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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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姨娘的身子好些了?” “好些了,這種病就是這樣,天氣一冷就犯病,這幾日太陽出來了,日頭底下走動走動,就好了很多,也怪我太執拗,把她一個人留在家里,這宅子又大又陰的,也不適合養病?!?/br> 一般侯門府邸的宅院,三五年就要重新粉刷一遍,恒王府沒什么人住,這一步自然就省了,久而久之這宅院就看上去老舊得很。周顯說著,只抬起頭道:“我原本打算吩咐了陸總管,把明姨娘住的院子先修一修,如今遇上了太后娘娘孝期,也不能用上紅漆,只能再等一陣子了?!?/br> 蕭謹言只笑著道:“這些事情你慢慢來,要撐起這恒王府的門楣可不容易,你如今才回京,也應當先韜光養晦?!?/br> 周顯便笑道:“你方才才哄著我去皇上那邊求一個工部的職位來,如今又讓我韜光養晦,我到底是聽你哪一句好呢?” 蕭謹言一時無語,只夾著一筷子菜,放入周顯的碗中道:“多吃些,難為了你家廚子,隔了三年才為你做出這幾道菜來?!?/br> 周顯用了兩口,瞧見阿秀正垂眸站在一旁,這房里本就沒別人,周顯便開口道:“阿秀,你過來坐下一起吃吧?!?/br> 阿秀正在想那方才遇見的明姨娘,一時間有些走神,冷不丁聽周顯這么喊她,只慌忙就回過神來,一時不知如何應答。蕭謹言索性就伸手將阿秀一把拉住了,往身邊的位置上一按,并沒有半點要避嫌的樣子,只伸手摟著阿秀的腰肢,恨不得輕浮的蹭上她的臉頰去。 周顯早就知道蕭謹言對著丫鬟很不一般,如今見他這副樣子,早已經心知肚明了起來,心里暗暗笑道:才夸他終于懂了些仕途經濟里頭的道理,怎么還是跟以前一樣,看見稍微出挑些的姑娘,便輕浮孟浪了起來。瞧著阿秀的年紀,不過也就是十歲開外,這蕭謹言還真是胡鬧。 蕭謹言見周顯眼神中露出的一絲無奈神色,便知道他又在心里頭狠狠的鄙視了自己一回,只松開手讓阿秀自己坐著,阿秀想起身為兩人布菜,卻又被蕭謹言給按住了,眉宇中透出一些郁色來。阿秀見蕭謹言這個模樣,知道他有話要說,便只乖乖的坐下來。只聽蕭謹言開口道:“等過幾年,你這小郡王的位置坐穩了,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請你收了阿秀當一個義妹,若是能有辦法讓她沾個郡主的封號那是最好,若是沒辦法,也只能聽天由命了?!笔捴斞韵胱尠⑿阕稣?,最難的問題就是阿秀的身份,以她一個國公府丫鬟的身份,便是做一個普通的通房,也已經算是體面的了。 周顯難得見蕭謹言這樣一本正經的求人,倒也佩服起他的用心來了,對這樣一個青澀的小丫鬟如此上心,已經改變了方才他心中對蕭謹言的看法。周顯只低眉想了想,恒王府人丁稀少,他連半個兄弟姐妹也沒有,唯一有的一個meimei,也不知是死是活。阿秀如此乖巧,到時候若是實在找不到那親meimei,只讓阿秀替代了她的身份活著,倒是可以幫了蕭謹言這一回,又可以讓明姨娘好好高興一番。周顯想到這里,微微就有些興奮,只開口問道:“阿秀,你多大了?” 阿秀便小聲道:“奴婢是甲申年冬天生的,今年虛歲十一?!?/br> 周顯眉梢的笑意就越大了,竟是同一年生的,周顯只抬頭問蕭謹言道:“既是如此,何不現在就認了,讓她在我們恒王府當幾年的郡主,到時候再風風光光的嫁過去,有何不可?” 兩個半大的男人,居然毫不避諱就在阿秀的跟前談起了這些,阿秀雖然也不只是十歲的孩子,終究還是紅透了半邊臉頰。