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男人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顫抖著對我發出近似哀求的聲音:“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我沒有騙你!” “你不知道,她又怎么會讓你去下蠱?”我問。 “因為……”男人雙腿一軟,不由倒在后面的沙發上。他急劇的喘息幾聲,顫抖著想要脫掉自己的鞋襪,但卻無力起身。那女人連忙幫他,而男人則把這件事的前因后果說了出來。 如我所想,他就是前些日子,和朋友打架的人。那個用錢包下蛇蠱的女人,是他朋友介紹來的。因為自己打架吃了虧,所以他想找回場子,就請女人去下蠱。結果,這蛇蠱因為朋友給我打電話比較及時,被解了。 這件事,本該就此結束,可誰知過了些日子,那個女人又來了。她找到男人,說要他親自再去下一次蠱。 男人說:“她當時語氣充滿憤恨,像是恨不得要殺人。我也不知道她為什么要讓我去第二次下蠱,但覺得能報仇,就同意了??墒?,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 “??!”旁邊的女人忽然發出驚叫聲。 男人低頭看了一眼,也嚇的一臉鐵青,立刻掙扎著要起來,卻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他也不動了,扶著茶幾對我哀求:“求求你,我不想死,我知道錯了!我一定會對強子道歉,不不,我給他磕頭,給你磕頭!” 他說著,用腦袋砰砰在地上磕起來。而旁邊那女人,此刻也不吭聲了,只一臉驚駭的將視線在男人腿腳和我臉上不斷移動。 他們之所以這樣,是因為男人的腿腳,已經長滿了疙瘩。并且,這疙瘩不斷破裂,黃褐色的膿水混著血流出來。大片的疙瘩,如腫瘤一般順著他的腿向上半身攀爬。他磕頭的空隙,這些東西已經長到了膝蓋。 這就是我之前說,已經準備好的東西。 土行蠱本身是沒這效果的,它見了正主,只會把痕跡歸回身體??墒?,痕跡中被我混了蟾蠱進去。于是,蟾蠱被土行蠱帶入體內,男人自然中招。 早在他親手打開盒子,與那“人臉”面對面的時候,蠱蟲已經開始發作了。殘留的育蠱菁,更讓蟾蠱的成型速度加快數倍。 而我之所以這樣做,并不僅僅是為了懲罰這男人,更有一個重要的目的,那就是反蠱。 眾所周知,很多蠱如果施展不當,無法產生效果,都會反噬施蠱人自身。例如大名鼎鼎的情蠱,倘若下蠱的人自己背叛了愛情,就會被情蠱咬爛心臟,死于非命。 蟾蠱本是下給朋友的,但此刻被我轉嫁到這男人身上,相當于施蠱失敗。養蠱人自然因此被反噬,雖然不知道能否要她的命,但起碼也能給她找些麻煩。 我的目的,已經達成一半,見那男人磕頭不止,便說:“告訴我怎么找到她,是誰把她帶來的。只要找到她,自然會幫你解蠱?!?/br> 男人抬頭,又有些猶豫。旁邊的女人立刻叫喊:“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講義氣,義氣有命重要嗎!而且,如果不是他把那個女人帶來,你又怎么會被人下蠱!” 男人聽到這話,立刻咬咬牙,抬頭對我說:“我可以帶你去找,但是你得先幫我解蠱,最起碼,也得控制一下。不然我死了,你永遠也找不到她?!?