂亮的前妻嬌嬌地說:“不管以后發生什么事,她是我們的公主,你都要疼她愛她?!?/br> 柴夏是他第一個孩子。 柴志邦本就是個優柔寡斷的人,若不然,自己的親生女兒親生兒子最終落得如此凄慘的下場,而之所以柴氏家大業大那是前人種樹,他在乘涼。 他的怒氣頓時消了一半,想發火,但又自責,不由自主地順著柴夏的話說下去:“爸爸最近忙生意的事兒,忘記你的生意是爸爸的不對,可是你……” 申嫻如眼見著這父女倆就要化干戈為玉帛,心里急了,連忙插話:“這事兒也不能怪柴夏,當時參加她生日派對的有很多社會上的人……” “阿姨,你能少說兩句嗎?”柴夏轉過頭來,提醒。 第4章 “阿姨,你能少說兩句嗎?”柴夏轉過頭來,提醒。 柴夏說話一向直來直往,這句話本身倒沒什么,只是這種情況之下,申嫻如沒想到柴夏居然會拐過彎來說自己,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她的預想,準確地說,是她做夢也想不到,今天柴夏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轉性了? 她心中憤然,面上尷尬,旋即看向柴志邦。 提及逝世的前妻,柴志邦沒了責備柴夏的怒氣,收到申嫻如投來的目光,他突然覺得頭疼,伸手擺了擺:“我坐了一夜的飛機,嗡嗡的我腦子疼,柴夏生日派對這事兒交給公關部處理,你們該干嘛干嘛吧。柴夏要高考了,得趕緊到學校去上課?!?/br> 說完,柴志邦上樓,申嫻如愣了一下,旋即跟上去。 柴夏轉過頭,看向柴東宇的房間,誰知,他“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上課?哦,對了,18歲的自己,正在市一中一班上高三。 她立在原地,心頭掠過一絲異樣的竊喜。這次,她沒被趕出門,留下來是這么容易的一件事,她心里莫名地多了一份小小的成就感。 也就是說,接下來的每一步,步步為營,一切皆有逆轉的可能。 她側身,望向柴東宇的房間,走到跟前,敲門:“東宇?!?/br> “干什么!”里面傳來不耐煩的聲音。 “我們一起去上學吧?!?/br> 柴東宇上小學三年級,學校距離市一中不過五分鐘的腳程,以前他曾追著她:“jiejie,我跟你一起去上學校?!彼澩鏇]帶他?,F在她想和弟弟一起上學。 “咔嚓”一聲,房門被打開,柴東宇背著書包走出來,沒理她,徑直向前走。 “東宇,你等我一下,我拿一下書本,我們一起去?!辈裣拇掖颐γε苓M房間,翻了一會兒沒找到書,這才想起來,自己頑劣異常,書本早就不知道丟哪兒去了。連筆都沒有,還找什么找? 她再次從房間出來時,看到柴安近手握著一杯豆漿,溫柔地勸說柴東宇:“來來來,就喝一口,對身體好?!?/br> 柴東宇推拒不掉,伸出一根手指頭,笑嘻嘻:“二姐你說的喔,只喝一口。喝一口就行?!?/br> 柴安近笑:“好,我說的,就喝一口?!?/br> 柴夏冷眼看待這一切,二姐?呵呵。誰會想到,如此溫柔疼愛弟弟的柴安近,后來會親手要了柴東宇的命??床癜步鼖蓩尚⌒販厝崛岬臉幼?,真是人不可貌相。 柴東宇一昂頭,喝了一大口,笑著:“二姐,我喝了喔?!?/br> “行,那我們讓李叔送我們去學校?!?/br> “好?!?/br> 兩人說著往外走。 “東宇!”柴夏喊了柴東宇一聲。 柴安近這才注意到她,笑咪咪地喊:“姐,你今天起的好早?!?