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只是沒想到,孟雪也栽進去了。 她扯扯嘴角,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再次謝謝您,救了她一命?!?/br> 許哲看她一副疲倦的樣子,又想起她和孟雪是朋友,于是多嘴問了一句:“你吃藥了嗎?” 趙惜月瞪他一眼,有點不滿:“你怎么罵人???” 許哲沒想到她誤會了:“我是說,你有沒有吃那種藥?” “哦那個啊,我沒有。這東西不便宜,我沒錢買不起?!?/br> 說完這話趙惜月有點后悔。非親非故的,跟人家說這個干什么,搞得他們好像很熟似的。 還是情緒太差,滿腦子都是掙錢的事兒,讓她的神經總處在這個頻道,輕易轉不出去。 許哲沒再追問什么,把報告塞她手里,起身便走了。他走的時候很安靜,連再見都沒說,只留給趙惜月一個挺拔的背影。 孟雪的家里人很快趕了過來,趙惜月就告辭準備走人。臨走前想著要不要去看看mama,但一看時間還是算了。 心里那兩個消息正在博弈中,她想不好該高興還是難過。 下樓的時候正巧碰上謝志,兩人擦肩而過,趙惜月滿腹心事沒看見他,謝志卻是停下腳步留意了幾眼,這才回了辦公室,同許哲談起這個事兒:“那個孟雪的朋友,我瞧著有點眼熟?!?/br> 許哲正寫報告,頭也不抬回他一句:“漂亮的你都覺得眼熟?!?/br> 謝志就笑:“這話一點兒不像你嘴里說出來的。怎么,你也覺得她漂亮?” “不丑?!?/br> “只是不丑?太違心,這年頭素顏長成這樣不錯了。不過你不一樣,你是情圣,再漂亮的姑娘也入不了你的眼。你心里有了個白月光,看誰都像白米飯,真是沒意思?!?/br> 小李正好進來,聽到這話不由好奇:“許醫生有喜歡的人了?” 謝志拿文件夾拍他腦袋,把他往外轟:“去,趕緊回去,一會兒來病人又走不掉?!?/br> 等小李走后他才又問:“話說那姑娘到底長什么樣,讓你如此念念不忘。你們認識多久?咱們上大學的時候你才多大,十四歲的小屁孩兒,也沒見你身邊有個相好的姑娘。那就是上大學之前的了?高中還是初中認識的,總不會是小學。話說你跳級這么厲害,身邊姑娘都比你小,真能產生什么朦朧之情嗎?” 說完這話他也沒指望許哲會回答,結果許哲打完報告站起身來往更衣室走,臨走出辦公室前回了他一句:“幼兒園?!?/br> ☆、第6章 絕境 趙惜月到宿舍的時候,都快十一點了。 齊娜也才回沒多久,剛洗了澡正拿黃瓜敷臉,一見她回來就問:“怎么樣,死了嗎?” 趙惜月看她的眼神就很無奈:“沒有,救回來了。她爸媽來了,我就回來了?!?/br> “可惜了” “別這樣,到底朋友一場?!?/br> “朋友?”齊娜夾在黃瓜片里的兩根眉毛豎了起來,“當初坑你害你的時候怎么不想想是朋友。你還不知道吧,婁麗麗為什么這么鬧?就是她在攪渾水,要是殺人不犯法我就宰了她,這叫我為祖國除四害?!?/br> “行了,越說越來勁兒,黃瓜都要掉下來了?!?/br> 齊娜白她一眼,一邊揭黃瓜片一邊感慨:“我有時候真覺得你不適合吃這碗飯。光有臉蛋沒有心計怎么行,傻得跟個二百五似的。這個圈子人這么多,但凡有鼻子有眼的都能來分一杯羹??蓹C會就這么多,你不爭不搶就會吃虧。明明叉開腿就能來錢的事兒,偏偏要賣臉。算了,跟你說再多也沒用,你啊就繼續高冷去吧,總有一天把自個兒活活累死?!?/br> 以往她這么說,趙惜月總是笑笑,要不就借故走開。 但今天她沒有,反倒安靜地站在那里,片刻后抬起頭來沖她道:“齊娜,把你的生意,介紹給我吧?!?/br> 齊娜整整三分鐘沒說出話來,黃瓜片掉了一地兒?;剡^神來后她重重拍了下趙惜月的背,差點把她拍吐血。 “親愛的,你終于想通了?!?/br> “不是想通了,是屈服了?!?