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琴奇怪地看了一眼女兒，開始教訓女兒，“你怎么還找理由為別人開脫？那個沒了的孩子你不覺得冤哪？我都替那沒了的孩子覺得冤?！?/br>
    “你那婆婆娘也是，偏心！她那面相一看就是偏心眼的，就你沒有兒子，她的心早偏到其他三家去了，現在你這樣也不來看看你！”

    “姓何的！”

    尖銳的聲音猶如響在耳邊，何琴的臉色有一瞬的僵硬，背后說人被當事人聽到了。

    譚小翠踢開站在門口擋路的三兒子，“你給我閃開！”

    推開兒子，譚小翠又猛地推開眼前的房門，她一雙三角眼惡狠狠地看向剛才編排她的人。

    “我說親家母，你要是實在是閑得慌，你就去幫我挑糞施肥，少在人背后說三道四的?！?/br>
    何琴被她說得臉色青白交替。

    譚小翠可不管她臉色怎么樣，農忙時節，她沒來之前都在地里忙，地瓜產量很好，地瓜挖出來還得去泥稱重，忙完了地瓜，還有玉米要摘，稻子要曬，村里的人手都有點忙不過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也并沒有說不來看這個小產的三兒媳，她現在就是忙完了就過來，結果被她聽到這一番話。

    “我是偏心，但恐怕沒有你姓何的這么偏，”譚小翠看著何琴那副嘴臉就煩，叨叨逼逼叨叨逼逼，什么錯都是他們家的，整的她最可憐一樣，“你在你女兒面前也就只會說說，說我偏心眼，做得最偏心的恐怕是你們桂家?！?/br>
    眾所周知，桂家最偏心眼，重男輕女，這桂香鳳沒嫁到他們家前，苦日子是怎樣的她譚小翠是不知道，但是這母女倆心知肚明就成。

    何琴也不是柿子捏的，別人的硬釘子她軟著頂回去，不傷人，反正就是要讓你不痛快，“哎呀，嘴上的圣人非屬親家母你，你家兒子多，一下子四個，我是沒那能耐，你要有女兒，還是和我們家這樣多，你也偏心兒子?！?/br>
    桂家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兒子是最小的那個。

    “我是沒有女兒，有孫女就夠了，孫女也一樣讓她們讀書識字?！弊寗e人欺負到自己頭上來，就不是譚小翠的作風，她風輕云淡地述說著事實。

    何琴兒媳前頭生了兩個女孩，直接送人了，就為了要個孫子，譚小翠自認不是高尚的人，但是和何琴一比，高下立見，狠心還是何琴狠心啊。

    譚小翠懟完何琴，坐到桂香鳳床邊，“香鳳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桂香鳳背對著人，之前兩個娘在吵架的時候，她保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聽到譚小翠的問話，就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譚小翠心里有底了，朝門外喊了一聲，“老三，你媳婦吃過午飯沒？”

    被踢了一腳的紀仲山站在門邊：“……就要吃了?！?/br>
    “快點，小產的人不能餓著，你知道嗎？伺候了兩回了，還不懂？”看見愣著的三兒子，譚小翠手掌心就癢了。

    紀仲山點點頭，一溜煙去了廚房，他走后，就剩下門邊偷偷躲著看的紀冬冬。

    譚小翠招手讓孫女進來，“陪著你娘，”說完她就站起來，自顧自說，“我去給你們娘倆臥個雞蛋?！?/br>
    她走后，房間里就只剩下安靜的氣氛和不時地抽泣聲。

    聽見娘哭，紀冬冬一臉彷徨。

    何琴聽著不耐煩，“坐月子你哭什么哭？眼睛哭瞎了被休回家我可不會養你！”

    抽泣聲停了一下，慢慢地變成了嗚咽聲。

    哭了一會兒，在譚小翠和紀仲山回來之前，桂香鳳停了下來，擦了擦眼淚，“娘，你先回去吧，我沒事了?！?/br>
    “那行，你弟妹最近我看也要生了，你不知道吧，肚子圓的我看像個帶把兒的，我得回去照應點?！?/br>
    就差說出一句，可不能出什么差錯，和你一樣。

