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節
洗碩趕緊拿了文書下去,說兩個時辰后交上來。 洗硯寫得一手好字,不一會兒,就抄好了,呈給徐璐看。 徐璐瞧了后,很是滿意,讓人打賞了洗碩五兩銀子,又讓他再把這份另外抄錄的文書親自送到威國公府顧家。 徐璐親自交代:“見到了威國公爺,你什么也不用說,只需把文書交上去就是了。不過一定得親自交到顧國公手上?!?/br> 洗碩恭身稱是,然后又問:“可是,顧家與咱們家不怎么對付,萬一顧大人不肯見小的怎么辦?” 徐璐愣了下,想了想說:“若他不肯見,那就回來。我另外再安排?!?/br> 武夫人剛開始還有些憂心,但徐璐拿出大顧氏的罪證,武夫人瞧了后,忽然就笑了起來,說:“好,你也是有本事了,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就抄了顧家的老底?!贝箢櫴鲜浅黾夼?,其實也還算不得顧家的致命弱點,但大顧氏卻是后族宗婦,后族宗婦犯了事倘若被曝了出來,顧家也會吃受掛落的。 徐璐賭得是顧家一定不會不顧大女兒的死活的。 洗碩很快就回來,卻是被人抬回來的,不止如此,還臉頰浮腫,手臂骨折,雙腿被人打斷,實在是凄慘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得知是顧家所為后,徐璐怒中火燒:“顧家欺人太甚?!?/br> 洗硯臉色慘白,頭發散亂,一身連青色襖子全是腳印,混雜著血跡和污泥,哪還有先前的玉樹臨風? 偏偏門房上的還跑來添油加醋:“少夫人,剛才抬洗碩的人是威國公府的下人,把洗硯放在地上,還對小的說,說了一句顧國公爺的話?!?/br> “什么話?” “小,小的不敢說?!?/br> 徐璐總算克制不住自己,瞪眼道:“說!” 門房上的跪下來,戰戰兢兢地道:“那人說:‘奉咱們國公爺的吩咐,這奴才膽大包天,毫無規矩,即然凌侯管教不好自己的奴才,那本公爺就替凌侯代管了。略施些教訓,讓他知道,這世上的花兒,并非一輩子長開不敗?!瘜Ψ骄褪沁@么說的,少夫人,小的不敢妄言?!闭f完就深深磕下頭去,生怕被遷怒。 屋子里氣氛一度緊張起來。大家也做好了迎接主子暴烈的怒火。 只是,徐璐并未發火,而是冷冷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去把燕先生請來給洗碩治傷?!?/br> 凌峰養的知客里,有位姓燕名回的人,是個大夫,醫術還不錯,長住凌家,專門應付凌家下人偶爾的頭腦發熱或是小病小痛之類的,偶爾也應應急給主子們看病。 總之,家中養個大夫,總是方便的。 洗硯被抬了下去,讓燕回治病去了。 徐璐叫夏荷去庫房里挑了好些山參等補品,領了兩個經驗老到的婆子去外院照顧洗碩去了。并讓小廚房的人每日熬上nongnong的大骨頭湯,以及鮮湯送過去。 過了不久,夏荷回來了,稱洗硯醒了,也說起了洗硯在顧家的經過。 “洗硯說,他連顧家的大門都沒能進,顧家人一聽說是安國侯府的,就不讓他進門,只是去請示主子。過了好久,才出來說顧家不肯見他。洗硯就揚了揚手上的文書說,說了句:‘請國公爺考慮清楚,我家主子說了,若是錯過了今日,這世上可就沒有后悔藥的?!闯幷f,那門房上的又進去了一趟,只是過不多久,顧家就涌出來幾個家丁護衛,沖出來對洗硯拳打腳踢,并故意折斷洗硯的手和雙腿。接下來洗硯就不知道了,因為他已經暈過去了?!?/br> 盡管怒中火燒,但徐璐仍然克制自己,冷冷地說:“我知道了,你好生照顧洗硯,有什么需要的盡管與趙嬤嬤說。并告訴燕回,需要什么藥材,只管去買,一切走我的賬?!?