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程牧云瞇起眼睛,靠近她,用自己高大的身體毫無間隙地貼上她的后背,大腿后側,還有小腿:“和你的心上人一起上樓,怎么樣?” 客廳里,有人打開了電視。 印度的歌舞節目,很吵鬧,也很歡樂。 她甚至能聽到隔壁緊鄰的小樓里,有人在用樂器演奏,現實里的歌聲和電視機里的歌聲混在在一處,讓她有重回人間的錯覺。她低頭,額前的碎發滑下來,已經很長了。 幾十天里,她都沒好好打理過自己。 幸好,年紀小,除了臉色并不太好,沒什么太大的影響。 就在這安靜中,有人敲響了大門。 電視機立刻被客廳其中一個男人關上。 所有的聲音都暫停在這里,氣氛變得緊張而奇怪。溫寒連呼吸都不太敢,忐忑看程牧云。只有面前的這個男人,沒有任何異常,他穿過氣氛凝固的客廳,手按住把手,啪嗒一聲,開了門。 隨著照進來的陽光,有個陌生的印度年輕人hi了聲:“我來找這個家的主人?!背棠猎莆⑿?,垂眼看這個異國年輕人:“很遺憾,他們都不在這里,你應該知道他們的父親在附近城鎮有場盛大的出家儀式?”印度年輕人恍然,黝黑的臉上綻放出笑意:“我還以為他們會完成這幾天的恒河祭祀活動,才過去,看來是我想錯了?!?/br> 印度年輕人說完,奇怪地打量著房間里的人。 “這些都是我的朋友,”程牧云靠在門邊,任由午后的微風吹起自己襯衫一腳,“你看,我們也只是借助在這里一天,明天就會趕去那個儀式?!?/br> “是嗎?”印度年輕人笑了聲,“那祝你今夜在瓦納納西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br> “謝謝?!背棠猎埔残?。 溫寒靠在廚房門邊,看見那四個男女嚴陣以待的神情,越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這四個人一定是用來監視程牧云的。難怪,昨天在向日葵田野旁,他們會表達他們也很無奈,這都是上邊的安排。 她還在想著這些,程牧云已經關上門,轉身恢復了冷漠的神情。 “我們……”她還沒說出完整的話,就被他橫抱起來。 “我們什么?”他在輕聲笑。 “……沒什么?!睖睾可纤靶?,沒吭聲,聽著他黑色靴子踩踏樓梯的一下下聲響,偷偷去看那幾個人。既然明知道兩個人要做什么,也會跟上來嗎? 她思緒混亂,緊張地留意著跟在兩人身后,保持距離的人。他很快就走到三樓,曾經她住得那間房門是敞開的,有風透過窗戶,直接吹到走廊里,撩動著走廊窗口花紋復雜的小窗簾。 在溫寒還在偷看身后人時,程牧云已經邁入房中,用靴尖勾住門。 門應聲閉合,溫寒被放下。 她環視一周,回頭要說什么,發現他正在一粒粒解他自己身上襯衫的紐扣。溫寒輕輕靠上墻,看著他。 日光透過玻璃,照到半個房間。 她站得位置有陽光,而他恰好就在陽光顧不到的陰暗處。 寬厚的肩上有傷。是舊傷。 鎖骨往下是胸膛,再往下,從她這個角度能看到已經解開的黑色皮帶,搭在他的腰胯上。 程牧云脫下沉重而堅硬的黑色靴子。 “我從十五歲開始受戒,那一年你剛好出生,”他光著腳踩上地板,也輕靠上墻壁,在欣賞她輕輕起伏的胸口曲線,還有她手指微微蜷縮,輕摳墻壁的小動作,“有趣嗎?” 她“嗯”了聲,無意識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指腹。 “紅場附近有克林姆林宮紅墻,列寧墓,瓦西里布拉仁教堂,歷史博物館,還有個修建于十九世紀末的莫斯科最古老的百貨商場,”他輕聲問,“有沒有說錯?” 