    桂香鳳聽著她這話，遍體生寒，直直地冷到心里，她強撐著笑臉，點了點頭，笑著看著她娘走出去。

    等人都走了后，紀冬冬抓著她娘的手，“娘，你別傷心，你還有冬冬和爹?！?/br>
    桂香鳳點了點頭，不想多說什么，譚小翠端著雞蛋湯進來，“你晚上想吃什么，你就跟老三說?！?/br>
    桂香鳳喝的動作一頓，低頭看著碗里的雞蛋，一整個雞蛋，低頭酸酸的，她點了點頭，吃完就躺下睡覺了。

    紀冬冬跟著她爹出了門，她叫住他，“爹，娘……”

    ……

    忙完農忙后不久的一天，紀仲山找上門了。

    他一只手牽著紀冬冬，另一只手提著一個菜籃子，他讓冬冬把菜籃子給楚怡。

    楚怡莫名其妙，菜籃子里放著四個雞蛋，兩根大地瓜。

    地瓜是最近村里剛分的糧食，有糧食有水源，村里的生活也慢慢走上正軌了。

    “四嬸，這是我爹娘給大寶弟弟的謝禮?！?/br>
    楚怡聽完看了一眼站在對面的紀仲山，男人面帶尷尬的點點頭。

    再看乖乖巧巧的紀冬冬，楚怡心里一動，把東西收下了。

    “替大寶弟弟謝謝他冬冬姐?！?/br>
    桂香鳳這個月子坐完后，楚怡再見她，感覺她整個人沉默呆滯了很多，每次見都把紀冬冬帶在身邊，連紀冬冬去學校也要跟著去，紀仲山也不管她，每天到點就去村口等人。

    看著這一幕的楚怡，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只覺得物是人非，造化弄人。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兩三年，村里打算弄食品廠時，感覺桂香鳳的情況才好轉了些，不再跟著女兒去上學，想要來食品廠幫工了。

    這時候大寶五歲了，虛歲六歲，鬧著要去上學了。

    第68章 入學   ——

    “這么想去上學？”紀仲川問, 他僅僅只是知道大寶想去上學，但沒想到他這么堅持，一定得去。

    大寶點點頭, 他兩只手食指糾結地繞在一起, 臉上是欲哭不哭的表情，“爸爸, 我好無聊啊?！?/br>
    大寶要去上學的念頭非常堅定，他上頭的哥哥jiejie們已經開學三天了, 自己一個人和阿白在家待了三天之后, 哭著鬧著要去上學。

    最近因為食品廠的緣故, 紀仲川挺忙的, 大隊長陳振興病倒了，讓陳康南協助陳會計把食品廠剩下的一應事宜給處理好。

    比如招工, 還有打掃廠房，核對公賬，這是關乎以后村里人收入的。

    陳康南一個人忙不過來, 就叫了幾個人手幫忙，紀仲川就在其中。

    這才剛剛第三天, 晚飯后大寶看到爸爸有空, 趕緊湊過來撒嬌, 和mama撒嬌, mama只會哄他年紀小, 有時候會用吃的哄他, 一次兩次, 多了大寶就不愿意再找楚怡了，因為他知道，最后他肯定會被mama說服的。

    “無聊？你和阿白玩, 不開心嗎？”紀仲川看著大寶已經漸漸長開了的五官問他，這小子人煩躁的時候，整張臉都會皺起來。

    “開心，但是爸爸，如果我去上學我會更開心的?！贝髮氄f這話的時候，阿白走過來擠進他懷里，大寶順勢抱著它，一人一狗依偎在一起，同出一轍的表情，看著阿白像是在給大寶求情。

    “……”

    大寶繼續說，如數家珍一般，“爸爸，我五歲了，會數數，會寫自己的名字，會寫爸爸mama，爺爺奶奶，哥哥jiejie的名字，我都會寫！”

    “我還長得高！我肯定可以去學校的！”

