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但事實上,它依然是不同的。 因為在這篇荒野的一處不起眼的角落,一朵分明顏色晦暗,卻又給人一種不正常的花正徐徐綻放。 而柳婧就站在這朵花的不遠處。 ――這著實是一個意外。 柳婧心中微沉。 原本,她是打算直接去找莫長歌的,但是有話說得好,人算不如天算,誰又能知道,在去找莫長歌的路上,她竟會遇見這個東西? ――含煙樹。 是的,在柳婧前方徐徐綻放的,雖然有著花的模樣,但它并不是花,而是樹――含煙樹,一種只會誕生于斷生界中的致命的植物。 斷生界,乃是三千界中最為致命的險地之一,其中雖說奇花異草天材地寶數不勝數,令眾多修士無限向往,但這么多年來,卻沒有多少修士敢于闖入斷生界,正是因為含煙樹這唯有斷生界才能誕生的植物。 事實上,含煙樹本身并非是什么險惡的植物,也并不會攻擊任何人,但是它卻有一個對修士來說無比致命的特性,那就是令它存在的方圓百里之內沒有絲毫靈力。 并且不僅僅是如此,除了抽走天地間的靈力之外,它甚至還會抽走方圓百里內任何修士、妖獸、以及它能抽走的一切生靈的靈力。 正因為如此,有它存在的地方,不見飛鳥,不見蟲鳴,也沒有任何生靈存在,甚至連修士都會退避三舍。 雖說這含煙樹只不過是抽去修士體內的靈力,而非是使得修士再也無法聚集靈力,但修士依然不愿去招惹這含煙樹。 因為這含煙樹不僅出現的方式十分突然,它的伴生植物尸解藤,也不是失去了力量的修士能夠招惹得起的。 這也正是含煙樹成為斷生界中令眾多修士退避三舍的原因。 一刻鐘之前,當柳婧遁行到這兒時,周身的魔氣猛地一空,遁法盡失,若非柳婧拼著最后一分力量浮出地底,恐怕就沒什么好果子吃了。 待到她略顯狼狽地浮出地面之后,這才發現這里竟是綻出了一株含煙樹! 可是……為什么? 這里分明不是斷空界,這含煙樹又怎么會長在這種地方? 柳婧心中微沉,直勾勾地瞧著這含煙樹,猶疑不定,既想要快快離開此處,又怕她只要一個轉身,那要命的尸解藤就會追上。 據柳婧所看過的典籍記載,萬萬年來,死在這尸解藤下的修士數不勝數,但能夠逃脫的,也并非沒有,只不過那些修士都是在察覺到含煙樹的瞬間就快快離開了,這才能夠全身而退。 但這樣的修士到底是少數,因為含煙樹往往會像是柳婧此時所遇到的狀況一般,在修士遁行之時又或是御劍飛行時突然出現在修士的附近,這樣一來,光是因為意外摔死,又或是遁行中被融入五行、與天地靈氣化為一體,徹底喪失自己的意志的修士數不勝數,就算之后的修士僥幸活下,也逃不過那無影無形的尸解藤。 所以……這便是她柳婧的死局了么? 她柳婧,沒有死在莫長歌手里,沒有死在她的“道”上,反而要死在這可笑的含煙樹和尸解藤的手中? 開什么玩笑! 柳婧冷笑一聲,一直被她藏在腰間的軟劍瞬間出現在她的手中。 在上輩子的焚空界,大部分的修士對柳婧這一魔頭的印象,都是眾說紛紜,但對于她使用武器的習慣,卻都是眾口一詞。 柳婧雖說手執長劍,但事實上,那卻只是個幌子罷了。她慣于使用各種奇門法寶,如同柳婧此時口中含著的鉆心喪魄釘,她鬢間簪著的華勝模樣的滌塵蕩影刺,又或是她腕間三元玲瓏繩……這些不起眼的東西,都是她真正殺人的法寶,反而是她手中瞧起來最為兇險的長劍,卻是沾血最少的東西。 ――但這是錯的。 除了莫長歌,和那些已經死在柳婧劍下的修士之外,沒有人知道,柳婧真正致命的武器,正是眾人眼中被柳婧用來當做幌子的劍。 而這劍也并非是眾人所認為的長劍,而是被柳婧充盈了魔氣的軟劍。 柳婧有一手好劍法,這正是她真正的立命之本,而那些防不勝防、令眾多修士指著她鼻子大罵無恥妖女的陰毒法寶,才是真正的幌子。 到了此時,柳婧體內已經不剩分毫魔氣,那些法寶也了無作用,無法被她所驅動,但她卻還有劍。 既然逃是無用的,那向前走便是。 只要劍還在柳婧的手中,她就能夠有信心走到最后。 于是柳婧也正是這樣做的。 她款步輕移,心中警惕,面上含笑,走向了那株被三千界修士們聞之色變的含煙樹。 短短不過十尺的距離,柳婧卻是走得步步小心。 但令柳婧驚疑的是,直到她站在含煙樹前,那在典籍記載和傳聞中都是險惡無比的尸解藤竟是完全沒有出現。 為什么? 柳婧站在含煙樹前,面上陰晴不定。 但無論如何―― 柳婧握緊了手中的劍。 這含煙樹,是萬萬不能留的。 柳婧抬手,但就在手中劍落下的瞬間,一個熟悉聲音失聲道:“小心!” ☆、第三十一章 :突變(二) 誰? 是誰在說話? 