他在回憶這些時,能想象出溫寒少女時走在那白色建筑物里,看著一個個櫥窗的神情,充滿渴望和期待,那是莫斯科普通女人的生活。 “沒有,你記性很好?!蹦呐码x開了十年。 “告訴我,你過去在莫斯科的生活?!彼K于不滿足于兩人互相望著彼此的這種**,慢慢地拉住她的襯衫,用那層單薄的布料將她扯向自己。 “我過去……”溫寒撞到他身上,手指觸碰到他的胸膛,“我小時候在孤兒院,不過記得不清楚了,后來因為四分之一的華裔血統,被來自中國的養父母收養。他們是開小旅店的,在莫斯科一個不起眼的街道,我讀書成績不好不壞?!?/br> 平淡無華,這就是她生命的前二十年。 而和他在一起的幾十天,抵過無數個二十年。 程牧云的手沿著她細巧的肩滑過她的手臂,手腕,隨后攥住她手:“除了你那個無恥膽小的朋友,有沒有人追求過你?” “有,但是……不太多?!?/br> 只有一些住過小旅店的華人會稱贊她很美。在莫斯科,她這種外貌并不算突出,對于那些莫斯科少年來說,她和任何華裔女孩沒什么區別,都只是擁有了一副東方面孔。 “沒有心上人?”程牧云的眼睛里已經有壓不住的性感。 炙熱的愛情,總是富有攻擊性。 更何況,是他的愛情。 “有……”溫寒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輕聲回答,“你?!?/br> “是嗎?”那雙漆黑無光的眼里,只有她,“這是我的榮幸?!?/br> 很輕的聲音,不知道門外人聽不聽得到。 她知道門外有人,所以每個措辭都很小心,哪怕是現在,都在豎著耳朵去聽外邊的動靜。 程牧云腰胯忽然向前,將她重重撞上灰白的墻壁,她忍不住支吾了聲,在被堵住嘴唇的一刻。 眼前的男人擋住她所有視線,遮住她生命中全部的光明,只有少許的、殘余的光線從兩人之間穿過去,照出四周空氣中飄蕩的塵埃。 兩個人在那個空間耗了多久她都忘了,房間里沒有任何顯示時間的東西。 她只是記得一些片段,地板上有很多劃痕,生生磨破了她的膝蓋,還有他身體壓住她汗涔涔后背的那種灼熱的感覺,到后來很久,她都記得很清楚。 …… 兩人下樓時,所有人都留意到溫寒穿著程牧云的襯衫。 勉強塞在裙子里,雖然有些寬松,但還算能看。程牧云就簡單多了,一件登山服拉到頂,里邊什么都沒穿。 那四個跟著他們的人,終于有個開了口,在笑:“我們剛還在說,如果你們整夜呆在上邊,是否要有人送飯上去??烧l去送真是個讓人頭疼的問題,你看,比起坐在客廳小地毯上看無趣的印度歌舞,送飯這個活可真是令人愉快的美差?!?/br> 這是男人之間隱晦的調侃。 溫寒臉紅欲滴。 她看了眼墻上的鐘,還有二十個小時。 暖洋洋的下午,總不能只將光陰耗費在房間里。 他們離開小樓。 溫寒在巷子里,邊躲避滿是臟泥的小水坑,邊看著兩步前的男人。沒想到,程牧云對那個小禮品店還真感興趣,走上水泥臺階,對她伸出手,溫寒抓住他手指的一瞬,就被拽上去。 店內的白衣印度大叔有些無聊,在喝著奶茶,給禮品店角落里,有個頭發用木簪盤起來的女人,背對著他們在挑選明信片?!斑@上邊是鹿野苑嗎?”女人回頭,問印度大叔。 是她? 是尼泊爾那個小旅店的老板娘。 溫寒神情一怔,但顯然,很聰明地低下頭,將這片刻驚訝都掩蓋住。就在她身后,還跟著監視他們的男人,也倒背著手,在店里東看西瞅,佯裝成普通游客。 印度大叔笑了,嘀咕著笑,用英語問這個女人:“你是有多么的虔誠,竟然在這里住了半個月,我這店里的東西都快被你買遍了?!?/br> 老板娘笑了聲:“我就要離開這里了,很快,也許就是今晚?!?