/br> 柴夏笑笑,嘴巴剛一張,柴東宇驚慌地拉著柴安近向外走,扔下一句話:“你別說話沖二姐,也別和我一起上學,你自己開你的車子,自己去?!闭f著把柴安近推進車子,自己跟著上去,并對柴安近說:“二姐,你別怕她,我會幫你的?!?/br> 柴安近笑笑,摸著柴東宇的腦袋:“好?!?/br> 柴夏愣了愣,是了是了,她怎么就忘記了呢,在她頑劣的不成樣子之時,柴安近代替她,充當柴東宇的jiejie,無微不至的照顧,不然后來怎么可能瞞過爸爸,讓柴東宇涉.黃涉.毒。 柴安近還真是會演戲,她似乎忘了自己昨天生日派對遞給她柴夏幾粒藥丸了,導致柴夏又多了一項他人茶余飯后嘲笑的內容。 不過沒關系,本身就是污黑,也不介意再多個污點,柴夏無奈一笑。望著絕塵而去的車子,這時的弟弟,最討厭她了。瞧那剛才護著柴安近的樣子,唯恐自己傷害柴安近。 柴夏兩手空空地走向院子,院子內停了一輛鮮紅色的寶馬,是她17歲生日時,自己買給自己的,她16歲會開車,開著申嫻如的車子練手,被交警發現過。當時,柴志邦急匆匆的趕來,又是花錢又是道歉又是保證的,柴夏才算沒事兒。 但她不知悔改,明知未滿18周歲且無駕照不能上路,偏偏她就是如此任性。開著寶馬上學放學。 想想上輩子的自己,確實沒有一點值得人喜歡的地方。但也不能成為申嫻如害她家破人亡的原罪。 她從紅色的寶馬前走過,出了門,右轉,步行去學校,在學校旁邊買了兩支水筆,一本筆記本,從市一中北門進去。 自她踏入學校開始,注視著她的道道目光,越來越多,她轉頭看過去時,同學們不約而同地正身佯裝路上看書的樣子。 了解自己的過去,認識到自己的現在。她倒能接受這種現象。只是,她突然忘記了高三(1)班在哪里了。 上一世,她不學無術,到學校上課的次數屈指可數,高考時考的很爛,連本科線都沒達到。 她四處環顧,渴望尋找一絲關于高三時的記憶,眼前晃過一個人影,在她把目光定在這個人影身上時,人影也在看她。 江哲。 她不由地怔住,江哲,還是記憶里的清雋少年,五官精致,氣質儒雅。 她認識江哲是在16歲那年,她已經開始學壞,跟著學姐學長們瞎混,她性子剛強,人霸道囂張,起沖突被教訓是早晚的事兒。 她被幾個男生女生擠到一條胡同里,四面無人,她有些害怕,拔腿就向出口跑,被一個學姐拽住頭發,死死往后死拖,叫罵著,生疼生疼的,疼的她眼淚汪汪,但她到底沒哭,咬著牙準備接受拳打腳踢。 誰知這時,一個男生出現,三下五除二把這幾個男生女生制服,轉過頭,看到頭發蓬亂的她,上前一步,兩只手扶上她的腦袋,將她翹起的頭發壓平,眼神溫柔:“下次一個人不要走這么偏的路,很危險。走,我送你到大路?!?/br> 第二天,她帶了一群人,先是在學校找到這幾個男生女生,狂扁了一頓,打的他們哇哇大哭。接著滿學校的找救自己的男生,結果在自己班中找到這個男生,這個男生叫江哲,他竟然是她的同學。 然而,他卻對她露出了厭惡的表情。不再是那次溫柔暖陽一般的目光。 就像此時此刻,只是遠遠地看她一眼,滿是厭惡,視她為毒舌猛獸,避之不及。 是??!昨天的生日派對,她是找人把他綁到現場,她吃了柴安近給的藥,不由自主地對他動手動腳,扒了他的衣服。 柴夏愣神間,江哲從起初加快步伐,到后來跑起來一溜煙不見了。 看,他多不想見到自己啊。 柴夏苦笑一下,她不記得自己班級在哪兒,卻記得他的班級在哪里。