/br> 夏荷點頭。 徐璐又問:“那份文書呢?” 夏荷茫然,不過到底是頭等丫鬟,反應也不慢,馬上說:“奴婢這就去問洗碩?!?/br> 夏荷急匆匆離去后,過了不一會兒,又氣喘吁吁地對徐璐說:“洗硯說,大概是丟到顧家大門外了。當時,顧家家丁打他的時候,他沒能護住文書,應該是掉到地上了。這會子,怕也落到顧家手上,或是被別人撿走也不一定?!?/br> 頓了下,夏荷一臉緊張地道:“少夫人,這份文書真的很重要嗎?” 徐璐面露譏嘲:“對我來說倒不那么重要,不過對顧家來說,可就是要命的東西了。罷了,既然顧家不愿意接受我的求誠,那我又何苦再低聲下氣呢?” 正說著,又有丫頭急匆匆進來:“少夫人,威國公爺來了?!?/br> 徐璐愣了下,“什么?” 那丫頭一字一句地說:“威國公爺來了,指名要見侯爺。只是侯爺還不曾回來,廖大管事也不敢作主,只好進來請示夫人。只是夫人這會子剛好出去了,門房上的廖大管事只好讓奴婢來凜報少夫人了?!?/br> 廖大管事身為凌家門房上的管事,掌管的可是凌家對外的臉面,對于這些不請自來的身份又尊貴的,不管是否敵對,都要事先恭敬迎入宴息處,再另外派人通知主子。 但這回卻是例外,廖大管事前腳見識到被抬回來全身血淋淋的洗碩,后腳又見顧國公登門,再是傻的人也知道事情不尋常??刹桓曳蓬欉h山進來,只能生生把人拒之門外,卻火速地讓人通知主子。 徐璐愣了下,被氣笑了,這顧元山前腳把自己派去的奴才打成那樣,還派人上門來耀武揚威,警告自己。后腳就登門來。 他這是要干什么? 繼續耀武揚威不成? 徐璐沒有見威國公,并讓門房的轉告威國公顧元山:“不好意思,國公爺,我家主子說了,主子可心疼洗硯了,正在督促著大夫給洗硯接骨看病,恐怕沒空接待國公爺。國公爺請罪吧?!?/br> 徐璐又氣又怒,也有些后悔。她生平第一次,讓人這般赤裸裸地打臉,如何不氣。 一般越是有身份的人,越是注重面子功夫。再是與人撕破臉,面上也絕對是一團和氣的,如同凌家與楊家。盡管楊士清恨不得生吃凌峰,但在朝堂上,依然是笑咪咪的,仿佛不曾有仇似的。 但這顧家未免過份了,兩國相交,不斬來使,這是公認的規矩。顧家連這起碼的規矩都不顧了,直接把洗碩打成這樣,這簡直就是赤裸裸地打她的臉呢。 她已打定主意,這回一定要給顧家點顏色瞧瞧。 ☆、第158章 識大體 徐璐讓人套了馬車,去了沈家,找路玲玲去了。 幸好路玲玲在家,看了徐璐遞給她的有關大顧氏替犯了事的官員或富戶“擦屁股”進而收受巨額好處的證據后,拍著大腿狂笑:“meimei有什么打算?” 徐璐沉聲道:“jiejie再看這個?!庇职岩煌咙S色的箋紙遞了過去。 路玲玲眸子急縮,震驚地看著徐璐:“如此齊全的證據,你保存了有多久了?” 徐璐說:“有很久了。只是這里頭涉及的官員實在太多了,又是牽一發而動全身,這里頭又還有皇后娘娘的體面,所以不敢聲張罷了。加上顧家斐家,又不是普通人家,若把這事兒捅了出來,顧裴兩家固然落不得好,但我們世子爺也會落是個打擊報復的名聲。所以倒未曾聲張。只想著,若顧斐兩家不再苦苦相逼,再把屁股收拾干凈,咱們也就睜只眼閉只眼??深櫦覍嵲谑沁^份,我家世子爺前腳去了保定,他們后腳就起了動作。他們整治咱們家也就罷了,連姑奶奶家都不放過,還連累了兵部的向大人。向大人多么廉潔的人呀,那日我家姑奶奶從向家回來,直對我抹著眼淚說,向大人一向清廉守法,為官二十余載,從未有半分對不住朝廷,對不住良心的事。卻讓人平白潑污水,為了咱們家的事,清白的名聲都讓人污成這樣,簡直死的心都有了。我知道顧家恨咱們家,可就算再恨,你若是真刀真槍正大光明我還想得過,居然使這么些不入流的把戲。