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
“那你家將軍他們呢?” 侍風道:“侍衛營的人都還沒回來,只怕是沒人手替換,這兩天副統領大人還在召集請假的人回營當差呢?!碑吘惯@種‘家務事’還是宗室侍衛營這樣的自己人才好。 連請病假的,只要還能起身,頭腦清醒的,都趕回來。宗室侍衛營統共才幾百號人,一部分派出去了,在京的能出動的只怕都到了也不足以應付。 “這樣??!”石初櫻不由摸了摸下巴,“這么缺人手,豈不是很辛苦?沒得輪換?” “按以往看,只怕……是這樣?!币簿痛笮〗饽軗Q換。 “今日皇太后薨了的第一天,他們要在宮里頭執行多久?你去設法打聽打聽,我估計這工夫消息應該不會太限制了?!?/br> 侍風辦事效率很高,出去沒多久就遣了個隨從前來回話:“……至少到太后梓宮出靈后!” 倒是悅姑姑聽了一耳朵,道:“一般說來,年內的喪儀必須年內出靈,決不能停到元旦大吉之日的?!?/br> 這么算來,到年底還有小兩個月,冬至又是大祭,這些趕在一起,就看圣人什么意思了。 這下石初櫻倒是希望有機會進宮了,因為這個時候皇宮定然警衛森嚴,到不如有機會大搖大擺進去,別的不說,好歹省氣力啊。 石初櫻正胡思亂想,又有早上派去老宅的人來回話,說那邊老太爺老毛病犯了,正養病,又說不用擔心什么的,石初櫻便猜想,這是報病躲著了。 此外,跟著回話的人一起來的,還有周氏身邊的一個得用的婆子,帶了周氏的話,說今個下午有空的話,周氏過來說說話,幾個少爺還小姐也跟著來散散。 石初櫻一聽就是有事。便約定了下午三點的時間。自己則顧不上吃午飯,趕緊去槐樹胡同先把兒子接回來,又悄悄跟爹爹和師傅露了些口風,在石誠驚訝的目光中,抱著兒子回了自己的府里。 不到半個時辰,周氏就到了。 石初櫻趕緊抱著兒子出去迎她,只見周氏下了車,先朝她點點頭,再回身接了小女兒下車,等兒子們也都下來了,這才帶著她們問候了嬸嬸,進了院子。 石初櫻見她外頭罩了一件白帛的披風,里頭穿著素白的襖裙,烏黑的頭發上只帶了幾根銀釵,臉上也不施半點粉脂,竟比一身華麗的時候還顯年輕了幾歲,不由朝周氏眨了眨眼。 可惜現在不適合開玩笑,不然,她還真想說‘要想俏,一身孝’不是沒道理的。 周氏身邊還跟著三個嫡出的兒女:已經十二歲的長子宜楓、九歲的小兒子宜栩,五歲的小女兒宜檸。也都是一身的素帛衣袍,雖然年紀不大,卻也都是舉止得體。光這低調又怡然的氣派就不是普通人家畫貓畫虎能比得上的。 他們一行主仆人人衣著合規合矩,面部表情略帶哀戚,行動上倒還是一派自然,不像石初櫻他們府上,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從管事到掃地的婆子,各個有些膽戰心驚,連說話都不大自然了,就怕哪里做得不到位,給主子惹了麻煩。 不得不說,到底是見過得風浪多,應付這點子事,對老宅來說,簡直不算什么。 “快進屋子里暖和暖和?!蓖忸^不好說什么,石初櫻只把人往里頭讓。 “這幾天冷起來了,昭哥兒還這么小,你怎么能抱他出來?實在該打!你這是上頭沒婆婆,不然可有的念啦?!敝苁习胝姘爰俚臄德淞耸鯔褞拙?。 這年頭子嗣不是你生的就是你一個人的,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子嗣是家庭乃至于家族的,很多雙眼睛明里暗里盯著呢,但凡有個什么,自然會有人跳出來說話的。 