只聽蕭謹言一本正經的回道:“那怎么行呢,我還想讓阿秀在身邊多留幾年呢,你少打她的主意,白得了個便宜妹子,還想讓她陪你幾年,可沒這么好的事情?!?/br> 周顯聞言,只哈哈笑了起來,端著熱茶飲了一口道:“好,那這事情,便是你欠了我一個人情,今后可要記得還?!?/br> 蕭謹言看看阿秀,不覺就露出了喜色,只笑道:“以后讓阿秀給你生個小外甥玩玩,就夠了吧?” 阿秀這時候是真的坐不住了,你們兩位好歹考慮一下這席上還有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呢,如此露骨的話,如何就能說出來了呢!阿秀瞧了一眼周顯那氈帽下還未長全的頭發,心里暗暗哀嘆:果然脫離了佛門之地,就六根不凈了。不過不知道為什么,瞧見周顯這樣哈哈的笑起來,阿秀心里頭也覺得高興的很。 49|8291|8291 三人用過了午膳,蕭謹言見時辰不早了,只起身告辭。外頭的太陽正好,暖暖的照在院子里頭,雖是寒冬草木枯榮之時,這時候也有了幾分生機。周顯送他們到垂花門外,蕭謹言只請了他留步,周顯瞧見阿秀乖順的站在蕭謹言身后,一張笑臉被風吹的有些泛紅,便帶著幾分調侃道:“言世子,如今阿秀可是我的義妹,她若是在國公府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我可是會為她討回公道的?!?/br> 也不知道為什么,從他第一眼瞧見阿秀開始,這種想要親近的投緣的感覺一直縈繞在周顯的心里,但他知道這種感覺有別于男女之情。周顯的視線從阿秀的身上收回,還帶著幾分捉摸不透的自嘲,難道真的是因為自己在寺廟里頭住的時間太長,所以才會對一個外人,有這樣的親近之感? 蕭謹言這兒心里倒是略略松了一口氣,總算是解決了一個心頭大患,還是一舉兩得的辦法。如今在明面上提出了要讓阿秀當周顯的義妹,周顯就算是心里頭對阿秀有什么念想,只怕也只能埋在心頭了。他雖不是吝嗇一個丫鬟的人,可阿秀對自己來說,也是意義非常的。 “外頭風大,小王爺不必送了?!笔捴斞怨笆指鎰e,帶著阿秀離去。 外頭的日光尚好,周顯便沒有回院子,而是順著夾道走了幾步,沒想到竟不由自主的到了明姨娘住的地方。周顯年幼喪母,從小周圍就只有奶娘和丫鬟,恒親王雖然疼愛周顯,畢竟是個男子,不能給他心靈上的撫慰,直到明姨娘進府。恒親王常年征戰,府上只有明姨娘和周顯相依為命,兩人雖不是親生母子,卻也有了別樣的感情。 明姨娘住在后花園的一個小偏院里頭,里面種滿了紫藤花,夏天的時候滿院子都是紫色的花朵,就像是鋪在房頂的綢緞一樣,可這個時候,卻顯得有些凋敝。隔著一道布簾,里頭傳出了沉沉的咳嗽聲音。明姨娘患有肺疾,一到冬天就藥不離口,算算已經熬了好幾個冬夏了。 周顯年少時候有著一份少年的桀驁,出家為僧是他做過最桀驁不馴的事情,那時候明姨娘哭著對他道:“我這一生有一子一女,女兒才生出來沒幾天就丟了,如今好容易有了一個兒子,也要出家為僧了?!敝茱@那個時候還不明白明姨娘的心境,可此時想來,卻也難掩悲傷。在垂花門口站了片刻,周顯轉身離開,想起方才和蕭謹言商量的事情,換了一身衣裳,進宮求見去了。 蕭謹言坐在馬車里頭,半瞇著眼睛靠在馬車的角落,臉上神色帶著幾分瀟灑恣意,這一世活的沒有上一世渾渾噩噩,可他越活卻覺得比上一世更精彩,他睜開眼睛,看見阿秀正靠在馬車壁上,雙眼闔眸已經睡著。蕭謹言挪了挪身子,伸手將阿秀抱在了懷里,她的身上有著淡淡的香氣,能讓蕭謹言聞到了就覺得越發清醒。蕭謹言低下頭看著阿秀白皙嫩滑的臉頰,這一世他要給阿秀的,一定要比上一世多的多。