連誣告都使出來了。還堂堂國公府,未免上不得臺面了??蓱z向大人,卻因咱們家的緣故,平白受此冤屈。先不提向大人的委屈,單說顧家這么明張目膽污陷朝廷大員,未免過分?!?/br> 路玲玲輕輕一笑:“官場上的手段層出不窮,這又算得什么?只是meimei,你拿著顧斐兩家的犯罪證據來找我,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 果然,路玲玲也是個聰明的。 徐璐也不拐彎抹角:“我與jiejie的交情就不必說了。我今日主要是來請jiejie幫我個忙。幫著把顧斐兩家的證據遞進宮去,請皇后娘娘過目?!?/br> 路玲玲先是奇怪,不過很快就明白過來,顧斐兩家的事兒鬧開來,顧斐兩家固然落不得好,但大顧氏又是皇后的娘家人,大顧氏出事,皇后娘娘面上未必會好看。徐璐倒是聰明,不但顧惜了皇后的臉面,又還抄了顧斐兩家的老底,端得厲害無比。 路玲玲說:“這事兒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只是,meimei,這件事,是你們家世子讓你做的?” 徐璐吱唔了一會兒,說:“是我們家世子爺要我這么做的。他說,路jiejie為人品性他信得過,請路jiejie幫忙再適合不過了?!?/br> 路玲玲哼笑:“他肯定沒有告訴你,我與顧家一向不對付的。凌峰肯定知道,顧家一旦有難,我肯定是第一個要痛踩落水狗的?!?/br> 路玲玲與顧家的恩怨,徐璐多少也還是清楚的,主要是路玲玲醫者的身份,在仕族人眼里,只是中九流的角色,都是靠服侍人掙錢的勾當,都算不得高貴。更別說公卿勛貴又是宗室女的顧夫人。以路玲玲的傲氣,自然是受不得顧家人高高在上的倨傲,雙方自然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顧家落難,路玲玲肯定是第一個拍手稱快的。 其實,大顧氏和斐家的犯罪證據,凌峰早已搜集妥當,只等在適合的時機里放出去。但這回顧家趁凌峰遠去保定對京城鞭長莫及時,居然打起了官令宸的主意。甚至連向有為都不放過。凌家與顧家原本也并未交惡,也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才成了今天這翻場景,可以說,官令宸向有為也算是受自己連累的。所以無論如何,徐璐一定要親自出手。 但婦人不干政,徐璐可不敢四處說是自己的主意,就怕被外人知道后,指責自己牝司雞晨。那樣對凌峰也不是好事。 路玲玲不疑有他,滿口應答,她倒是非常希望顧家倒霉,最好被貶為庶民,到時候她就可以去欣賞顧夫人是否還會有傲氣的存在。 路玲玲依然還有不少疑問:“你自己也可以進宮呀,為什么非要讓我去?”親自呈交給皇后不好么? 徐璐不好意思地說:“我怕打擾到皇后娘娘。更何況,我出身小門小戶的,以前見過最高身份的,也就是知府夫人。雖說如今婦憑夫榮,見識了大場面,可皇后娘娘端貴高華,在娘娘面前,總感覺自己好緲小。怕在娘娘面前說錯了話,連累了夫家可就不好了?!?/br> 路玲玲翻翻白眼:“你這話騙三歲小孩子還成?!?/br> 徐璐急了,認真地說:“真的jiejie,我騙你做什么?我聽說皇宮里頭龍譚虎xue,一個人還真不敢進宮的。就怕半路上冒出個貴人,萬一來了性子要打殺我。那我可就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br> 路玲玲愕然:“你怎會有這樣的想法?” 徐璐一本正經地說:“反正我是真的不敢一個人進宮的,就怕遇上哪位貴人,一時心情不好,打我一頓出氣,我都找不著告狀的地方,所以還是小心為上吧?!?