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十六歲家中與他安排京中大員之女,不得他喜,叛出家門,同年收了才安為徒,后年收才德。十年前江燁霖為當時八皇子為幕僚與虞琇沔狹路相逢,三年后八皇子倒臺,投奔虞琇沔為其師,一年后自覺無物可教,便其友,多年相伴,算是跟在虞琇沔身邊最久之人。 如今江燁霖安靜的站在虞琇沔身后聽著房內徐徐傳出的經文聲,閉著眼只覺得心中空靈“不愧是安泰護國寺的主持?!?/br> “才安,才德也不知能與曹振淩好好相處嗎?!庇莠L沔并未上前驚擾了這份寧靜,而在門外慢慢等著。 江燁霖睜開雙目,好笑的看著虞琇沔“當初才安,才德第一次跟在林將軍出兵你似乎也沒這么在意?!?/br> “振淩還年幼,”虞琇沔難得正兒八經的和他說“才17?!?/br> 江燁霖實在忍不住笑出聲“西哲說你可是疼愛這小丈夫,看來不假?!?/br> 疼愛兩字讓虞琇沔臉頰緋紅了片刻“佛門禁地,休要胡言亂語!” “我可什么都沒說,”江燁霖笑了笑,等了片刻,面色沉了下來“我們只有一日逗留?!?/br> “恩…”廣濟使團預計五日后抵達,曹振淩也不知能給他爭取幾日,京城那邊酒邵怕是能給他爭取五日。 便在此時,房內經文聲戛然而止,安泰護國寺主持安寂法師徐徐睜開雙目,似有所感,苦嘆“虞施主請回吧,此事貧僧不會再介入?!?/br> “大師并非看不清,也看不透,”虞琇沔站與梧桐之下,風姿綽約,神色之中帶著一股傲然與自信,氣息含雅溫和,嘴角洋溢著三分笑意六分勢在必得“大師既然知曉我定然回來,便該知道若大師不出面,安泰勢必會遭受戰火。 如今安泰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安泰祥和安寧難道不好? 而邰奉燚并非良君,于太子之時,便魚rou百姓,強搶民女,百姓性命于他而言不值一顧,只求享樂。若非如此,大師又如何會厭棄他? 如今廣濟野心勃勃,邰奉燚走投無門,與之狼狽為jian,就算我趙國拱手相讓,怕是不出一年安泰百姓便自身水火。 大師,于心何忍?大師!你當真要閉門不出?當真要為虎作倀?” 一字一句,看似溫和,卻如軟刀一般插入安寂心中,只是紅塵萬丈,他又如何能一再介入? 房內,安寂的猶豫,虞琇沔或許知道,他并未打擾,而是命人沏了茶,坐在石凳上,緩緩品著。 江燁霖等人站在他身后,寸步不離,卻也不會貿然靠近。 誰都知道,此時是關鍵時刻,若一不小心,便陷虞琇沔于萬劫不復,陷趙國與戰火之中! 半個時辰后,安寂從房內走出,看著一派悠閑絲毫不急的虞琇沔,只覺得與上次一別多年,此人越發光彩奪目“虞施主多年一別,卻是越發風采奕奕?!?/br> 虞琇沔起身回禮“世道無常,經歷紅塵萬丈方能看清世間百態?!?/br> 安寂知道這是虞琇沔在點撥自己,心中一嘆。 虞琇沔引他入座,為他斟滿茶杯“大師,請?!?/br> “虞施主請?!卑蔡┑?。 兩人品了片刻茶,虞琇沔并不急著再引入先前之事,反倒與他說佛聊經。 安寂既然猜到自己會來,那怕是早已看透。 安泰上上下下百姓何止千萬,安寂又如何真忍心讓百姓陷入水火或推入戰火之中? 只是,安寂自責,若非自己一時沖動如何會罷免邰奉燚這個前太子?若非自己當初之舉,又何來今日之果。 他自覺若非當初之事,便不會有如今惡果罷了。 虞琇沔要讓他明白,邰奉燚心性暴躁,魚rou百姓,當初安寂做的對,邰奉燚不能為君! 安寂不可否認虞琇沔悟性極高,與他談佛說道乃是世間難得一件舒心事。 