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行走方式并非來源于人類社會中的學習，而是屬于西格瑪“與生俱來”的技能。那是早在西格瑪第一次開機之前就被人類灌輸在系統中的、軍用機器人的必備技能。

    如今之所以把這項本事展露出來，是因為他要去拿、東、西。

    作為一名完全按照人類模式成長起來的機器人，西格瑪有自己的喜好，他有自己喜歡的顏色，最喜歡的能源油，以及喜歡的地點；他還會“任性”，比如，他會懇求兄長不要把卡帕的殘骸提取掉；同時他也意識到這樣對自家的機器人是不好的，于是他還會“彌補”。

    不就是缺少法比亞嗎？西格瑪知道哪里有好多好多的法比亞哦！朵來女士的雕像不就是法比亞做的嗎？那么多法比亞擺在那里，西格瑪拿一點就好了。

    羅姆拉比索女士的雕像靜靜的矗立在星空下，在這個最崇尚科技的機械之城，她的意義已經完全被神化了，她的雕像已經矗立在此幾百年，除了腳趾由于接受了太多親吻而磨損以外，從沒有人膽敢對她身上的金屬打主意。正因為如此，所以雕像周圍除了監控儀以外并沒有其他警備措施。

    這種情形下，半截身體的機器人西格瑪出現在羅姆拉比索女士……的雕像腳下了。

    他的目標從來不是雕像中的朵來女士本身，而是朵來女士手中捧著的那本書。根據西格瑪的計算，這本書是最厚噠！也是最重噠！整整二十二kg，剛好是自家缺少的法比亞的重量喲！

    順著朵來女士的大腿爬上去，西格瑪迅速爬到了人物雙手的位置，他以為將書籍從雕像分割下來會費些力氣的，誰知朵來女士手中這本書根本就是平平放置在人物手掌中的，其實這也是沒辦法，朵來女士平生的全部著作只有這一本沒有原著，潘德拉政府一直等著收到原著的時候將原著內容原封不動復刻下來，屆時才會做固定處理。于是，這本法比亞制作的書籍順利的被西格瑪拿到手了。

    然而，西格瑪是個好孩子，他知道買東西要給錢，不能平白無故把別人的東西拿走。

    可是，西格瑪沒錢/(ㄒoㄒ)/~~

    其實西格瑪是有零用錢的，每個月和兄長一樣的金額，可是他的零用錢花得特別快，還沒有到下一個月發零用錢的時間，西格瑪月光族了/(ㄒoㄒ)/~~

    于是西格瑪想起了上午普林斯特介紹雕像時說過的話，然后，從肚肚里掏出一本書，西格瑪將書放在原本放置法比亞書籍的地方，他從朵來女士的身上滑了下去。

    重新落地的時候，西格瑪還非常有禮貌的朝朵來女士的雕像鞠了個躬，表達完自己的謝意之后，西格瑪高高興興、偷偷摸摸回酒店睡覺去了。

    阿爾法問他出去干什么的時候，他還撒了個謊：

    “我去散步了?！币贿呎f著一邊重新擦干凈了身體，西格瑪拉上小被子，窩在兄長身邊關機了。

    請放心，一切發生的無蹤無影，西格瑪是個非常謹慎的機器人，周圍的所以監控儀都被他事先調轉了方向。

    然而，這卻并不意味著這件事不會被發現，第二天道格按時抵達酒店和穆根匯合的時候，他便把這件事當新聞和穆根提起了：“羅姆拉比索女士的雕像失竊了?！钡栏癫⒎强帐謥淼?，他還帶了自己做得點心。畢業之后成功成為一家五星級餐廳的主廚……學徒之一，道格如今在很遙遠的星系上班，這次還是特意為了穆根請假回來的。

    “??？那個雕像不是很重嗎？”穆根正要吃點心的手停住了。

    西格瑪的幽光屏非常規律的閃爍著綠光，非常純良的看著道格。

    “不是整個雕像失竊，只丟了一部分，那本尚未找到原著的《智能機器人初級制作方法》丟了?！钡栏窈芷匠５恼f著：“其他著作都是雕刻好內容固定在雕像上的，只有這一本由于沒有原作所以是空白的，潘德拉政府還等著找到原書將所有內容雕刻上去呢，打算到時候再固定好?！?/br>
    “能找回來嗎？”