/br> 印度大叔奇怪:“回尼泊爾嗎?” “不,不,”老板娘低頭笑,在抬頭的一瞬望向在端詳著木雕的程牧云,“我已經在那里住煩了,準備換個國家住。畢竟……尼泊爾對我來說已經沒了吸引力?!?/br> 印度大叔開始曖昧而又熱情地獻殷勤,想要挽留這個每日在自己店里買東西的、來自尼泊爾的女游客。老板娘含笑躲避著對方言語里的挑逗,最后挑了一疊明信片,全是印度有名佛教圣地的明信片,推門離去。門口的風鈴,被再次撞上的門震動,發出悅耳的聲音。 溫寒也拿起她買的那疊明信片,翻看著,毫無特別之處。 她開始漫無目的地猜想。 不知道那個女人買這疊明信片,是因為她本身就信佛,還是因為追隨程牧云的信仰。溫寒還記得那晚在水煙和曖昧的喧鬧中,這個老板娘就曾說過:程牧云之所以還俗,是因為這凡塵的女人都舍不得他。 所以,那個女人守在這里這么多天,只是想和程牧云做個告別。 溫寒想到這里,控制不住地瞥了眼程牧云。 程牧云正在手指間隨便晃動著一串銅鈴。他在等溫寒挑選紀念品,可發現溫寒看自己,于是走過來,翻了翻她手里那疊東西。很快,他抽出一張鈔票,遞給印度大叔:“就買這個明信片,我太太很喜歡,雖然我并不覺得它們有任何特色?!?/br> 作者有話要說: 很好,終于改到滿意了。 ☆、第四十章 夢與寐中人(3) 跟著他們的人湊過來,說是好奇,想看看他們買的明信片。 這是種“禮貌”的說法,他們這四個人都很尊重程牧云這個曾經的英雄,在任何例行公事的檢查前,都會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溫寒卻很介意,遞給那個人后,冷漠地盯著對方,直到那個男人訕訕地把明信片還給自己:“抱歉,這些明信片上的小故事很吸引人,看得久了些?!睂Ψ诫S便找了個借口。 “是嗎?”溫寒翻看手里的明信片:“你也信佛?” 對方成功被這個莫斯科姑娘噎住。 溫寒把一疊被弄得混亂的明信片理好,第一張恰好就是鹿野苑的全景。她抬高手臂,背對著陽光,想要看清上邊的圖案。 是日光下的佛塔,孤零零立在開闊的草地上,不遠處就有參天的菩提樹。 翻過來,竟還真像那個男人說的,背面有一小段英文的故事,關于鹿野苑和佛教的聯系。 “這里是印度佛教四大圣地之一,佛陀悟道后,第一次在這里講述苦海無邊,善惡因果,人生輪回,收到最初五位弟子僧人,”程牧云輕輕翻譯,“從此,佛、法、僧都具備,印度佛教由此開始?!?/br> “其實……”溫寒抬眼看他,“我也想知道,這明信片有沒有什么特別?除了上邊的景物?你拿它們有什么用?” “完全是因為你喜歡,我才買下來,”程牧云慢悠悠地笑著,搖頭:“沒有任何特別。哦對,要說有什么特別,我記得,中國那個叫玄奘的和尚就是在鹿野苑取走了經書?!?/br> “你明知道我問得不是佛教典故?!彼J真看他。 程牧云聳肩,笑了:“看來,我在你心里的信用度已經降到最低了?!?/br> 溫寒看他一臉坦然,又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難道,那個老板娘真是來和你告別的?” “算是,也不算是?!?/br> 他們兩個的對話都很小心謹慎。他和溫寒說話時,也始終保持著十分親密的姿勢,嘴唇和她的耳骨時不時發生觸碰,倒像是在說著什么誘人的情話。 “你一定在騙我,”有什么在心底呼之欲出,她抓不到頭緒,但是還是嘟囔,“回來瓦納納西……也不是單純為了和我在一起?” 她藍黑色的瞳孔里都是各種猜想。 兩頭“圣?!睆乃磉吔涍^,倏然梗著脖子叫喚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