/br> “怎么了,你媽又不好了?” 趙惜月就把配型成功對方要十萬的事兒同她說了,聽得齊娜直咂嘴:“趁火打劫啊?!?/br> “也不能這么說,人家也有個病人,每天流水似的花錢,總得要點好處。她jiejie得照顧生病的meimei,若給我媽捐髓,短期內身體會受影響,可能得花錢雇人幫忙。他們要錢我能理解,可我掏光口袋,實在沒有?!?/br> 她干這一行有幾年了,認真說起來也賺到過一些錢。她平日是個極節儉的人,可架不住母親得的那個病太兇險。掙的錢都拿去付藥費了,哪里來十萬塊的積蓄給別人。 齊娜點頭:“也有道理。不過惜月,你要不想做的話不要勉強,十萬塊我也能幫你湊一湊……” “不用了,靠人不如靠己,我們家的無底洞太大,欠了親戚朋友一屁股的債。還有我媽手術后的治療費用也不小,十萬塊只是開始,我不能永遠靠你幫忙?!?/br> 這話有理,齊娜便不再堅持,轉而開始半開玩笑給她分析:“其實也不算很虧,女人那一張膜,賣誰不是賣。你說你找個男朋友跟他好,一分得不到也就給他了。他要有良心回頭娶你就算了,沒良心的轉身拍拍屁股走人,跟婁麗麗似的,有什么意思?!?/br> 趙惜月就笑:“也不是人人都是秦軒?!?/br> “是,就算這樣,結婚了又能怎么樣。女人那一層膜能得到什么?現在咱們市的房價當真嚇死人,運氣好的找到個能出首付將來和你一起供房子的就不錯了。運氣不好的一窮二白,兩人租房住,賺不到還得往里貼錢,一層膜,一錢不值。還不如像我這樣,痛痛快快賣出去,明碼標價,起碼錢到了手里,夜里睡覺也踏實?!?/br> 四人間的宿舍如今只住她們兩個,另兩個出去跟男朋友租房住了,所以齊娜說起話來永遠這么無所顧忌。 趙惜月卻沒她這么豪放:“瞧你說的,婚姻又不是做買賣,都跟你這么算,還有誰真心結婚?!?/br> “有啊,傻瓜女人多得是。貼錢貼人生孩子養孩子,到最后讓人一腳踹開,這種例子還少嗎?不少了!” 說完齊娜沖她眨眨眼,轉身洗臉去了。等收拾妥當出來后,她又沖趙惜月道:“過兩天香港有個展會,是個好機會。你到時候跟我去,肯定有活兒。我挑好的介紹給你?!?/br> 真決定走出這一步,趙惜月反倒沒了躊躇,就像齊娜說的,得不到別的,得到真金白銀也是好的,畢竟能拿來救命。 她有點好奇:“什么展會,又是富二代們的聚會?” “什么啊,不是小屁孩玩的,真正的豪門大聚會。海南那什么破盛筵拍馬也比不上。相信我,沒錢沒勢的絕對走不進那里,隨便拎一個出來,身上拔根毛下來都夠你吃一輩子的?!?/br> 說完她在趙惜月身上擰了一把:“瞧這一身嫩嫩的小rou,肯定有人吃了忘不了?!?/br> “去你的,我這都賣身救母了,你就不能滴兩滴同情的眼淚?” “搞不好這是個新開始呢?人這一輩子就那樣兒,眼睛一閉就過來了,想那么多干嘛。誰能保證一輩子不倒霉,趁年輕多賺點,比什么都重要?!?/br> 趙惜月很了解齊娜的背景,從小父母雙亡,討飯撿垃圾長大的姑娘,幸好老天爺還算留情,給了她一張好皮囊,才有機會上大學,否則當真活不下去。 她是那種早就看破一切的人,覺得這世上什么都是狗屎,唯有金錢才是王道。 當然除了錢之外,對她也是很不錯的。她曾經說過這樣的話:“哪天我要是掛了,我的財產就全留給你?!?/br> 趙惜月聽了笑笑,笑過后又替她難過。一個人活在世上無依無靠,連接收遺產的親人都沒有。相比之下她幸運許多。所以她一定要想辦法留住母親,不僅僅是為了報答養育之恩,也是為了留住一個這世上最后一個愛她的人。 活著總是好的,像今天孟雪那樣,一只腳都跨進棺材里了,要不是有許醫生幫忙,搞不好…… 頭一回親眼見證與死神搏斗,趙惜月還有點心有余悸。然后又想攪了人家的飯局,也不知他下班沒有,還是留著繼續加班? 許哲也沒那么拼命,處理完手頭的工作就走了。