/br> 這話有些道理,找人不是三兩分鐘的事情,他死了,事情確實不好辦。我嗯了一聲,對那女人說,你去找些鹽來,或者拿來濃鹽水也行。 女人二話不說,立刻拿著手機就要出門。我瞥了她一眼,說:“不要試圖喊人來,如果我想殺人,誰也跑不了?!?/br> 女人的身子一頓,然后嗯了一聲,這才出去。 男人低頭看著不斷生長的蟾蠱,渾身都在發顫,臉都嚇的慘白。我看著他,說:“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下蠱也是一樣。如果你不把路走那么絕,今天我也不會來找你?!?/br> 男人一臉懊悔的說:“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打死我也不會做?!?/br> 之后,我又問了些他的個人信息。知道他叫周紹勇,是本地的商人,經營一家很大的汽修廠。而那個女人,則是他再婚的老婆,叫劉茹。她是這家酒吧的一個股東,其父親是市工商局長,據說有希望榮升下一屆副市長。 一個局長升任副市長,可謂一步登天,從此人生軌跡都會與以前不同。也難怪那女人如此囂張,敢指著別人鼻子罵,知道我是誰嗎? 沒多久,那女人回來。她提了一塑料袋,少說也有二三十包鹽,又提了一桶農夫山泉的純凈水來。她氣喘吁吁,臉上的妝也因此亂了一些。 把東西放在地上后,她看著我,問:“夠不夠?不夠我再去拿?!?/br> “用不了那么多?!蔽覕[擺手,然后從桌子上找來一個干凈的杯子,倒進去半杯鹽,然后將水倒滿。 太多鹽,太少的水,本身是很難化開的。但我將三寸長針放進去攪了攪,沒多大會,就化成了異常濃稠的鹽水。 我示意男人把腿伸過來,這么一會,蟾蠱已經長到他的大腿。這兩條腿疙疙瘩瘩,爛的無法入目,那女人看了一眼,就立刻把頭轉過去。 我倒不覺得有什么,因為之前朋友身上的情況,比他這要嚴重許多倍。 “想活命,就不要亂動?!蔽姨嵝颜f。 男人緊張的點頭,然后看著我把三寸長針扎進他腿里。長針并不粗,但插進人身體里,會感覺像被燒紅的鐵棍燙到一樣。男人慘叫一聲,下意識想起來,卻被我按住。他反應過來,便緊咬牙關,扶著茶幾,面色鐵青的堅持著。 我用長針在他腿上插了一圈,仿若一個圓環,然后把濃鹽水拿過來,順著那些針孔倒進去。這鹽水被帶有蠱毒的長針攪過,已經與普通鹽水不同。針孔雖小,但它們卻能很順暢的流進去。 ☆、第七章 胖子洪濤 不過,鹽水終究是鹽水,長針扎過的地方,都是好rou。男人本來就疼的咬牙,此刻傷口被灌入鹽水,更是疼的渾身冒汗,嘴唇發青,瞳孔都快泛白了。 順著一圈針孔澆了個遍,我把杯子放下來,說:“好了?!?/br> 男人疼的氣都喘不勻,呼出去,半天都進不來一口氣。那女人連忙過來幫他順胸口,然后問我:“他不會死吧?” “暫時不會?!蔽艺f。 “這蠱……” “用蠱毒混制的鹽水,可以克制蟾蠱。你可以把水和鹽帶上,如果找人用的時間太長,每隔一段時間就給他灌一點。不過,你們最好祈禱能快點找到她,不然蟾蠱沒發作,鹽水已經把他的rou骨腐蝕了?!蔽艺f。 女人此刻早已沒了囂張的姿態,連連點頭,看我的目光中,也帶著一些敬畏。 蠱術,本就是人們眼中的神秘術法,她能這么快接受,已經算得上膽大。 之后,女人將男人扶起,從包廂里離開。她甚至沒有管那兩個被我毒倒的紋身男,我看了眼坐在沙發上一直傻眼,始終沒動彈的另外兩個年輕女人,想了想,終究還是心軟了一下。