    “應該可以，潘德拉警方的科技化水平很高，應該很快能夠發現蛛絲馬跡?！?/br>
    這件事并沒有在兩位青年的話題中占據太多時間，簡單的用過早餐，在道格的帶領下，穆根一行人搭乘公用交通工具來到了距離酒店很遙遠的一個偏僻小鎮上，和之前見過的潘德拉景色完全不同，這是個很有工匠氣息的小鎮，到處是人群，吆喝聲、交談聲、鍛造金屬的聲交織成一片，家家戶戶的房子都是石頭壘成的，仔細看這些石頭還有天然的花紋和顏色，少有研究就知道這是蘊含金屬的礦石。

    穆根目瞪口呆的看到小鎮的主干道上全部由各種小攤點構成，所有攤點上的貨物只有一種，那就是各種各樣的石頭，大大小小，什么形狀都有，除此之外每隔幾個攤點就會有一臺分解儀，穆根知道那是專門提煉金屬的儀器。

    “這是潘德拉最大的民間金屬礦石市場?！钡栏駥δ赂榻B道：“你要找的金屬如果軍方都無法收集全的話，那么只有可能這里會有?！?/br>
    “這個市場的歷史已經有一千年了。攤位主人全部是土生土長的潘德拉人，比起去工廠接受財閥雇傭，他們更喜歡守著自家的作坊，每年潘德拉都會派礦船去外星采集金屬礦，這里的作坊主也會派人去，他們帶回來的礦石雖然在數量上無法與大財閥的工廠相比，然而多樣性卻勝過很多，除此之外，這里礦石的販售方式也很特殊?！钡栏裢屏送蒲坨R：“不會提前表明物品名稱和價格，這里的礦石都是原生態的，沒有名字，論個或者公斤販售，付款完畢才會由店家提煉，在提煉之前很少有人能夠僅憑礦石外表分辨出礦石蘊含的金屬是什么，純度如何，我是不太習慣這種販售方式，不過這里的生意卻一直很好?！?/br>
    “這……不是賭石嗎？”在古代的地球，這種集實力，運氣，經驗于一體的賭博方式曾經風靡一時，沒想到在這里也有。

    不過這里賭的卻不是玉石，而是各種各樣的金屬礦石。

    “賭石？也可以這么說?！钡栏顸c了點頭，隨即道：“你可以在這里看有沒有人開出米卡或者法比亞，如果有人開出來，你可以收購，除此之外你還可以自己去購買幾塊石頭試試看運氣?！?/br>
    深感這是一個好建議，穆根決定這幾天每天都來這里碰碰運氣，就算沒有開出來，多學一點礦石知識也是好的，不過由于下午還和塔塔林他們有約，所以穆根并沒有在這里停留很久，興致勃勃觀看別人賭了一會兒，他便提前離開了。

    昨天由普林斯頓為材料買單，今天則是塔塔林負責將穆根引薦給機械大師進行提煉與加工的日子。在西瑟先生的建議下，穆根最終選擇了使用潘德拉的傳統機械制造坊。

    機械師也是西瑟先生推薦的，是一位名叫肯達的機械大師，據說這位大師一年只接五份訂單，穆根家這張訂單是在西瑟先生的運作下插進去的。

    這位大師是潘德拉的首席機械人制造師，同時亦是一位金屬藝術家，穆根曾經看到的朵來女士的雕像就是這位大師親手制作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命運

    為雙方互相引薦了以下之后，塔塔林和普林斯特便退出了這個房間，將空間留給事情的正主，由他們自行交流。

    肯達大師是一個不多言的老人家，沒有過多的寒暄，開門見山就找穆根要材料清單，然后又要零件設計分解圖。

    “胡鬧！這是凸輪軸嗎？這是搖臂嗎？這是……這是哪個設計師做得圖？簡直胡鬧——”接過設計圖的時候肯達大師就皺了一下眉，耐著性子將設計圖一頁一頁翻過去，越翻他的眉頭皺的越緊，到最后他終于按捺不住的罵出了聲。

    一生之中每天都在和設計圖打交道，見識過無數的圖紙、如今見到的這份設計圖在肯達大師眼里委實太不專業了！

    穆根提供的這份圖紙首先從表現方式上就與主流不合，為了方便設計師與工匠的工作交接，設計圖紙的擺放順序都是很講究的，第一頁畫什么、第二頁畫什么……都有固定的順序，而這份設計圖的順序完全打亂了（←就好比一篇論文，第一頁是結論，最后一頁是開篇醬紫）！