車開到一半的時候接到父親的電話,要他回家一趟。 電話里沒說什么事兒,他進門后傭人帶他去了書房,剛走進去父親霍子彥就拿了張邀請函給他。 “過兩天香港有個活動,你替我去參加一下?!?/br> “那您呢?”許哲不想去,他本能地排斥這種活動。 “我有更重要的事,陪你媽去法國購物?!?/br> 許哲無語。父親是愛妻狂魔,他又是孝子,兩個男人每次博弈都把最重要的這個女人抬出來,幾年來互有勝負。 “活動您去吧,我陪mama去法國。我對那里比較熟?!?/br> “熟什么,四歲前你就回中國了,裝什么海外僑胞。再說你陪跟我陪一樣嗎?你媽需要的是我這個丈夫,不是你這個已經長大的拖油瓶?!?/br> “爸……” 霍子彥看一眼兒子,覺得逗他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從小就古板的孩子,只有逼他做不喜歡的事情時,才有那么一點年輕人的味道。 “許哲,”霍子彥換了副口氣,變得嚴肅起來,“你也長大了,該為家族考慮一二。弘逸終究要傳到你手里,這種活動你需要去見識見識。爸爸相信以你的能力,肯定能應付周全?!?/br> “我不這么認為?!?/br> “你媽對你很有信心,不要讓她失望。再說,偶爾放松一下也好。你不是在找人嗎?離開本市去其他的城市,也許更有收獲也未必?!?/br> “醫院很忙,我……” “就三天,我給你們院長打電話,請他通融一下。今年過去大半年了,你自己數數你加班多少天休息多少天?再好的兵也得養著用,要勞逸結合?!?/br> 許哲無語,知道這回是自己輸了。他收起邀請函,回家收拾行李。 快忙完的時候無意間想起頭一回去香港的情景。那時他大概五歲,和她一起去。兩家父母帶他們去香港旅游。她別的什么都不關心,只關心落地后能吃什么。 五歲的她因為好吃長得珠圓玉潤,在去往香港的飛機上不停地和他介紹那里的美食:“要吃燒鵝、乳鴿、蝦蛟、腸粉和海鮮。還要喝奶茶檸檬茶吃刨冰……” 說到最后竟不自覺地咽起了口水。 她是許哲生命里碰到的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那么好吃的人。 趙惜月第二天去醫院看mama的時候也說起這個:“聽說香港那邊好吃的東西不少,燒鵝、乳鴿、蝦蛟什么的?;貙ξ医o您帶點回來?” 趙母蒼白凹陷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搖頭道:“不用了,這里也都買得到。再說我現在也吃不下,沒胃口?!?/br> “等病好了就能吃了。要不這樣,到時候我帶您去趟香港,咱們吃最正宗的?!?/br> “小月啊?!?/br> “怎么了媽?”趙惜月看母親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隱約猜到了她想說什么。 “你去香港干什么,真的是工作嗎?” “對啊,有個雜志要拍?!?/br> “怎么去香港那么遠?!?/br> “不遠啊,坐飛機不到三個小時,很快的。是香港的雜志,所以得在那邊取景?!?/br> “你去幾天???” “不超過一個星期,你要想我我每天給你打電話?!?/br> “那倒不用,我就是擔心你。再說你不還有個鐘點工的工作,走這么久不要緊?” “我請假了,沒事兒?!边@事讓她有點意外,她打電話過去請假,是許醫生的那個朋友接的。對方一聽之后給許醫生去了個電話,后來回話同她說沒問題,只要求她一回來就去許醫生家一趟,給他里里外外收拾一遍。 好像每個人都在給她行便利,推著她一步步往前走。 既然注定如此,索性不必再糾結。 ☆、第7章 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