    村里五歲孩子的身高一般是一米左右，而大寶已經逼近一米二三，已經跟現世兒童身高標準差不多了。

    村里小孩子上學得去到東章鎮上去上，村里沒有小學，村里就60戶人，實際讀書的并不多，有很多家長不會送孩子上學，再加上離鎮上近，總總原因導致村里并沒有學校。

    學校規定了只有實歲六歲虛歲七歲的孩子才能上小學，還是學前班。

    大寶執意要去，紀仲川答應了他，“那爸爸明天去問問學校?！?/br>
    大寶很高興地提出要一起同行，“我和爸爸一起去?！?/br>
    “ 行?！?/br>
    紀仲川被他迫不及待的樣子逗笑，欣然答應了他。

    第二天，大寶一大早就興沖沖地起床，穿衣刷牙穿鞋，然后吃了雞蛋粥，吃完接著又漱口，一步接一步，非常乖覺。

    弄完了之后，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著紀仲川，男人被他看得發毛，不自覺加快了動作，等吃完了還要被大寶數落。

    “爸爸，你吃個早飯用了三十分鐘，我二十分鐘就吃完了?！?/br>
    “……你急什么？細嚼慢咽才健康，走吧?！奔o仲川拿上手提袋，里面放著楚怡給他泡的茶水。

    大寶似乎覺得他說的有點道理，不過緊接著他又皺著眉頭看他身材高大的爸爸，“爸爸，你沒漱口，快去漱口！”

    紀仲川：“……………”

    男人扭頭看向楚怡，很想問她，這兒子像誰？這大了之后，行事非常有他自己的一套風格，他這個當爸的反而被教訓。

    “爸爸快去！”大寶催促，“mama說的，要愛干凈?！?/br>
    “……”紀仲川又忍不住朝楚怡看過去，楚怡聽到大寶教育男人的話正憋著笑呢。

    紀仲川在大寶的催促聲中，放下手提袋，默默地重新刷了一遍牙，然后走到大寶身邊，“行了吧？”

    大寶像個檢驗員，老神在在的點頭，話里帶著夸獎，就像以前楚怡和紀仲川夸他一樣，“爸爸很棒！”

    楚怡目送父子倆出門，等兩人走后，她才哈哈哈笑出聲，真的是一物降一物。

    大寶坐在紀仲川車后座，肩膀上挎著恐龍包包，他抱著爸爸的腰，小小年紀就已經在暢想未來了。

    “爸爸，我以后要帶著阿白一起上學?！?/br>
    “為什么？”對于他的話，紀仲川一向都是有回應的。

    “我去上學了，阿白就要一個人待在家了，它會孤單的，我不要它孤單?！?/br>
    紀仲川笑：“這自行車帶不了阿白?！?/br>
    “那讓它坐我的小汽車，用繩子把小汽車綁在爸爸的自行車上，這樣就可以把阿白帶上了?！?/br>
    這小子挺聰明，紀仲川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只說：“等你上學了再另說?！?/br>
    紀仲川騎著車先去了一趟水文站，和陳康南說了一聲，讓他幫忙先看著，他帶大寶去東章小學。

    他是帶著大寶按照手續正常報道的，紀仲川帶著大寶來到報名的教師辦公室，找了個辦公桌前沒有學生和家長的老師，帶著大寶過去，填寫學生個人資料的時候，紀仲川讓大寶自己寫。

    大寶寫完交給老師，老師是個大學二十五六歲的年輕女教師，長得圓潤，名字聽著十分不凡，叫于非凡。

    大寶填完資料，不用紀仲川說，就把手里的本子交給老師，非常懂禮貌，“于老師，我填好了?！?/br>
    于非凡笑了笑，大寶給她的印象很深刻，來學前班的學生都是填寫這份資料時，都是需要家里的父母填寫，如果遇到不識字的父母，那就是她寫。

    頭一次遇到是小學生自己寫的，于非凡就帶著對大寶的這份刮目相看，接過了記錄本，翻開看了看，眼睛又是一亮。

    字寫得很工整，能看出來手腕還沒有多少力氣，但字跡好看。

    于非凡帶著欣賞的目光看下去，看到了大寶的年齡那一欄，看到了一個五歲。

    她看了看大寶，看身高樣貌不像是五歲的孩子，還過高了，她和紀仲川溝通，“這位家長，你是夏至父親吧？他真的是五歲？”

    紀仲川看了大寶一眼，“確實，長得高而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