因為她的瘋狂追求,他無法忍受,向班主任提出換班,當時她也要去換班。 他一臉厭惡地說:“如果你跟著來,我就出國念書?!?/br> 她笑著:“那我也出國念?!?/br> “神經病?!彼梢牡貟咚谎?。 到底她沒跟著去10班,10班距離1班最遠,兩棟樓,中間隔了一個cao場,她只能在課間活動時,拿著望遠鏡瞄他幾眼。 上一輩子,她真喜歡他到極點了,然而她死過一次,這一世,她只希望自己能夠保護好弟弟,遠離江哲,遠離江家的人,好好過自己的人生。 看著江哲跑向一棟樓,她并沒有痛心,抬步向另一棟樓,進了教室,無意外地收到同學們驚訝的表情,仿佛看到豬八戒在使金箍棒一樣,納罕極了。 柴夏鎮定地坐到唯一的一個空位上,不管如何外界如何竊竊私語,她仍舊挺直腰桿坐著,雖然她沒有書,但是她同桌有。 坐在第二排的柴安近震驚地望著柴夏借書。 她竟然會借書,吃錯藥了?! 回到家后,柴安近跑到申嫻如的房間,頗為吃驚道:“媽,你知道嗎?柴夏她今天去上課了,一上午四節課,一節不拉地上完,上完課她還去接東宇,媽,她怎么了?見鬼!” 申嫻如不說話,一大早她以為憑著柴志邦與柴夏的緊張關系,生日派對這件事情肯定會讓兩人關系徹底崩壞,她沒料到,柴夏會突然轉變以往的做事風格,到頭來,她在柴志邦面前里外不是人。 柴夏又不是沒去過警察局,是因為這次關的時間太長了,還是有人在她耳邊說了什么話。 申嫻如想不通,柴夏怎么突然變了? 她左思右想,也許不一定是變了,可能是這個教訓之下,柴夏學乖了,學乖只是暫時的,再過幾天又會本性畢露,這樣一想,她放心多了。 “媽,你說柴夏是不是傻了?是不是因為我昨天給她的藥,起了副作用?”柴安近小心翼翼地問。 “閉嘴!”申嫻如呵斥。 柴安近一愣。 申嫻如小聲警告:“安近,如果你出了事兒,你爸爸絕對不會像容忍柴夏那樣容忍你,知道嗎?” 柴安近:“知道?!?/br> 申嫻如表情凝重:“你沒有給過她藥,你什么都不知道,她生日派對那天,你在家復習功課備戰高考,記住這點!” 柴安近呆呆地點頭。 第5章 柴夏自學?;貋?,一聲不吭地進了書房。正巧,柴安近有一張攤開的試卷放在書桌上。 瞥一眼試卷上背誦部分,上句是:“今齊地方千里,百二十城,宮婦左右莫不私王,” 她隨口背出:“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內莫不有求于王。由此觀之,王之蔽甚矣!” 真的背出來了?她被自己嚇了一跳,別說這篇《戰國策·鄒忌諷齊王納諫》她沒背過,就說她上一世高中時壓根兒對文言文就不感興趣,連讀都沒讀過幾篇,語文課更是沒去上幾次。況且,從27歲驟然回到18歲,曾經學的東西,未經復習,早就原封不動地還給老師了。 所以,一上午她才翻看同桌的書加深印象,沒想到毫無印象,她煩躁地翻了幾頁,課堂上的老師像在說無字天書,她完全聽不懂。 她想著自己上一世那可憐的高考成績,柴志邦眼中的失望,申嫻如的得意,柴安近金榜題名的驕傲。她咬咬牙,硬逼著自己看書。 距離高考僅有一個月多幾天了,現在用功,來得及嗎? 她渾渾噩噩地過了一上午,把書還給同桌,去接柴東宇,結果柴安近先她一步把柴東宇接走,李叔的車子從她面前經過,透過車窗,她看到柴東宇與柴安近在說笑,那是她這個jiejie都不曾得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