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眾人上前見禮,大姑太太一擺手,“不用多禮了!” 她眼神掃過眾人,在石初櫻身上停頓了一下,點點頭道:“這就是溆哥兒媳婦吧?今個兒沒空兒了,咱們回頭再說說話?!笔鯔岩矎纳迫缌鞯攸c點頭應下。 大姑太太當下也不廢話,一揮手,號令道:“楚家的人,都跟我走!我倒要瞧瞧是個什么樣的個老虔婆!” 果然有大將之風! 石初櫻看著威風凜凜的大姑太太不由笑彎了眼睛,她覺得此時要是給大姑太太一桿槍,或者一把大刀一定會更加有氣勢! 有了大姑太太的號令,眾人紛紛上車上馬,浩浩蕩蕩出發了。 車馬一路往外城走,石初櫻才發現,難怪說楚漫報信兒不容易。 那蔣家沒資格住在內城,從外城到宗室人家聚集的皇城附近可不是一點點路程,趕車也要走一個多時辰,而且,從外城進內城查得也格外嚴格,沒有身份的人家還要交進門費的,如果被卡得身無分文還真進不來。 馬車越往外城走越是熱鬧,都是些貧民在街頭肩挑手提的叫賣,抓緊過年前的每一個機會多掙幾文錢。 馬車晃晃悠悠走了近一個來時辰拐到了內城邊的一處便門,守門吏遠遠看見宗室的徽標便已經整好了衣著躬身候著,前頭的護衛只一擺手,一對人馬便暢通無阻地出了便門往附近的一處街巷駛去。 石初櫻琢磨著這許是抄近的路? 第二天早上,楚溆臨出門的時候囑咐石初櫻:“櫻櫻,你年輕,跟著嫂子們看看事態再見機行事,如果問題嚴重,務必控制好場面證據,使人往宗人府送信兒,我們宗室侍衛營就在宗人府附近,有事記得讓人給我說一聲,我今天把侍風留給你?!备田L一起留下的還有楚溆的護衛6人。 石初櫻點頭應下,給人助拳打群架這種事石初櫻還沒干過,不過她也樂于參與參與,畢竟自己女兒將來也是姓楚的嘛。待安排好了府里的事,便帶著玉竹等幾個丫頭并楊mama帶著粗使婆子們去了老宅。 到了老宅,石初櫻一行人被帶到外院的一個花廳里。這花廳是外院的一個跨院,有個小門直接可以出府,不用再走很遠的路,想來是為了便于外院的人日常行事方便的。 周氏、程氏和劉氏等幾個能拿些事兒的孫媳婦都在花廳里聚坐著,大夫人只來打了個招呼,走前囑咐大兒媳周氏“把漫姐好生帶回來,嫁妝也清點了,有差的記下來?!?/br> 說到錢財,大夫人當仁不讓的精細。她是府里管中饋的,這么大的府里好幾大家子人的事要打點,尤其是馬上過年了,確實也輕易脫不開身。 三夫人孟氏倒是在座,不過仍是一副鵪鶉樣,也不知道將來自己女兒出嫁了遇上事她是不是也能保持這樣。當然,這些都是石初櫻自己琢磨的。 第一百十一章潛入 石初櫻挑開車簾,只見有些曲折的街道兩旁堆著積雪,不時有孩童在街道上跑來跑去的玩耍,見到有車馬經過還抬頭注目,膽子大的還點一個炮仗丟過來炸響,好在他們人小力微也丟不多遠,而將軍府上的車馬都是嚴格訓練出來的,不然還真容易驚了馬闖下大禍。 這些孩子,實在過于頑皮或者說需要大人仔細的教導,什么可為,什么不可為…… “去請了洵大爺過來!”石初櫻吩咐跟在她車旁扈衛的侍風,侍風一催馬向前小跑而去,不一會就帶了楚洵過來。 “弟妹!”楚洵從迎親船上就見識過這位的手段,對石初櫻這位弟妹簡直再佩服不過了。 “洵大哥,還有多遠的路?”石初櫻挑了簾子問道。 “弟妹跟著五弟叫我四哥就好,這里過去再轉一下,大約還要一刻多鐘?!?/br> “那,四哥,我想著咱們這么多人一下過去,反而不好控制,不如我先去把漫姐那邊打點一下,等后面的人到了施展也少些顧及?”