不過,對于周顯能那么輕易就答應了自己的要求,蕭謹言也覺得很奇怪,畢竟皇家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涉及到朝廷,要給阿秀求一個正兒八經的身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阿秀回到海棠院的時候,院里的粗使婆子正在整理明日的行裝,把八個大箱子都搬到了門口的抱夏里頭,只等明日一早,孔氏吩咐了出發,就直接搬到二門外,由小廝運到馬車上。每個箱子上都打著封條,外面寫上了編號。 孔氏正在房里跟春桃和王mama說話,言語中尚且帶著幾分不安:“這越到要出發的時候,反到越放心不下了?!卑⑿闼土瞬枭先?,孔氏只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問道:“世子爺也回來了嗎?” 阿秀便應道:“世子爺已經回文瀾院了,說一會兒過來用晚膳的時候再和太太請安?!笨资锨屏艘谎郯⑿隳堑兔柬樁臉幼?,也是打心眼里頭喜歡,見她換了茶盞下去,遠遠的掀開簾子走了,這才開口道:“我這一走,還是有些事情放心不下?!?/br> 王mama倒是看出了幾分孔氏心里頭的擔憂,便只開口道:“太太是怕把阿秀留在這個院子里,不放心?” 孔氏眉梢一挑,略蹙眉道:“我也不是不放心,只不過春桃是肯定要跟著我去的,你又要幫襯著璃姐兒打理家事,剩下兩個大丫鬟,我還要帶走一個,只留下秋菊來,最是不能擔事情的,我原本把阿秀弄來海棠院,也不過就是想多護她幾分,那些刁奴之所以會向她動手,分明就是看在言哥兒年紀小,護不住她罷了?!?/br> 王mama很明白孔氏的擔心,一個丫鬟對于國公府來說,實在算不上什么,要弄死一個小丫鬟,也不過就跟碾死一只螞蟻一樣,因為丫鬟的命太不值錢了,所以大家伙也從不把小丫鬟的事情,當作什么大事情,況且像國公府這樣的人家,死了個把個下人,能算什么事情呢? 王mama低頭想了片刻,這才抬起頭道:“太太不如讓阿秀回蘭家住一陣子吧,眼下這個節骨眼,若是再把阿秀送回到文瀾院去,只怕越發引得一幫人眼紅心癢的,沒準就有人想趁著太太不在,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來。太太既然定下了心思想把阿秀給世子爺,索性就護到底了,世子爺如今越發懂事了,肯定也知道太太的這一番苦心的?!?/br> 孔氏揉了揉眉梢,抬眸看了春桃一眼,春桃便笑著道:“王mama說的是,太太不在家,就算把阿秀送回了文瀾院,如今世子爺這年紀,也正好是……”春桃說到這里,只頓了頓,繼續道:“阿秀卻只有十來歲,萬一一個沒當心,出了點什么事情,到時候便是國公府的丑事了?!?/br> 孔氏心下一冷,越發就緊張了起來,給長成了的公子哥房里放人是家家戶戶常有的事情,可再沒聽說過哪家小爺是喜歡十來歲的童女的,這要是真鬧出些什么笑話來,蕭謹言以后的仕途也就完了??资吓牧伺哪X門,一個勁兒道:“我是忙糊涂了,怎么就沒想到這一層,幸好你們提醒的及時,我最怕的就是我走了,那個趙姨娘到處使袢子,要是讓她把言哥兒的名聲給敗壞了,那我是萬死也難辭其咎了?!?/br> 孔氏心下想了明白,就打定了主意,只抬眸道:“春桃,你去把阿秀喊了來,讓她收拾幾件衣服,跟王mama一起回蘭家去?!?/br> 阿秀剛剛從外面回來,這會兒正在房里換衣裳,聽見春桃來傳話,心下也明白了幾分??资弦蛔邇蓚€月,她在這海棠院里頭,可是說是孤身一人,便是有什么事情,蕭謹言也無暇顧及,可若是這個時候孔氏又把自己送回文瀾院,面子上也著實有些過意不去,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先回蘭家住一段時間。 阿秀揣著一個包袱到廳里頭見過孔氏,孔氏只招手讓她過去,見她鬢邊掉下幾縷碎發來,只親手為她理了理,笑著道:“明兒我就要啟程了,你在這海棠院也沒什么事情,我把你送回蘭家,跟你們姑娘住一陣子可好?” 