聽話聽音,石初櫻腦子一轉就明白了,周氏作為老宅這邊的長房長媳,將來也是他們這邊的宗婦,自然有說她的立場,今天這也算是點醒她了:不要以為上邊沒公婆就不管不顧的,一旦過了線,能管她的人多著呢。 人在宗族,身不由己。凡事還得在意些。 石初櫻自然明白,正色道:“大嫂說得是,一般我也不敢隨便抱他出來,不過他師祖說了,昭哥兒已經開始泡藥澡了,倒不好養得太金貴。 不然我也舍不得他受涼呢?!?/br> “你有數就好?!敝苁宵c到為止,并不多話。 石初櫻把她們母子一行讓到昭哥的起居室湊人氣,周氏逗了一會孩子,石初櫻見她有話說,便讓奶娘把昭哥抱下去了,又讓人給幾個孩子帶上點心,去外頭隨意玩耍。她自己帶了周氏往自己的起居室里去。 玉露重新上了茶水果子便退了,周氏見屋子里人都散了,抿了一口熱茶,這才嘆道:“我這也是實在沒法子了。原本打算過了年,正好趕上春闈,孟家的信二爺正好來京考試,好歹安排兩個人見一面,妥或不妥,總不能咱們自己說了算,畢竟害了漫姐兒一次,再不能有第二次。 只誰知道…… 這幾日老太爺和老太太確實有些不好……” ??!石初櫻瞪大了眼睛。她怎么沒聽說呢?連楚溆也不像知道的樣子??! 周氏一看她這神情就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剛做完月子,哪能告訴你們這些,再說,也不是必準的事兒?!?/br> “醫生怎么說?”老宅必然是請過太醫的了。 “只說年歲到了,無病無痛也是難免的,說不好。只看眼下是有些氣虛,總是疲勞,整個人老是困倦疲乏。又年歲大了,不好多用藥,先食療著?!?/br> “如今昨夜里一聽鐘聲,老太太和老太爺都驚著了……今天一早就都有些心慌。咱們是擔心,過兩天宮里的意思出來了,真個去送靈,只怕一品的跑不掉,到時候還真是……” 石初櫻大概是聽明白了,便問道:“那府里是個什么打算?” 周氏握了握石初櫻的手道:“自家人,嫂子也不說虛話,一來,想弟妹這有什么能支應的藥,兩個老人家合用的,好歹挺過去;二來,孟家那邊,還想請弟妹和我一起去跟漫姐兒說一說。 你也知道,咱們是做嫂子的,就怕漫姐兒多心,以為老宅容不下她一個歸家的姑娘?!?/br> 石初櫻是當初救下楚漫的關鍵人物,一向受楚漫的仰慕,有她出面周氏等也不用擔著容不下歸宗女的嫌疑。 “嫂子還沒跟漫姐兒提過?”石初櫻以為她們早說過了呢。 “幾次想提,剛開個頭,她就臉色不好。我是隔房的嫂子,還怎么說下去?而且時間確實也不長(楚漫回家)……”周氏也是為難,薛氏整天把持著老宅的中饋,這些瑣事倒是都丟給她這個長媳來,盡管她一肚子都是為整個家考慮的心思,但落到個人頭上,也難免覺得她有私心。 因為皇太后的事,嚇得老宅也不能不考慮老將軍和老太太的年歲了,雖然守制期間不能婚嫁,但私下商談卻是無礙的。他們很想早些把楚漫的婚事定下來。而且孟家也有些急,畢竟春闈也快了,如果不提前定親,楚家沒義務幫孟家二爺的。 石初櫻略想了想,道:“正好我也出月子了,明個我帶著昭哥兒也去老宅那邊走走親戚,你放心,我這里有兩瓶好酒,倒能給老人家補補,當是會管用的?!?/br> 有了石初櫻的承諾,周氏才千感謝,萬感謝地帶著孩子回去了。 