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你在神廟說,三個月后會讓我回莫斯科?”她輕聲問。 “當然。你看,我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妄語?!?/br> “那我們還會見面嗎?” “不會?!彼芸隙?。 在洗衣房的那個早晨,他沒騙她。他告訴她只能是露水情緣,這是個事實,而不是什么登徒子蒙騙未知少女的幌子。溫寒摸著他傷口的手指,滑上去,身子也坐直了,看著他,用嘴唇挨上他的上唇。 程牧云沒有動。 直到聽見她用俄語低聲說的:“我不管以后……這三個月,你必須和我在一起?!?/br> 漫長的安靜。 程牧云略低頭,開始讓她親近。這讓他想起那個男人從車站回來后所說的話,能扛得住未知的恐懼已經不是尋常人,那個兄弟笑著問他是不是真得破了色戒。 破了,又如何呢? 程牧云在有些潮熱的夜晚和她在這平臺互相親吻。起初是很慢地,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咬著彼此的嘴唇,就這么簡單的小纏綿,她都能發昏,感覺到他的體溫也在浮躁中升高。想在一起的,不止她一個人。 他當然不需要她回答,我愿意為你死。這種不切實際的回答,如果她說了,他會覺得可笑。 他更喜歡現在得到的答案。 此時此刻,逃離尼泊爾后,她仍渴望他,在表達著喜歡他。 必須。 她既然敢提這種要求,他要是個男人就不會再拒絕。 程牧云打橫抱起她,從水泥臺上跳下來,進門,上了三樓。 那個小房間,他剛才進去看到那張床的時候就想把她丟上去,現在,既然她都這么要求了,他怎么可能不去做? 印度的這種棉布,在他手里根本就和紙一樣,稍用力就撕裂開。溫寒吃不住他的力氣,咬上他的肩,把他整整兩日讓自己低落的情緒全部都狠狠還給他。 他低聲笑,用俄語低聲耳語了句:再用力點,寶貝兒。 …… 有人出生幾個小時**就冰冷了,有人活了上百年最后的心愿也不過想要無疾病痛苦的善終,有人結婚前夜懷揣百年好合的夢遭遇意外,有人千帆過盡愛人都成灰了自己卻還在—— 人之出世,如優曇缽花,時一現耳。 分得清、辨得明, 今時今日,此時此刻最渴望的是什么就夠了。 深夜,那幾個祭司回來。 溫寒臉色紅潤地捧著個水杯,坐在電視機前看英語節目。程牧云切了一盤子水果端出來,丟在矮桌上。 兩個跟著程牧云的女孩子們都比較避諱,去了旅館住,倒是這個meimei跟著他今晚暫時住在這里。對著三個印度年輕男人獻殷勤,溫寒起初不太習慣?!霸谟《?,是有不能喝酒的dry day的,”年輕人熱情地告訴她,“無酒日,還有不能喝酒的邦區?!?/br> “是嗎?這種法令在莫斯科一定行不通,那是個無酒不歡的城市?!彼卮?。 年輕人立刻笑:“但你要相信,我思想沒那么死板?!?/br> 溫寒被這個年輕男人的熱情搞得很尷尬:“我相信……”她看了看身邊的程牧云。想到他告訴自己要配合扮演兄妹,因為如果她是程牧云的家人,將會得到更多的、更有利的保護。畢竟印度這個國度,對女朋友或是妻子的在意程度實在不敢恭維。 幸好,這只是一種很熱情而又禮貌的表達好感的方式。這些男人是婆羅門的,連別的種姓都很少通婚,更別說和個外籍人。他們察覺到溫寒實在沒什么興趣,而又,礙于她“哥哥”在身邊,也不好太過大獻殷勤,話題很快轉了開。 然而他們完全聽不懂,程牧云時不時冒出的一句俄語,卻比他們更要露骨得多。 比如,現在,就出現了如下對話。 “恭喜你,”程牧云手搭在靠墊上,低聲說,“你又開始讓男人為你神魂顛倒了,我甚至要開始懷疑是不是一直中了你的**計?!睖睾妥谒磉?,但保持著成年兄妹該有的“安全”距離,也用俄語輕聲回:“明明第一次是你認錯了人……” “你真這么以為?”他喝了口礦泉水。 “不是嗎?” “不是?!?/br> “……” “我在雪域高原就為你神魂顛倒,在尼泊爾再見到你,只覺得是佛祖顯靈,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下半身,就隨便找了個借口拉你進房間,非禮你,”他低聲笑,“你看,親愛的,這個回答還滿意嗎?” 她咬著自己的下唇角,開始學會和他你來我往:“嗯,還不錯?!?/br> 明知道是假話,可又何必計較真假。好像過了剛才在房間里的那獨處的兩個多小時,兩個人之間有什么被打破了。 “看來,我不止撕掉你的衣服,還撕掉了你不太可愛的一面?!彼e了舉手中的玻璃杯,小動作是,隔著襯衫摸了摸自己被咬得那塊地方。她臉熱,忍不住踢他。 “你和你meimei感情真好?!鄙磉吶擞糜⒄Z表達羨慕。 “一貫如此。她喜歡偶爾和我斗嘴,試圖挑戰我作為兄長的權威。但我更喜歡謙讓她,隨便她胡鬧?!彼灿糜⒄Z回答,表現的就是個合格的哥哥,絲毫不介意這些男人對她的追求。 而就在十五分鐘前,在房間里,他還將滿是汗水的臉低下來,去親吻她的肩峰。 *************************** 她有多久沒好好睡一覺了? 從尼泊爾的那個小神廟開始,她就沒好好睡過,火車上也是輕易就熬了一個通宵,再到這里。 溫寒這一夜睡得格外沉,甚至在夢中,屢次推開自己的莫斯科家中的小木門,看到一個男人的背影對著自己,她低聲用俄語叫他的名字,然而他一動不動,就是不回頭。 耳后有濕漉漉的觸感,把她從夢魘中拽出來。 她在半夢半醒中,仍沉浸在他不肯理會自己的傷情里,身上就已經有男人的重量壓上:“早?!?/br> “嗯……”她迷糊著。 她又“嗯”了聲。 “有沒有想過,要是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壞人?你怎么逃走?” 她將所有聲音都壓在喉嚨口,聲音微弱:“去搶一堆印度人,然后被帶到警察局,總有機會逃走?!?/br> 隔著一道門,外邊有人在走動。 “好主意,”程牧云低聲評價,隨后問,“知道他們去做什么嗎?”他指得是門外走動的腳步聲,“還有半小時,太陽就要離開地平線了。河邊會有很多人祈禱,順便用河水清洗自己的業障?!?/br> 他的聲音真是輕柔,在無形中就縛住了你的意識。 不知道蛇在吞噬生物的時候是不是就是這樣悄無聲息,還帶著深入骨髓的,看似溫柔,實則能讓你窒息的致命纏繞。 他的動作可不像話語那么溫柔。 甚至某幾個瞬間,她覺得自己會一輩子被他困在這個房間,死在這張床上。 在山谷的第一次他很溫柔,是在遷就她,顧及她的感受。后來在森林他只是為了給她驅寒,沒有任何個人感情。昨晚,則是她在主動。只有現在,在這個窗外漆黑一片的凌晨,這才是真正的他。 激進,直接,做任何事都不留余地。 包括在這件事上。 當溫寒將手中葉子做成的小油燈放在水面,看著它混入數百盞祈福的油燈陣型里緩緩漂浮向遠方時,還在想,自己初次喜歡上一個人,竟是這樣的經歷。除了名字什么都不了解的男人,卻如此親密。 多不可思議。 此時,日出來臨。 面對著橘黃色的河面和地平線,所有人都開始虔誠祈福。不管是在石臺上坐著的人,還是赤身**在河中的人,甚至是放燈祈福的異鄉人,都靜默下來。 她看了看身邊站著的男人,程牧云察覺到她的目光,回視,捉住了她偷看的動作。溫寒有些窘,忍不住抱怨:“你是不是隨時都能感覺到別人對你的觀察?” “這是本能?!?/br> “你知道我剛才在想什么嗎?”溫寒輕聲說,“我在想……”如果他真是一個危險的走私販,自己和他的故事從會是如何的走向? 程牧云像是一個完全沒有好奇心的人。 她的自問自答,甚至說到一半停下來的話,他都沒有追問,只是又看了她一眼后,繼續去看河面。 河中沾滿了當地婦女,有老的,也有年輕的,都在怪誕地反復潛入水中,直到渾身濕透,才心滿意足上岸。 她看著他的側臉,想:假如一開始,他只是個要騙色的男人呢? 一個還俗的和尚,借著副好容貌和身材,終日在尼泊爾騙那些來朝圣之旅的年輕女人?她在腦海中構想另一個故事走向。 兩個人沿著河邊,看到有很多垂死的乞丐,向過往的人伸出手?!八麄冊跀€錢買燒尸體的木頭,”此時的程牧云像是個盡職盡責的陪著女朋友游覽異國的男人,“幾百盧比一塊?!?/br> 溫寒對他伸手。 “干什么?”他笑。 “老板,給我點零花錢吧,”她彎了眼睛,“讓我去積點德?!彼宦穪硭熊嚻倍际撬崆百I好的,唯一那么點盧比也都花完了,沒有護照,沒有任何行李,就像是個被他拐走的失足女人。 程牧云被她的話逗笑。 在他眼里,這個女孩慢慢地有了更多的生動表情。 要不是在高原和尼泊爾的兩次相遇,要不是她和王文浩在一起,讓他懷疑她的身份,兩人根本不會有交集。后來的身體交流,到現在,此時此刻,開始了真正的平凡生活交流,都讓他有意外驚喜。想要,了解得更多。 可惜沒時間了。 在山谷那個清晨,他是真想過,回到莫斯科,做個普通人,和她談一場戀愛也不錯。 可周克死了,所有的一切都開始脫離軌道。 他曾經以為所有都在掌控中,十年前,很多好友的死去給了他第一次打擊。十年后今天,對方仍舊用兄弟的死在告訴他:只要你還是程牧云就不可能有普通生活。 他身上背負了太多兄弟的血債,永無回頭日。 他從長褲口袋里掏出一張小面額的美鈔,遞給她。 溫寒打量了遠近這些乞丐,挑了個最可能會先死的人,走過去,將鈔票放在那個老頭面前。垂死的老頭躺在破毯子上,都沒力氣爬起來了,還掙扎著,表達感謝。 老頭滿是污垢的手心,貼上她的額頭。 溫寒毫不介意,微闔雙眸:佛祖在上,請保佑我,讓他能愛上我,再也離不開我。 作者有話要說: 真是寫這種男人……要了我老命了…… ☆、第二十六章 相思賦予誰(3) 溫寒睜開眼,有些開心地站起身,剛想要和他說話,就看到遠處人群里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 孟良川摘下墨鏡,齜牙一笑:“我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