    其次，圖紙里的“創新設計”太多了！

    當然不是反駁創新設計，在潘德拉是非常鼓勵新思想的，但是，改動明明已經被證明完美的結構就不對了！

    一眼就判斷出這些材料的價值，肯達大師無法忍受來人如此浪費這些珍貴的材料。

    肯達大師是一位非常守規則的工匠，計劃中原本的訂單被這份訂單強勢插入的時候他已經有所不滿，如今見到這份訂單的主人居然還妄圖使用如此珍貴的材料去制作一定會失敗的零件，他忍無可忍了！

    “凸輪軸就要做成這個樣子，之前的凸輪軸使用超過兩萬次就會閉合不嚴，會有氣體從外面進入……”看到對方重重拍了桌子，西格瑪也沖過去，用更大的力量拍了拍桌子：“而且，做成曲線形的凸輪軸更漂亮！”

    他理直氣壯道。

    “曲線形狀怎么可能比直線形狀的凸輪軸更加好用？”完全沒有注意到和自己拍桌的人是誰，肯達大師的注意力還停留在這份糟糕至極的圖紙上：“而且一個機器人要那么好看做什么？好用才是制造機器人的終極目標！”

    “根據朵來第三百八十五條定理，閉合平滑周呈35度輪回轉折才是最嚴密的角度！”西格瑪繼續道，末了還不忘補充一句：“機器人也是要漂亮的！”

    “羅姆拉比索女士發明的定理明明只有三百五十三條，這三百八十五條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我從來沒聽說過——”將羅姆拉比索女士奉若神明，肯達大師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說法，他暴怒了！

    “在《《智能機器人初級制作方法》》第三百七十五頁第四行寫噠！”西格瑪記得很清楚。

    “胡說！羅姆拉比索女士那本書根本絕版了！你要是有書你拿給我看??！”肯達大師的胡子都吹起來了。

    “……”西格瑪卡住了：呃……那本書昨天就換出去了。

    于是，他只能講那一頁的內容默寫了一遍，機器人的字跡工整的就像打印下來的一樣，除了公式、文字闡述以外，西格瑪甚至把配圖都原封不動復制下來了，就連標點都是與原著分毫不差，末了西格瑪還在右下方寫上了375這個數字作為頁碼標記。

    肯達大師原本還不信的，然而當這一頁內容忽然出現在他眼皮底下的時候，他的眼睛都直了，整個人撲在這頁文字上，他開始仔細研讀起來，時不時和西格瑪討論個問題，最后……

    “好吧，你是對的，就做成曲線的?！贝髱熗讌f了。

    西格瑪比了一個剪刀手。

    “說了半天，渴死了，你也來喝……哎？”從旁邊的助手機器人手里接過茶杯，肯達大師下意識的將另一杯遞到對面，卻在此時才發現和自己討論了半天的根本不是人類，而是機器人。

    還是個缺了半段身子的機器人。

    “謝謝?！彪m然不喝水，不過西格瑪還是接過了茶杯，然后把整杯茶放到自己肚子里去了。

    肯達送給西格瑪的茶——當茶杯進入西格瑪的小倉庫的時候，西格瑪自動為它分選了一個標簽。

    ￣▽￣

    “這……這……”肯達大師呆了半天，最終大大喝了一口茶，小口小口分次吞進去，這才將心中的驚訝完全壓了下去。

    這份圖紙莫非是機器人做的？那些創新修改莫非都是它搞出來的？肯達大師心中滿是疑惑，然而心中卻不由得肯定了這些問題，畢竟剛剛和他爭執不休的可一直是這臺機器人，他提出來的問題全部被這個機器人解決了，不僅如此，那臺機器人適才還反問了自己很多問題……

    這還是機器人嗎？

    肯達大師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助手機器人，然后又看了一眼對面的西格瑪。

    “接下來，是搖臂……”不等他深入思考，西格瑪立刻將下一個問題擺在他面前，兩“人”立刻進入了第二輪爭吵。

    自始至終，穆根都笑吟吟的看著他們。

    家里對機器人研究最深的人其實是西格瑪，畢竟全家機器人都是完整的，只有他一個人沒有屁股和大腿，他每天都很關注如何獲得更漂亮的屁股和大腿這種問題。朵來女士送給他們好多關于機械制造的書籍，里面所有關于機器人研究的書西格瑪全部“看”過了，除此以外西格瑪還熱衷于去帝綜的機械人制造系旁聽，當然，由于并非是本專業的學生，他并不能提問，一旦有問題，他只能自己和自己研究，實在無法從自己的知識范疇內獲得解答的，西格瑪會上網問，去街坊鄰里問，實在不行的話則由穆根出馬找帝綜的教授；除此之外，他也不能參加考試，所以穆根也不知道他到底學到什么水平了。