便用長針扎破手指,滴在兩個杯子里,對她們說:“一會用水混在里面讓他們喝下去,死倒不會死,不過眼睛是保不住了?!?/br> 那兩個女孩年紀輕,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哪里經歷過這種陣仗。嚇的不斷往后縮,我也不知道她們有沒有聽進去,便搖頭離開。 之所以用我的血幫他們解蠱毒,只因為我體內,有屬于自己的本命蠱。每個養蠱人,根據本命蠱的不同,血rou都會有不同的效果。而我的血,用來解蠱毒,最適合不過。 酒吧依然喧鬧,包廂里的凄慘,并沒有影響這些瘋狂的人們。 我從他們身邊經過,途中很容易與人無意碰撞。一些喝醉酒的人,總是面紅脖子粗的指著鼻子叫罵??此麄兡亲眭铬傅臉幼?,我也沒有興趣動手,便道歉離開。 走出酒吧后,女人已經開車等在那里。我沒有選擇自己開車,畢竟這里不是本地,城市路況不熟悉,很容易跟丟。 上車后,見男人半靠在車門處,見我進來,他縮縮身子,似乎想要空出一些位置讓我,又像是因為畏懼而后退。 我說:“雖然這件事是你下的手,但元兇并不是你,所以我不會對你怎么樣。只要好好配合我找到她,這蠱自然幫你解?!?/br> 男人嘆氣,郁郁的對我道謝。 這有些滑稽,中了蠱,卻要對下蠱人道謝。 劉茹似乎知道該往哪去,立刻將車子駛離酒吧。一路上,他們向我詢問強子,也就是我那朋友如今的情況。得知情況很嚴重,兩人都心里發虛。在沉默一陣后,表示無論怎樣,都會負責強子的醫療費。如果他真廢了,他們也會養一輩子。 我知道他們在刻意示好,便說:“我把你們倆廢了,然后養你們一輩子行嗎?” 他們倆見我語氣中仍帶著憤怒,便都不吭聲了。 不久后,車子在一處小區別墅門前停下。劉茹下來把周紹勇扶走,待我也下來后,才指著那烏黑的屋子說:“這就是洪濤的住處,我們就是在這里見到那個養蠱的女人?!?/br> 我嗯了一聲,示意他們上去敲門。劉茹扶著周紹勇,走過去按門鈴。過了一會,我聽見一個粗獷的男聲響起:“誰他娘的大半夜跑過來?” 屋子里燈光亮起,大門打開,我看到一個穿著睡衣,身高一米七,但體重少說也有兩百斤的胖子站在門后面。 “咦?是勇哥啊,怎么這么晚跑來我這?” “洪胖子,少他嗎跟我廢話,那個女人呢?把我交出來!”周紹勇腳底長著蟾蠱,走起路來,比刀扎的還疼?,F在見了人,自然沒什么好語氣。 洪濤愣了愣,問:“什么女人?哪個女人?” “就是那個養蠱的!”周紹勇說。 洪濤一怔,然后看見兩人身后的我。他肥大的臉上,小眼睛在眼眶里轉了轉,忽然笑著說:“勇哥你開什么玩笑呢,我哪認識什么養蠱的。你要是想找女人,我倒真有,可你帶著嫂子來,我可不敢介紹給你?!?/br> “你少他嗎的跟我廢話,今天不把她交出來,你也別想活!”周紹勇發狠的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花花腸子,你的事,哪件我不知道?隨便給你抖出來幾件,關一輩子都是輕的?!?/br> 他們倆說話間,我忽然感覺到腰間的陶罐微微一晃,但立刻就沒了動靜。我心里立刻明白過去,當即從劉茹和周紹勇旁邊過去,對胖子洪濤說:“大家都是朋友,不請我們進去坐坐?” “你是?”洪濤看著我,一臉疑惑。 “不用管我是誰,我只知道,如果今天必須進你這屋子?!蔽艺f。 劉茹似乎已經看出了什么,立刻在旁邊幫襯說:“對,就算你說翻了天去,今天也得進去!” “這不太好吧,那么晚了……” 我一把將他推開,率先走進去。