石初櫻是覺得昨天丫頭跑路的事肯定已經打草驚蛇了,不如干脆直接些。如果漫姐不好,身邊又沒人,反而不利于行動。 楚洵略一想倒明白了,拱手道:“辛苦弟妹了!” “有沒有身手好的能帶路?”這樣她省些事。 “弟妹稍等?!背瓗Я隧\繩跑馬向前,不一會兒帶了一個精干的護衛過來,“侍書才回來,讓他帶你去?!?/br> 石初櫻已經出了馬車,和侍書眼神一對,侍書腳下一點先是幾個閃身沒了蹤影,石初櫻緊跟其后,身影輕旋更是如同一縷青煙掠過再看卻無處尋蹤。 石初櫻跟著侍書熟門熟路的到了一座三進宅子的圍墻邊。不遠處是另一家的圍墻,兩墻之間的夾道不寬,還長了幾顆大樹,如今正是光禿禿的時候,只有幾只老鴰窩筑在灰蒙蒙的枝丫間。 這一帶人家圍墻都不高,只到石初櫻的下巴處,越過圍墻還能隱約看到里頭亂糟糟堆放的一些破爛。 侍書隱身在一株光禿的老樹旁,兩指含在嘴里打了個輕輕的唿哨,很快,一個灰暗的身影出現在圍墻里邊,來人是見過石初櫻的,他朝石初櫻和侍書點點頭。 “先帶夫人去見漫姑奶奶!”侍書傳達了楚洵的命令,別的事主子沒交代的他們不能擅自作主。 那護衛也是認得石初櫻的,或者說楚洌和楚溆手下的人就沒有不認得自己主子的,這是扈從最基本的。他也朝石初櫻點點頭,一招手,石初櫻輕盈盈一躍過了墻頭。石初櫻落下身來,聽得前頭的屋子有人說話的聲音,她倒也不擔心只緊隨著那護衛七拐八拐悄悄摸到一處院落旁。 “這里是漫姑奶奶小跨院的正房后頭,院子守門的兩個婆子是蔣家的,小的沒打暈她們,怕來往辦事的人發覺。漫姑奶奶安頓在西屋,中間是堂屋,東屋是蔣林和侍妾的住處。 小的早上潛進來查看過,漫姑奶奶似乎中了慢性毒,人很不好,昏睡的時候多,身邊總有人看著,也不是咱們府上的人。夫人進去要當心些,里間外間有時候都有人在?!?/br> 石初櫻挑眉,這蔣家想干什么?!給兒媳婦下慢性毒?還讓妻子住西屋,男人跟侍妾混在東屋?混賬東西! 石初櫻一擺手,讓那護衛隱身,自己無聲無息地飄進了小跨院。 她立在正房后面放開眼力掃視一遍這小院,果然,院子門口坐著兩個磕瓜子閑話的婆子,屋檐下還站著兩個衣著還算周全的丫頭,不知情的人光看著院子也會覺得還算周正的。 石初櫻想了想,一轉身朝東屋走了過去,她站在后窗邊,里面的一切都在眼前一般。 只見一個容貌清秀可人的年輕女子穿著一身桃紅緞子小襖,腰間系著一條油綠的裙子,頭上插了幾只珠釵,一臉不怎么如意的神情,有一搭沒一搭的做著針線。 這時簾子一挑,門外進來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手里端著一碗甜羹,憤憤道:“姑娘,廚房里說年下忙著,銀耳蓮子羹來不及做,只有這赤豆紅棗羹也很滋養的,給您先湊合著。奴婢氣不過跟她們爭了幾句,回來晚了?!?/br> 那女子丟下手里的活計,嫌棄地看了看那碗羹,道:“擱那吧,我呆會子再吃!” 見那小丫頭放了托盤,她忍不住罵道:“哼,這家子里就沒一個好東西!老的是個白皮兒黑餡的,一肚子壞水,小的窩囊又好色,一個個摳唆的要死,我就是個沒見識的也知道,連銀耳都吃不起的人家,還充什么大戶?!” “死人牙子也是個生個兒子都不帶把兒的!就這等人家還說什么高門大戶?我呸!也就騙騙那些二百五!”她的罵聲漸高起來。 “姑娘小聲些吧,讓老夫人聽見可沒好果子吃!”丫頭勸道。 “你放心,那老不死的壞東西把這院子看得跟鳥籠子似的,哪有人這個時候過來。黑心爛腸的,就沒見過這樣的人家!壞事做多了也不怕天打雷劈! 