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的會便宜些，而且，”大隊長看了一眼紀仲川，“有一處房子離仲川大伯的房子比較近，就走幾分鐘到了，你們買那可以互相照應一下?！?/br>
    “村東頭的可能就會貴些，你們自己選吧?！?/br>
    大隊長背靠在太師椅上，看著這一家人，心里想不明白，這家人現在鬧分家是為什么？

    現在填飽肚子不是最重要的嗎？

    “兩處房子的價格怎么樣？”

    大隊長：“這些房子空置了很久，你們要買要把地皮都買了，村東頭攏共要六塊左右，山腳那處就三塊左右，這是大概的數，細算才知道?！?/br>
    大隊長看了一圈屋子，“家里的孩子呢？叫一個去叫興業把我屋里的本子送來?！?/br>
    紀仲河順勢出去了一趟。

    大隊長口中的興業很快就過來了，從他們的稱呼中，楚怡知道兩人是父子關系，他遞給大隊長一個黃皮本子就走了，封皮上什么也沒寫，只見大隊長翻了翻后，對紀仲河說。

    “村東的五塊八毛九分錢，山腳的要三塊七毛錢?！?/br>
    “那我們要山腳那處房子?！笔掷锏腻X只能買這處房子，不過曹紅也不挑。

    至于靠近紀仲川的房子，這點曹紅也是滿意的，拋去妯娌的成見，就單單種地瓜這事，曹紅都覺得楚怡可以結交，總之有好的地方在，曹紅就不可能拒絕。

    而且還隔著幾分鐘的路呢，實際不遠不近，對曹紅影響實在不大。

    紀仲海的房子就這么敲定了，紀二興給了一塊錢幫襯。

    剩下的就是紀仲山的房子里，紀二興剛想問，紀仲山就自己開口了，“爹，我們要買的房子，要十塊多，你幫襯我們五塊吧?！?/br>
    “什么？！”紀二興直接跳起來，十塊錢是很多人家一年的花銷了。

    “哪里的房子這么貴？”

    “鎮上的，”紀仲山的話猶如平地一驚雷，“我媳婦有個遠房表姐想出手一套房子，問了我們買不買，可以便宜點，前陣子我去看了，有個大院子，一進三房，我和香鳳想買?！?/br>
    紀仲川聞言看了他三哥一眼，心里了然，原來上次他去鎮上是去看房。

    “你簡直胡鬧！”紀二興拍案怒斥，紀仲山大聲反駁他，“現在分家了，我不買房子也沒地方??！”

    就是必須得買了。

    “她為什么要賣房子？”

    “村里沒地方給你住嗎？容不下你嗎？”

    “你去鎮上你靠什么生活？”

    “表姐會給我媳婦介紹工作?！奔o仲山說。

    “那你呢？你是要靠著你媳婦養嗎？”

    “我做什么都成，主要是，爹，有了工作買了房子我們就能當城里人了?！?/br>
    紀二興指著他氣得直哆嗦，“你……蠢貨！城里人哪有那么好當的！”

    “既然有機會，那就該往上爬，爹，就當錢借你的，我一定要買，到時候給冬冬辦一個城里戶口，那多風光啊，你就有一個城里的孫女了?！?/br>
    “再說，天天在村里掙工分，一年到頭就幾塊錢，吃也吃不飽，還不如去鎮上城里闖蕩闖蕩?！?/br>
    “我不稀罕！你自己去可以，別帶我孫女去！”戶口哪是那么容易辦的。

    “兩個蠢貨，別毀了我孫女！”

    且不說那個表姐是遠親近親，她為什么要賣房子，這兩人都不明白，但是紀二興經歷過事，他知道像這種缺吃少糧的時候，最好的就是待在村里，靠山吃山還能活下去，在鎮上，樣樣都要錢，農村人哪里有那么多錢可以耗。

    最怕的就是，那個什么表姐是坐吃山空了，而不得已賣房，用賣房的錢周轉，老三媳婦是農村的，他記得那些親戚也是農村的，那個表姐應該是嫁到鎮上的，要是她那個表姐直接回娘家，拿著那些錢，最后她干什么都行。

    不會餓死，相反活得更自在，餓死的就成了老三了。

    “你瞧瞧現在是什么時候，鎮上的東西多貴，你吃了三十年的鹽了，不可能不懂！”紀二興氣得臉紅脖子粗。

    紀仲川出聲打斷。

    “爹，你什么也別說了，三哥的決定已經做了，就讓他去做吧，到時候后悔都是他的事，咱們勸也勸過了?！?/br>
    “讓族老把分家契給我們先按了押，我還要帶我媳婦去看一下房子?！绷硗鈨蓚€兄弟都點頭，他們都沒有異議。

    第21章 房子   二更

    除了紀仲山外, 其他幾人很快按了手印就走，留下紀仲山和桂香鳳兩人。

    因為分家的事，鬧得連晚飯都沒吃, 因為她肚子里的孩子, 紀仲川提議吃了晚飯再去。

    楚怡搖頭，“遲了去天就黑了, 我想先去看看心里有個大概，晚點吃也沒什么?！?/br>
    “好吧?！奔o仲川抿唇, 眼底有些猶豫的神色。

    楚怡對房子有些期待, 而且聽大隊長的意思是, 這房子比較近山腳, 也就是說，周圍人少, 那她可以大展拳腳了。

    不同于楚怡的雀躍，紀仲川就顯得沉默很多，他一言不發地跟在楚怡身邊, 張了無數次嘴，最后都開不了口。

    “楚怡, 仲川, 你們這是去哪？”

    半路上, 楚怡遇到了杜大娘, 她正牽著一條黑狗。

    “去新家看看?！?/br>
    “新家？”杜大娘疑惑, 隨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 又問, “你們真分家了？”