洪濤剛要伸手拉我,就聽見劉茹說:“洪胖子!你今天不把手縮回去,明天就把你所有店都封了!” 洪濤身子一顫,遲疑了一下,手還是縮了回來。 我順著敞開的大門走進去,一進屋,立刻就感受到蠱蟲的氣息。身后跟來的周紹勇痛呼一聲,而劉茹則驚喊:“你怎么了?要不要我幫你灌鹽水?大師,大師,您快看一看啊?!?/br> 我轉頭看了一眼,見周紹勇兩腿不斷有膿血流下來,便說:“他沒事,只不過蠱蟲受了點刺激而已?!?/br> 洪胖子聽見我說蠱,立刻低頭看周紹勇的雙腿,從褲腿露出的縫隙中見到那密密麻麻的rou瘤時,他倒吸一口氣,再看我的眼神,已經完全不一樣。 我四處走動,打量著房子里的東西,順手在桌子上抹了一把,然后回頭對洪胖子說:“你家挺干凈的?!?/br> 洪胖子額頭冒汗,正拿睡衣袖子擦腦門,聽見我這話,便說:“還好還好?!?/br> 我呵呵笑了一聲,說:“聽說凡是養蠱的人,家里都一塵不染,挺好,省的打掃衛生了?!?/br> 洪胖子一愣,看著我不說話。他的眼神,變得有些兇猛,表情,也變得有些陰沉。而且,有些微微泛紅,好似得了紅眼病一樣。 我把陶罐拿在手里,只見這罐子抖動不休,好似發現了什么。我看著洪胖子,說:“你自己也中了蠱,難道不知道?” 洪胖子一愣,然后滿臉兇狠的說:“別他娘的唬老子,真以為你是哪根蔥?惹毛了,今天你們一個也走不出這大門!” 他說著,下意識把手腕露出來。我看到,那手腕上有很多道劃痕,好像刀疤。而洪胖子的身上,也突然竄出一股陰冷的氣息。劉茹和周紹勇在他身邊,不禁打了個冷顫。 我微微一驚,因為這氣息太陰寒,帶著些許嗜血的味道。就連體內的本命蠱,此刻也從蟄伏狀態下蘇醒,流露出一絲警惕之意。 我知道不能再耽誤下去,手持陶罐掃視屋子,立刻找到一處蠱蟲氣息最為濃密的地方。那是這棟別墅的地下,不等我想明白那氣息怎么會在地底時,就聽見洪胖子忽然大喊:“寶貝兒子,殺了他!” 一陣陰風吹來,我回過頭,正見洪胖子不知從哪摸出一把小刀,伸手在手腕劃過。他很用力,血撒出來許多,卻立刻被陰風帶走。而這血似乎被什么東西吃掉,風一卷,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第八章 小鬼反噬 體內的本命蠱立刻就要出來,不過我將它壓下,然后將陶罐倒轉,向陰風甩了一下。 一蓬火紅色的霧氣從陶罐里被甩出來,正中那股陰風,隱約中,聽到一聲幼兒的怪叫。 這紅霧,正是之前陶罐化去的變異蚊蟲,其本性屬火。我原本想用來對付那個養蠱人,畢竟這次來,帶的東西很少,能多出個對敵的手段是件好事。但誰能想到,養蠱人沒見到,紅霧就先被用掉了。 看著那紅霧如影隨形,跟著陰風四處亂轉,我又看向洪胖子,冷聲說:“沒想到,你還養了只小鬼?!?/br> 洪胖子臉色大變,陰風被紅霧阻擋,落入下風,他都看在了眼里。此刻聽到我說話,更是驚駭不已。然而,他的驚慌只持續一瞬間,下一刻,眼中的紅光更勝,立刻拿起小刀,再次狠狠的在手腕劃了一刀。 更多的血撒出去,融入陰風里。 然而,這些紅霧是我用大量變異蚊蟲煉出來,哪是那么輕易就能對付的?就算他用血加強小鬼的力量,也不足以翻盤。 洪胖子大聲叫喊,發瘋似的一刀又一刀在手腕上劃動。血液,像不要錢似的噴灑出去。陰風根本無法吸收這么多血,因此更多是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