阿秀只乖順的點了點頭,住在蘭家確實比住在國公府安全很多,清瑤和張mama雖然都已經打發了,可她們都是國公府的老奴才了,難免沒有幾個相熟的,孔氏若是不在家,有恃無恐的人只怕會更多。阿秀上次逃過一劫還是靠的運氣,她也實在不能保證,她的運氣是不是每次都那么好。 孔氏見阿秀答應了,眉宇舒緩,請春桃去庫里頭準備了幾樣禮物,差王mama親自送阿秀走了一趟。只可惜走的太急,并沒有什么時間去跟蕭謹言道別。 馬車駛出國公府的后大街,王mama瞧見阿秀有些走神,便笑著道:“阿秀,怎么?讓你回蘭家,你不高興嗎?” 阿秀只慌忙搖了搖頭,其實她知道這是孔氏的一片好意,只是這樣被真的當作十歲的孩子一樣對待,還是讓她很不習慣,但至少阿秀心里明白,孔氏是真心要護著她的,有孔氏的庇護,以后不管國公府未來的少奶奶是誰,她都不會過的很辛苦。 “奴婢還要謝謝太太和mama的關照呢,怎么會不高興?!蓖鮩ama見阿秀說出這么一句話來,便知道她已經明白了孔氏的一片苦心,只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道:“阿秀你能這么想,太太就算沒白疼你了?!?/br> 阿秀靠在王mama的懷里點了點頭,只盼著孔氏能早一些從皇陵回來,這樣她也可以早一些回國公府。 王mama帶著阿秀來到蘭家的時候,朱氏正在正院大廳里頭看舊年的賬本,聽說門房上的人說國公府的人來了,忙不迭就親自迎了出來。朱氏瞧見阿秀跟著王mama回來,手里頭還懷揣著一個包裹,心里便隱隱有些擔憂,臉上卻還是帶著幾分笑。邢mama便上前招呼道:“王mama有什么事情,只派人過來說一聲就好了,怎么親自過來了?!毙蟤ama低頭看了一眼阿秀,見她臉上也沒有不快的表情,便笑道:“阿秀怎么也回來,是要在家里住幾天嗎?” 王mama便笑著道:“正是呢,明日我們家太太老太太要跟著圣上去東郊給太后娘娘送葬,怕阿秀在府里頭一個人住著無聊,所以讓她回來住幾日?!敝焓舷肫鹉侨赵谔m姨娘處聽說的那些事情,頓時就明白了王mama的言下之意,只笑著道:“mama只回去告訴國公夫人,讓她放心,阿秀是我的干女兒,在蘭家她就是小姐,我保證把她養的水靈靈的等著太太回來?!?/br> 王mama只一個勁的陪笑,朱氏讓邢mama帶著阿秀去繡閣找蘭嫣,請了王mama在廳里頭聊了起來。此時大廳里并無閑雜人等,王mama才算把話挑明了:“太太的意思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國公府里頭畢竟人多嘴雜,為了上次的事情,太太發賣了兩戶人家,又攆了一戶人家,這些人里頭多少還有幾個沾親帶故的還在府上服侍著,太太若是在,她們也有個敬畏的,可如今太太不在,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等太太回來那也晚了?!?/br> 朱氏倒是沒想到孔氏能這樣為阿秀著想,心里越發比以前更高看了阿秀幾分,她小小年紀,進府這么長時間就能得到孔氏的青眼,可想而知定然是乖巧的讓人心疼的。 王mama又和朱氏閑聊了片刻,推說府上事多,便起身告辭了,朱氏親自送了王mama到二門口,折回去的時候,就瞧見蘭嫣領著阿秀往前頭來找她。蘭嫣見朱氏在外頭,便笑著迎了過來道:“娘,沒想到那國公夫人是這樣好相與的人呢!可見阿秀是個有福分的?!?/br> 朱氏只把阿秀拉到了跟前,細細打量了一番,開口道:“你先在家里主上兩個月吧,過幾日二姑娘就要回老家去了,家里頭也越發清靜起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