    村里挺多人看到紀仲河請大隊長還有紀家的兩位族叔的，那時候大家都猜測是要分家了。

    后來有看見紀家二房的小子跑出來，一問, 果然確定了是要分家。

    楚怡點頭，杜大娘唏噓地哦了一聲，紀家二老年紀也不大，現在分家還真是獨一份。

    “那行，你們去吧，我先去遛狗了?！?/br>
    楚怡看了一眼那條黑狗，背上的毛黑黝黝的，瘦得眼睛都凹進去了，這狗是杜大娘家那個楚紅帶來的。

    家里不樂意養，又嫌棄它吃得多，還不能吃了它，眼不見為凈就讓楚紅帶到了杜大娘家。

    楚怡到了新家，她看著眼前的房子，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來。

    大伯這間房子應該是帶小院子的，從院子大門到房門，中間有一條石子小路，從兩側人高的荒草中勉強能可以看到房子旁邊帶著個廚房，當她推開房子大門走進去，竟然發現這房子還是個帶閣樓的，這房子讓她滿意的，除了這閣樓，再就是這砌墻的磚用的是青磚。

    這可不多見，在十幾年前，能用青磚建房子的，那是得多有錢？所以，紀仲川大伯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楚怡環顧著看了一圈，房子一走進來就是個堂屋，閣樓的樓梯應該在堂屋的后面，因為她看到堂屋里還設置了一個門檻。

    不過她沒有急著去過門檻，她看著堂屋正中間的桌子上的牌位。

    “這是怎么回事？”

    看桌子上，灰塵并不算厚，上一次打掃應該是不久之前。

    “這是你大伯吧？”楚怡看上面的字，是姓紀的。

    紀仲川點頭，楚怡又問他，“住這里還有供著這個牌位？”

    紀仲川又點頭，楚怡不想說話了，在原身的記憶里，并沒有來拜祭這個大伯的印象。

    “為什么之前你不告訴我這里供著牌位？你說了我可能就不選這里了?！?/br>
    哦，差點忘了，這房子她也是才知道沒多久。

    他媽的，到底有多少事是原身和她不知道的。

    楚怡有點生氣，如果事先告訴她，這里要供著一個牌位，她肯定不會要這房子。

    “昨晚你告訴我，你大哥他們都不會選這里，是不是因為這個牌位的原因？”

    “有這個原因，”紀仲川開口，“還有其他的原因?！?/br>
    楚怡讓他說。

    紀仲川看了看楚怡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開口，“誰選了這里，以后他的子孫過年過節也要代他……孝敬、拜祀大伯，還有就是，大伯走的時候，也說過是希望我這一支供他身后的?！?/br>
    楚怡對有一點很耿耿于懷，“為什么我以前都不知道？我嫁過來三年，甚至都不知道，這個房子，這個牌位的事?！?/br>
    這話一出，紀仲川更加小心翼翼，惴惴不安，“娘不希望家里人提這事，以前只有我和爹會來打掃這房子，娘覺得大伯臨終前用房子的事要挾爹，所以才讓爹同意了大伯的要求?！?/br>
    “你大伯的要求就是你管他身后事，甚至你的子子孫孫也要？”楚怡冷笑，“你娘是對的，我也覺得是要挾?！?/br>
    楚怡看了一眼那個牌位，先人她無意冒犯，但是光從紀仲川嘴里聽來的那些，就足以讓她覺得憤怒。

    “你爹可以不要房子，可以完全不受你大伯的左右，但你爹收了，承了他的情，可他這個情卻要你爹，不，現在是你償還，代代償還?！?/br>
    前人事不累后人，這不是欺負人嘛。

    “我以前待在大伯身邊的日子挺多的，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大伯不娶妻，只聽他自己說，他從外面闖蕩回來之后，就從家里搬出來在這圈了個小院子，那時候我爹剛結婚?！?/br>
    “我們四兄弟的名字是他取的，河海山川，十五歲的時候，大伯就去世了?！?/br>
    “我和大伯的感情還算好，所以，對這事其實不算抵觸，”紀仲川低頭看著楚怡的眼睛坦誠，“小時候除了去放牛，下地，再就是來大伯這里，讓大伯教我識字?！?/br>
    楚怡驚訝，“你大伯識字？你也識字？”

    紀仲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識字這事，結婚的時候就告訴媒人了，媒人不會不告訴她的。

    不過，很快紀仲川就自己找出理由了，唯一的理由是忘記了。

    看他疑惑的眼神，楚怡呵呵笑了笑，“原來你的字是你大伯教的啊?！?/br>
    紀仲川點頭，不想再談這事，帶她繼續看，扶著她跨過門檻，“我們去閣樓上看看?！?/br>
    樓梯是木質樓梯，楚怡看著自己這肚子，這木梯別不經踩，她現在身子這么重，別一踩上去，就斷了。

    “這樓梯能走嗎？”

    楚怡不敢走。

    紀仲川聽她這么說，也不敢冒險，“我改天把樓梯換了，那我們先在一樓房間看看?！?/br>
    楚怡點頭，但還是強調，“你把你大伯的牌位換一個地方供著吧，放在堂屋人來人往的地方，不太好的?！敝饕撬幌肟匆?。

    她對這事還是有些耿耿于懷，“你最好不要讓我看見，我現在還沒有接受這個事實?！?/br>
    紀仲川臉色黯然了一瞬，點了點頭。

    兩個房間就在樓梯左右，楚怡先進了左邊房間，里面有一張床，紀仲川指著床告訴她，“這張床以前是我睡的，我午睡一般在大伯家睡?！?/br>
    楚怡：“你還在你大伯家睡？”她走到對面那間房看了看，紀仲川睡過的那間房采光竟然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