石初櫻卻發了一會兒呆,突然讓廚房去烙十張鹿rou餅子,都拿油紙包了給她送來。 到了晚上,給昭哥兒喂了奶,交給玉樹和奶娘看著,她自己則換了身白色的素服,懷里便揣著一摞rou餅子去‘看望’楚溆去了。 沒別的,明天要去老宅,有些事如何辦她得先跟楚溆問問。 第215章 第二百十四章夜探(修bug增補) 石初櫻雖然沒進過皇宮,不知道路線,但她熟悉楚溆的氣息啊,因此即便不動用精神力,她也只花了一刻鐘就找到了楚溆當值的地方一個‘破爛’屋子! 她隱身在一顆小樹邊上,因為那些高大的樹已經有別人在上頭了,不是暗衛也是什么衛的,她只好選擇了一顆就近的小樹。 確定了楚溆的位置,石初櫻便吹響了特制的哨子,不過幾個呼吸,楚溆就迅速出現在眼前。楚溆緊繃著神經,黑暗中來來不及看櫻櫻的臉,就一把把人擄進不遠處的小破屋里了。 小破屋門口有一架六折雕花鳥的木屏風擋著,顯得屋子里漆黑一片,待繞過屏風再看,其實小破屋還挺深??坷锏膲咟c了根白蠟,暈黃的燭光搖曳著,顯得這屋子里還有些活泛的氣流,不然,如此沉寂的地方,會讓人覺得死靜! 盡管燭光不甚明亮,但石初櫻看得分明,這屋子的門窗遮得很嚴實,屋子是里外間的,此時她和楚溆就大眼瞪小眼地站在外間的門里。 石初櫻“嘖、嘖”兩聲,也不理睬楚溆,先把屋子打量了一番:一張不知道什么材質的老木桌子,桌上倒不是空的,有一個圓肚兒提梁茶壺、幾個亂放的茶碗里還有剩下的茶根兒、一個空空的點心盤子;此外還有兩溜四把椅子,椅子上胡亂搭著幾件衣物,地上丟著幾只鞋子還有亂糟糟的綁腿布什么的。 石初櫻眼光一轉,屋子里還有幾個小杌凳、香幾,香幾上還扔著幾把刀鞘和幾塊破布,不遠處的墻角還有一個臉盆架子上坐著個銅盆,里頭有半盆子的水也不知道干凈不干凈,邊上搭著幾條布巾子…… 打眼瞧過這些,石初櫻一抬眼,便看到屋子里邊的月亮門邊上倚著一個青年男子,正抱著一把刀饒有趣味地看著她。 石初櫻回頭瞅了楚溆一眼,又抬頭看了看房梁,不由撇了下嘴,這人藏那么贓的地方,也不怕驚動老鼠! “你怎么來啦?”楚溆顧不得太多,扯了石初櫻的胳膊小聲吼道。真是不要命了。 “不放心你,就過來看看了?!闭f得無比輕松,好像就在他家隔壁似的。 石初櫻拍開楚溆的手,略打量了一眼,這才幾天功夫?怎么造得跟著乞丐似的? 楚溆怎么會看不見他家櫻櫻十分嫌棄的眼神,當下也不便多言,只握了她的手往里邊去,順帶還暗示兩個兄弟,一個去放哨,一個滕地方。 擦肩而過時,石初櫻明明聽到一聲小小的口哨聲,而楚溆一回肘,口哨聲嘎然而止。真是太給力了! “咳,都是一個營里的兄弟,都見過你的?!背訛榱诵值艿陌踩?,只好解釋一句,不然惹到櫻櫻的下場可不大好收拾。 到了里間,石初櫻看到這是個睡覺的地方,沒有床,只有一鋪炕,除了零亂的幾床被子和散落的幾件衣裳,真的蠻‘干凈’的,而且,明顯這炕沒有燒火,屋子里也沒炭盆。 來都來了,石初櫻不會客氣了,她把炕上的被子掀遠了點,拉著楚溆坐在炕沿兒上?!熬徒o你們這破屋子休息?”這當然不會是當值的地方了,用膝蓋想也能知道。 楚溆一把捂了櫻櫻的嘴,抽了抽嘴角,才小聲道:“姑奶奶,可小點聲!” 然后又道:“不透風,不漏雨,還可以了?!睕]地方休息的時候也很多呢,這樣好歹還有個地方輪著睡覺的,也算是不錯了。 石初櫻撇撇嘴,知道這個地方不能呆太久,也不廢話,只朝著外頭瞄了一眼,又看了看楚溆。 “都是靠的住的!”楚溆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自己到先問了一句:“外頭都聽到信兒了吧?” “可不是!大半夜的,嚇得人魂兒都沒了!” 這回輪到楚溆撇嘴,這話說別人他還考慮信不信,說她自己楚溆卻十分的不信的。 石初櫻白他一眼,便簡單把外頭的情景說了說,又抓著楚溆問道:“這事……算過去了罷?家里都不知道怎么應付好,可有什么要注意的?”她也知道這里不是細究的地方,便只問最關注的。 楚溆握著她的指尖,忍不住輕輕啄了一下,在她嗔怪的眼神到來前趕緊改成了握著:“要緊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別擔心。 家里按平常過日子就是,囑咐家里人以下,這段時間就盡量別出遠門四處頻繁走動?!?/br> 如果是這樣,石初櫻倒是放心了。她上下又打量了楚溆一眼,這屋里也只點了一個白蠟,她還是看得清楚,他下巴上已經長出了不短的胡茬子。 石初櫻嫌棄地摸了摸,又看看他亂鳥窩似的發髻,道:“這邊沒個人伺候?”端茶遞水不指望了,但打理下內務總得有人吧? “咳!這差事要緊得很,自然不能有旁人。你放心,等會去我就剃干凈了去,再扎不到你?!闭f著,楚溆自己都覺察出聲音的暗啞來了。 “且,我是怕扎到兒子!” 楚溆不由咧嘴樂了,這兩日沒見到兒子他也挺想的,便道:“兒子還好?鬧沒鬧?” 石初櫻正好把兒子的事跡告了一狀,又見時間緊,趕緊從懷里摸出一個油紙包的rou餅子遞給楚溆,“吃吧,鹿rou陷的!” 楚溆捏著還熱乎乎的rou餅子,心里軟得一塌糊涂,這也就是他家櫻櫻了,換誰媳婦有這心也沒這膽子??! “嗯,好吃!”一口咬下去,滿嘴都是rou香,楚溆從嘴里暖到了心底。 “哼嗯!”外間的某侍衛大半夜的正餓著肚子睡覺,被人打攪后還得給人讓地方,現在還要飽受rou香的折磨,他再也不想忍了。 楚溆聽見動靜,三口兩口便把rou餅子吞了進去,看得石初櫻目瞪口呆,心話,別是餓壞了吧?! 這么一想,她又從懷里摸了一個出來。 楚溆咽了下口水,先咬了一大口,才問:“還有么?” “還有幾個?!?/br> 楚溆一邊伸出兩個指頭朝石初櫻動了動,一邊還不忘狼吞虎咽地吃rou餅子,眼神往外頭一飄,石初櫻明白。 其實她也知道不能吃獨食,只是她得先讓自己男人吃飽??! 就見石初櫻轉過身,從儲物袋里拿出一個小籃子,掀開一看,里頭還碼著八張rou餅!在寒夜里似乎還冒著熱氣呢。 楚溆忍著心疼,勉強揀出四張餅子,送到外間,剩下的幾張也毫不客氣的一氣干掉。誰敢留著過夜,就等著哭吧。 石初櫻見他吃得流油,伸手到他衣襟里摸了帕子出來,結果抻出來一看,原本銀灰色的絲帕已經像曬干的破咸菜葉子似的,皺巴了不說,還有股異味。 石初櫻皺了皺眉,其實剛一進門她就問道一股怪味了,還以為這屋子年久無人住的霉味兒,現在倒是覺得不像了。她湊近楚溆‘嗅嗅’聞了聞,“嗯!原來是這家伙身上的味道!” 楚溆見她皺著小鼻子像小狗一樣在自己身上聞來聞去,不由輕輕在她鼻尖點了一下,笑道:“聞什么呢?跟小狗似的?!?/br> “你怎么這么臭了?幾天沒洗澡了?”石初櫻扇了扇受,躲了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