柳婧一個恍神,而下一刻,她的手就被人牢牢握住。 柳婧愕然抬頭,只見一張熟悉的臉上布滿了不贊同和莫名的焦急,瞧著她,道:“姑娘,怎可如此輕生?” “謝世瑜……”柳婧恍惚了一下,不知怎的,竟脫口而出道,“你怎會在這里?” 謝世瑜臉色先是一紅,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窘迫又不自在的表情充斥著他的面容,但下一刻,謝世瑜卻又猛地一怔。 “你……你怎會知道我的名字?” 謝世瑜回想著曾經的兩次見面,兩次都是撞見這姑娘在沐浴,于是一次被這姑娘踩在腳下,一次被扔了一雙紅鞋……還好這次這姑娘不在沐浴…… 等等等等!他在想什么???! 謝世瑜使勁搖搖頭,但剛剛將滿腦子的不靠譜扔出腦袋,下一刻,乾坤袋里頭的那雙紅鞋便從他腦子里頭冒了出來。 ――要不要現在將這雙紅鞋還給這姑娘? 系統:‘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謝世瑜瞧見依然架在紅衣姑娘脖子上的長劍,頓時心中一凜,總算是把滿腦子的不合時宜和不靠譜暫時拋下。 而在現實,柳婧卻是奇怪地瞧著謝世瑜。 且不說謝世瑜為何會在這兒…… 想到謝世瑜方才的話,柳婧便感到了幾分好笑。 ――輕生? 開什么玩笑! 她柳婧又哪里能瞧出輕生的模樣了? 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乃是懦夫所為,而她柳婧顯然不是、也不可能是懦夫! 柳婧譏誚地勾了勾唇角,但下一刻,柳婧卻驀然發現她手中的長劍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若非謝世瑜方才握住了她的手,恐怕她方才砍下去的那一下,落下的不是含煙樹,而是她的腦袋了! ――這是怎么回事? 柳婧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甚至來不及理會面前的謝世瑜,柳婧偏過頭去,越過謝世瑜,望向了方才那株含煙樹的位置,卻發現那里根本就沒有什么含煙樹! 柳婧的心沉了下去。 是啊……對的,明明就應該是這樣的。 這里只不過是一個與世間隔絕了萬萬年的秘境,而非是那險惡的斷生界……那含煙樹又怎么會出現在此? 在看到含煙樹的那一刻,她分明也曾抱有這樣的疑惑,但是為什么后來她卻又篤信那便是真正的含煙樹? 為什么? “有什么地方不對……” 柳婧喃喃著,目光略過眼前的謝世瑜,扭頭四顧,在這片骸骨荒野上一遍又一遍地搜尋著。 有什么東西欺騙了她…… 是什么欺騙了她? 是什么東西,能夠在完全不驚動她的情況下,欺騙了她,誘她差一點就做出自殺的舉動? 要知道,雖說她現在不過是融合期,但是她的眼界與分辨的能力卻遠遠不是融合期,甚至金丹期、元嬰期的修士能夠比擬的! 就連身為方覆界中少見的上古邪兵承惡,當初都能被她發覺那場騙局的異狀,就連身為沽風墓鑰匙的幻音符,都不能用幻境困住她……但她現在卻的的確確被困住了。 甚至無法感受到自己體內半分魔氣的存在! 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 自重生以來,柳婧第一次感到了如芒在背的危機。 此時此刻,柳婧身上不僅沒有半分靈力的存在,甚至連半分魔氣也沒有,就連盤踞在她面容上的魔紋都消褪得一干二凈,換句話也就是說,此刻的柳婧與普通人無二,不說修士,只要隨便來一個稍稍強壯一些的凡人,就能輕易地殺了她! ――為什么? ――為什么會這樣? ――若那含煙樹不是真的,那么她的魔氣又去了哪兒? ――若這一切都是假的,那什么又是真的? ――若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什么又是假的? 柳婧手中長劍緊握,眼中卻慢慢泛開了異樣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 ――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究竟是什么騙了她? 柳婧開始一幕幕回想來到沽風墓后的種種,甚至試圖再次同幻音符建立聯系,但卻都無功而返。 就在柳婧終于感到幾分焦躁的時候,一聲輕笑,驀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