兩人一聊聊到用晚膳,佛門是不興用晚膳,但佛廟中來客卻可用,安寂看了眼虞琇沔身后那一行人便客套道“虞先生便讓我那小徒兒領你手下梳洗用餐如何?” 虞琇沔掃了眼江燁霖等人,后者立刻上前恭敬道“我等不離先生半步?!?/br> 安寂見狀并未覺得冒犯反而贊嘆道“虞先生知人善用,手下也是如此忠心耿耿?!?/br> “不過是對他們好,他們對我也好罷了?!庇莠L沔笑笑“就如同君于百姓,君若善待百姓,百姓自然擁護君王?!?/br> 安寂立刻沉下臉,暗嘆。的確,如今安泰國國君年幼,卻深得百姓擁護,自己又有何看不開,看不透的? “大師,紅塵萬丈,你我都逃不脫?!庇莠L沔與他閑聊一下午,自然已經了然這位大師執迷不悟,陷入僵局在何處,此刻一言便是點醒對方莫要因自己猶豫不決,因過往種種而再陷百姓與水火,陷自己與不仁不義之間。 安寂重嘆“貧僧自然知曉,若讓廣濟得逞,怕是安泰不寧,百姓不寧。只是…” “敢問大師,當初所舉,可有錯?”虞琇沔朗聲便問“你無錯,邰奉燚魚rou百姓,糟蹋良家女子,高高在上不把百姓性命當回事,不配做一國之君!大師又有何猶豫不決的?” “你說的對,我不該被過往蒙住雙目!”安寂思索片刻,果斷道。 虞琇沔見狀嘴角含笑,站與他身后的江燁霖暗自松了口氣。 “只是,趙國如今之舉與廣濟又有何不同?”安寂目光銳利,雙目帶著怒意呵斥道。 與微風之中,落日的暖陽無法遮蓋黑幕的昏暗,虞琇沔一身白衣,不驕不躁,雙目含笑,絲毫不見半分慌張。 江燁霖卻心中一震,暗叫糟糕。 四周,寂靜,悄無聲息。 虞琇沔緩緩起身,漫步于蓮花池旁“大師,你看這蓮花,花開花落,乃是一個輪回。世間百態,又有什么能逃脫的了這個定數?” 安寂并未被說服“不過是爾等狡辯,安泰國力雄厚,國泰民安無需依附他國,更不會被并吞!” “安泰兩面環山,一面沿海,易守難攻,乃是兵家必爭之地?!庇莠L沔輕嘆“不可否認,廣濟對安泰虎視眈眈,我趙國亦是,安泰因此遭受多年戰火,如今安泰國本不堅,趙國與廣濟卻是兵強馬壯,對安泰自然虎視眈眈。安泰眼下附屬趙國尚且有一絲生機,若被廣濟染指,大師你覺得世間還會有安泰?” 不可否認,安寂似乎被說服,似乎…“虞先生的口才比之過往更出彩了?!?/br> 這等嘲諷之言,虞琇沔根本沒當一回事兒“大師若不信,便不信吧。明日巳時我等便會啟程。若大師愿意同行,乃是安泰大幸,若不愿…安泰落入他人之手,最多世人說我大不如前,卻又會如何說大師?”說到此處,眼中閃過一絲嘲諷“安泰萬萬百姓的身家性命,便掌握在大師手中了?!闭f罷,不帶一絲猶豫,轉身離開庭院。 江燁霖心中贊嘆,這般施壓,那老和尚怕是一夜補眠,第二天還得乖乖跟自己走。 “虞先生你覺得有幾成把握?”隨行的侍衛立刻追問。 西哲揮揮手“哪涼快哪待著去,先生出馬,哪會不成的?!?/br> “就是,小吳你都在先生身邊待了幾年?還是如此?!苯瓱盍匦χ鴵u頭“就算為了安泰黎民百姓,安寂也不敢不從啊?!?/br> 虞琇沔不言不語,心中卻帶著幾分亢奮,他便是喜歡與人較量,這種刺激當真妙不可言。 自己當初有多傻,為了個林景輝而放棄一切,甚至放棄自我。 第59章 “也不知道,振淩晚上又吃了多少?!苯o他的銀子,夠用嗎? 湊過去聽見自家先生喃喃自語的西哲嘴角一抽,抹了把臉。 江燁霖是沒聽見,便問他“虞先生說什么了?” “他說晚上吃什么!”堅定臉,不能毀了自家先生的形象。 江燁霖面色錯愕,虞琇沔還會在意吃什么?! 倒是身旁的吳天昊抓了抓腦袋“我打聽過,這的齋飯和茶餅乃是一絕,特別是茶餅!