這得多瞎了眼,才會把自家姑娘嫁到這樣的人家來!春桃我是身不由己被賣來的,可那頭那個,聽說可是皇城跟前兒的人家的,可你瞧瞧,如今被作踐的連我都不如!可見也是個黑心的!” 丫頭湊近一些,小聲說:“奴婢聽說昨天有個陪嫁跑了,今天一早各處都在查人口呢,那邊的人都給圈到一處去了。就怕再跑了人!” “不跑等死??!當我不知道呢,那老妖婆下了一鍋迷魂湯,把那幾個主仆一窩給藥倒了,這下可不就由著那老妖婆作踐?” 那丫頭聽了小心翼翼地瞧著春桃姑娘道:“我那天瞧著姑娘好似賞了那丫頭一串小錢兒……姑娘,你不怕……” 那春桃頓時豎起眉眼,壓下聲音道:“不許胡說!”想了想又道:“還有誰看見了?” 那丫頭搖頭如撥浪鼓道:“奴婢見守門的鄭婆子看了過來,拿身子擋了一下,她再看不見的。只姑娘為何幫她?”她頭往西邊一揚,朝春桃問道。 “哼,你把嘴巴閉緊了,不然我就把你賣窯子里去?!?/br> 威脅完小丫頭,她又罵道:“啐!這樣的腌臜人家,我還不稀罕呆!我出身不好給人家做妾也認了,可做妾也分個人家!就這樣的下作人家,還想讓我給他們生孩子?姑娘我還不惜的給他們生! 就他們家,沒個好種兒,養出來也是下作玩意! 我還指望有個好孩子將來安穩度日呢,耗在這種人家,在那老虔婆手底下,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寧愿給個土財主做妾,吃香喝辣的,也不給這樣黑心破落戶做妾!她要逃出去,將來她承我一個情兒,指不定我也能離了這黑窩!” “那,姑娘記得帶上奴婢!奴婢在這兒呆著也害怕!”小丫頭苦苦哀求春桃。 “算你有眼光!真有那天我帶著你就是,不過,你要是背了我,我撕了你!”春桃挑眉瞪著小丫頭道。 …… 主仆倆小聲咒罵一番,石初櫻剛要轉身離開卻腳下一頓,就聽得句:“……下作的老虔婆!穿著人皮,處處人前擺個體面樣兒,背地里霸著兒子不撒手,還裝模作樣地給兒子娶媳婦納小星。 說出去誰信?見天大半夜的敲兒媳婦門…… 二十幾歲的男兒,哪個用當娘的洗澡擦背?要不要還抱懷里吃奶??!呸,沒得惡心死人!……” 她罵了一通,消了氣,嘀咕道:“唉,這次要是還逃不出去,白白浪費我二十幾個大錢!你可不知道,從那老妖婆手里弄出幾個錢多不容易……” 此時她還不知道,就因她舍了二十幾個大錢,不但救了她自己和這小丫頭一命,更是如愿當上了土財主家的妾,真的過上了吃香喝辣的生活。 正所謂:一念之善,景星慶云。 石初櫻聽到這里簡直比吃了只癩蛤蟆還惡心,轉身摸向西屋去。她向里掃了一眼,輕輕一揮手,一扇北窗無聲息地粉碎成末,她順著風輕輕一躍,進了屋子。 這間屋子不大,前頭還隔了架屏風,屏風后面擺了一張架子床,靠床的繡墩子邊坐了一個婆子正跟屏風外頭的一個說話。石初櫻兩指一彈,傳來兩聲悶哼,接著咕咚、咕咚連個婆子都沒了聲息。 石初櫻擦了擦手,轉身往床上看去,不由蹙起了眉頭,只見一個枯瘦的女子正昏沉沉睡著,只石初櫻也看得明白,那不是正常的睡覺,而是陷入藥力控制的昏沉。 這女子臉上蓋著厚粉,一雙眼似閉非閉,也蹙著眉頭,頭發整齊地梳著,一絲不亂,衣飾也算整齊,屋子里除了淡淡的藥氣,看不出任何異常。 可見這蔣家還是做了準備的。如果真是不知所以的人來看來,可不就信了‘只是生病,吃了藥在歇息……伺候的人不精心,不服管教挑撥離間等等’這樣的假話?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石初櫻輕輕上前,一指點在了那女子的額間輸了些精氣給她,很快,那女子勉勵地睜開了眼睛,眼珠微轉了轉,警惕地看著石初櫻。 