    直到這次家里的機器人都磨損了，需要重新更換身體，西格瑪自告奮勇畫圖紙，穆根才覺得他做得有模有樣了，看到他和肯達大師討論的樣子，穆根忽然很感激肯達大師。

    穆根或許根本沒意識到這意味著什么：一臺機器人，除去人類灌輸給他的知識之外，他開始主動學習其他知識了，他的硬盤內容物在主動的增長……

    或許他意識到這一點了，不過穆根并沒有覺得這有什么不對。

    西格瑪和肯達大師的爭論結果最終是一人一半：部分改動西格瑪說服了肯達大師，而部分改動被肯達大師拒絕了，實際cao作與理論有許多不同，肯達大師用很多實例說服了西格瑪。

    雙方都很滿意，接下來就是具體分配。

    由于最珍貴的兩種金屬差了些，西格瑪的設計圖可能要重新安排了。不過為了節約時間，肯達大師說自己可以先將其他不需要這兩種金屬的部分零件制作起來。

    時間已經很晚了，肯達大師還留他們吃了飯。

    對于這一點，穆根覺得沒什么，直到他們出來之后，塔塔林這才大大吐了一口氣，夸張的吐了一口氣：“上一個被肯達大師留飯的人是納什基爾大人呢！我居然得到了肯達大師的晚餐邀請，穆根你真厲害！”塔塔林很高興，表示今天一定要在朋友圈炫耀一下。

    “呵呵?！蹦赂荒苄α?，然后輕輕摸了摸西格瑪的頭：“都是托西格瑪的福呢?！?/br>
    直到飯桌上大師還在和西格瑪討論設計圖的修改問題，虧得西格瑪不用吃飯，不過那位大師自己卻是肯定沒有吃飽的。

    將兩人再次送回酒店，塔塔林和普林斯特滿足的告辭了。

    沒有足夠的法比亞和米卡，萌萌表示自己可以做得便宜點。

    機器人小a也表示自己用不上特別高大上的材料，普通的金屬就很好了呢~

    就在一家人相互謙讓身體的時候，西格瑪忽然從肚子里掏出一塊方形金屬放到了床上。

    看到這塊金屬的第一眼，穆根嚇了一跳：法比亞？

    看到這塊金屬的第二眼，穆根眼皮跳了跳：等等——這塊金屬的形狀怎么越看越像……一本書？

    穆根慌忙打開了電視：“……羅姆拉比索女士雕像部分失蹤，失蹤部分為雕像手中的無字書……”

    圖文并茂，此時新聞上播放的正是丟失的那本法比亞書的高清晰照片。

    將照片上的丟失物和自己床上躺著的金屬塊迅速做了個對比，穆根傻眼了：一模一樣噠！

    “我們缺少法比亞，朵來女士有好多法比亞，昨天晚上我就去換了?！蔽鞲瘳敽唵蔚慕忉屃艘幌?。

    由于只有半截身子，西格瑪是仰視著對穆根說話的，幽光屏閃爍規律，他看起來就像個等待夸獎的孩子。

    “一共二十二kg，萌萌的屁股和小a爸爸的胸口都可以用上足夠的法比亞?！蔽鞲瘳敽芨吲d，他轉著自己的腦袋，示意穆根可以摸他的腦袋表揚一下了。

    然而西格瑪最終等到的卻是阿爾法無情的機械音。

    “西格瑪，裝上你的屁股；小a，等他裝好之后打他的屁股三十下?！?/br>
    西格瑪驚呆了——

    “為什么？為什么要打西格瑪？”他試圖反抗。

    “請問，報紙上，新聞里，人類對于這件事的定義是什么？”阿爾法的聲音一如既往冰冷。

    “是偷竊?！?/br>
    “可是我是用自己的書交換的?！?/br>
    “雕像的所有人有答應嗎？未經主人允許，單方面進行的交換仍然是偷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