油酥松脆,里面那是茶香四溢,咱們給先生多準備點這個?” 虞琇沔聽了一耳,頓住腳步“多買些?!睅Щ厝ソo那蠢東西嘗嘗。 西哲表示…呵呵! 安寂一夜未眠,心中似存了心魔,百般煎熬。 當黎明破曉的晨光普照在他身上時,又似豁然開朗,心中一嘆,命陪他念經一夜的小徒收拾行裝。 趙國與廣濟的確相同,不過都是豺狼虎豹! 可虞琇沔所言不差,若暫歸趙國,安泰尚有一絲生存之希,百姓更能安居樂業國泰安康,若被廣濟染指,怕是……名不聊生啊。 他不是看不透,只是心存不甘,心存不甘??! “望蒼生指引我安泰一線生機!” 虞琇沔覺得昨夜齋飯味道的確不錯,但真正妙的卻是茶餅,只可惜他們來晚了,若非是主持貴客,怕是連五個都勻不出。 第二天一早,他便讓吳天昊去買茶餅,有多少買多少!為以防萬一限購…虞琇沔直接把所有人都拽過去。 旁人只以為虞琇沔喜愛這茶餅,真正知曉意圖的只有西哲。 虞琇沔對甜食的確偏愛,但家里還有個好這口的呢…“先生這兒的松子糖也別出一格,咱買點?” 西哲覺得,自己為那個家,真是要cao碎了心! “買點?!笨傆X得自己意圖被察覺的虞琇沔,心里略略不好意思。 當安寂收拾好行裝,與寺院眾人一一告知后,便瞧見虞琇沔打包著五十來盒茶餅…安寂掐指一算,總覺得今兒外人是買不到茶餅了,哦,還有松子糖。 “哈哈哈,沒想到虞先生也喜愛我寺的茶餅?!卑布盘谷淮笮?。 虞琇沔絲毫不介意“大師謙虛了,這茶餅入口酥脆,吃完后口齒留香,的確上佳?!辈苷駵R應該會喜歡吧?若他喜歡,小雪狼們是不是能多陪自己幾夜? 一路歸程急行,安寂固然年邁但體力甚好。 入京前夜,江燁霖敲響虞琇沔的房門,后者還吃著茶餅,品著茶,望著一輪明月,神情寫意自在。 江燁霖便是佩服這人的心性和處事之道,似乎天下間任何事都不會真正能讓他變色。 合上房門,見桌上有兩杯茶,笑笑端起抿了口“好茶,”說著別有深意的瞧了眼虞琇沔“人更妙?!?/br> 虞琇沔輕笑聲,并不在意對方的調侃,捏起一塊茶餅送入口中,片刻又抿了口茶,舒服的瞇了瞇眼,良久方才道“你不必擔心安寂會從中作梗?!?/br> 江燁霖擔心的不外乎安寂這老和尚如今后固然站在他們這邊,卻并不一口回絕廣濟,反而打算兩邊牽制,他從中坐收漁翁之利。 如今見虞琇沔這般說,便知道這位已經做好準備“嗯?”拿起一塊茶餅送入口中,待吞咽后方才問“為何如此確定?” “安寂也不是愚蠢之輩,他只要看到石磊子便明白若給廣濟一絲希望,便是與虎畫皮?!闭f著,望向窗外那輪明月,潔白的肌膚上,似鍍上一層銀白色的光暈。 讓人瞧著,心生敬畏,如此高不可攀的居然是個麟兒。 江燁霖心中再次感到惋惜,他并未有任何看不起麟兒的意思,只是這社會,這國家對麟兒的約束太大。虞琇沔能有如今的成就,除了本身才華外,還有明君。就算他不認同林景輝,卻也不得不承認,虞琇沔年幼時能展露才華,能展翅高飛,也有他在一旁護著的關系。 聯想京城的曹家以及虞琇沔的小丈夫曹振淩,心中更是說不出的遺憾。 只是前后林景輝,難道曹振淩不會步了后塵,即時虞先生又該怎么辦? 若當年虞先生并未陷入情愛,與他一般冷情冷性,又該多好。 時隔十二日,虞琇沔風塵仆仆的趕回京城,并未驚動京城各方勢力。 事關重大,只能壓下心中思念,入宮,先把安寂送入宮中后與當今天子稟報,并從酒邵這了解自己離開后京城發生的大小事務。 “皇上這次是下了狠手了?!贝粕壅f罷,慢悠悠的提點一句。 虞琇沔皺眉,左相的嫡孫女,那美艷的女子?的確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