石初櫻見到這雙典型楚家人的眼睛,朝她豎起一個手指,讓她噤聲,又指了指兩個昏倒的婆子,輕輕俯身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你是漫姐?!我是楚家的,我們很快就帶你回家!” 幾乎是一瞬間,兩行清淚從漫姐兒的眼角溢出,滾滾墜落在枕巾上,很快暈成了一大片濡濕。她閉閉眼,微微點點頭,吃力地抬起一只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花盆,嘴唇翕動了兩下,石初櫻卻聽到她說的幾個字:“毒害我的證據!” 石初櫻安撫地拍拍她,輕聲道:“放心,害你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漫姐閉上眼睛,靜靜地任淚水汩汩流淌…… 石初櫻暗嘆,真是造孽??! 不過,時間緊,容不得她感慨,她轉身來到后窗,也打了個唿哨,很快剛才那護衛面色古怪地出現在窗外,“通知外面的人,先把守住四周,堵住漏網之魚,再不用顧及直接帶人來這里,這府里其他的人都先控制起來!西屋里的兩個看住了就是,不要為難了!” 媽蛋,講理打架什么的,簡直太便宜這家子黑心爛肺的人了!娘不娘、子不子,什么東西! 第一百十二章抄家伙! 如果不是那雙眼睛,眼前的人真的跟干尸差不多了……石初櫻覺得,這蔣老太婆真心是活得太膩煩了,如此作踐兒媳婦真當人家沒人了么? 別說是皇家血脈的宗室女兒,就便是普通人家的父母,只要不是黑心爛肺的,見了這樣被作踐的姑娘只怕也要跟她拼老命了! 如此作孽,這蔣家定然是自尋死路了! 想到這里,石初櫻又瞧了瞧床上的人。先前在冷水的刺激下楚漫清醒了一會兒,可現在又有些控制不住要昏沉,石初櫻現在卻不能給她吃解藥,先得等御醫看過出證言才行,也只好先委屈她忍耐了。 她鼓勵楚漫道:“漫姐兒,大姑太太和洵四哥,漪姐兒、淑姐兒她們都來了,帶了御醫來,你堅持清醒一會兒,你要親口指認那老太婆毒害你才好! 報仇不親自動手,那如何甘心?我要是你,必然親自給她兩耳光才是!” 楚漫意識又轉了回來,她輕輕翕動了幾下嘴唇,“我會、親手、報仇的!” 有這個意志力,再沒有什么不能克服的。 石初櫻把昏死的兩個婆子拎起來丟到墻角,點了xue,讓她們繼續‘死’著,自己則拎了個小墩子大馬金刀地坐在楚漫的另一側守著,她估計這個時候楚洵他們也該到了。 石初櫻正試著跟楚漫說話,就聽見外頭傳來一陣呼喝聲:“所有人都給我綁了,一個個地審、一寸寸地給我搜!一個也別讓他們跑了!狼心狗肺的東西!吃我們楚家的,喝我們楚家的,竟敢背主犯上、謀害宗室!誰借你們的狗膽!” 大姑太太一揮手,一大群老宅的護衛和宗人府帶來的兵丁三五下踹開大門,呼啦啦涌進了蔣家的院子。 看門的仆人見到這么一大群氣勢洶洶的男男女女,轉身撒腿就朝里面跑,邊跑邊喊叫著:“老夫人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抄家的來了!”他可看見一群穿著官服的兵丁,不是抄家還能是什么。 護衛帶著兵丁們迅速分出一小部分把外院各處把守起來,又有人挨個屋子里搜人綁人,大姑太太則氣勢昂昂地大步帶著人往里頭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