/br> 路玲玲無耐搖頭,雖然徐璐說得夸張了,但宮中確實就是如此,也辯駁不得。但這話,可不能在皇后面前說的。 路玲玲是個行動派,說做就做,當下讓人服侍更衣,雖未按品大妝,卻也是隆重端莊。 等路玲玲進宮后,徐璐也就回了安國侯府。發現凌家大門前停著一輛青軸平頂馬車,很是納悶,家中來了客人么?只是馬車為何會停在大門口呢? 很快,徐璐明白了來者何人了。 “顧遠山還沒走?”回到華馨苑,徐璐正要換身衣裳就去晚香堂向武夫人請安的。就聽丫鬟說,威國公顧遠山被侯爺迎入射月廳的宴息處接待了。并還交代下人,若徐璐回來后,就讓她趕緊去射月廳。 徐璐很是生氣,問趙嬤嬤:“侯爺可知道顧家對洗硯做過的事?” 趙嬤嬤說:“侯府從外頭回來,就瞧到在大門外徘徊的顧國公。很是生氣,責罵廖大管事怠慢了貴客。差點把廖大管事拉下去打板子。廖大管事只好申辯說,他只是聽從少夫人吩咐的。侯爺就問,少夫人為何要這么吩咐,廖大管事還來不及說話,顧國公爺就承認是他的不是,因內宅婦人無知,氣性大,把凌家派到顧家送信的奴才打了,這就趕緊登門謝罪的?!?/br> 徐璐并不意外顧國公的來意,又問:“那侯爺怎么說?” 趙嬤嬤回答:“當時侯爺就說,居然還有這等事。你們顧家當真是威風。那咱們家小門小戶,恐也招待不起國公爺了?!?/br> 凌寬雖然不知道俱體發生了什么事,但并不影響他精準的猜測。 凌峰去了保定府,凌家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妻子和兒媳婦兩個主子。派人去顧家的,不是妻子就是兒媳婦。但派去的人卻讓顧家打了。但顧家前腳打了人,后腳堂堂國公爺就火燒屁股地來登門陪罪,必是凌家捏住了顧家極厲害的七寸,所以不得不來服軟陪罪。 這時候,凌寬再不擺上架子,那就實在不配為浸yin官場幾十年的老油條了。 但顧遠山也是個能屈能伸的,凌寬在大門前就下逐客令了,仍然不肯走,厚著臉皮繼續陪罪。 凌寬也不好大家面上鬧得太過難堪,也就勉為其難地接待了顧遠山。 雖然顧遠山未曾明說真正來意,只一味地陪禮道歉,說婦人見識短,氣性大,心眼兒小,心胸狹窄,為著針眼大的恩怨就把凌家派去的奴才打了,實在是過分,他這次前來,是特地向凌侯陪罪的,請求原諒,條件還任開。 凌寬不明白顧遠山為何如此的低聲下氣,但也料定,凌家應該是掌握了主動,捏住了顧家的七寸,顧家不得不來服軟求和。凌寬越發坐起了釣魚臺,后來得知家中的奴才是由兒媳婦派出去的,就讓人請徐璐過來。 徐璐是女眷,倒是不好直接來見顧遠山,只是來到后堂,隔著浮雕仙女散花大紫檀屏風,聲音冷冷地傳來:“不好意思,國公爺來晚了一步?!?/br> 顧遠山不顧身份,豁地起身,向屏風疾走了兩步,失聲道:“少夫人這是何意?” 徐璐聲音中還帶著線淺的稚氣,但聲音卻冰冷,“在洗硯全身血淋淋得被抬回來時,徐氏就痛定思痛,把原本要交給貴府的禮物送到了都察院。這時候,想必已擺上了都察院的案桌上了吧?!备糁煌该鞯钠溜L,依稀還能聽到顧遠山急促的呼吸,徐璐聲音溫文爾雅:“國公爺千萬恕罪,徐氏膽子小,見不得血腥,一瞧到自家奴才被打得血淋淋的身子,手腳俱被折斷,實在是慘不忍睹,一時激忿就沖動了。只是現在后悔也晚了,請國公爺恕罪,是徐氏魯莽了?!?/br> 雖然顧遠山看不見,但徐璐依然福了身子,優雅退下。 至于凌寬與顧遠山說了什么,她也不想去聽了。她當然知道,以顧遠山的眼界,應該不至于明著與凌家撕破臉。但是,能設計出凌峰前腳剛離開京城,后腳就把向有為官令宸拉下水來以達到整治凌家的目的,會是顧夫人母女所為。 打死她都不相信。 顧遠山才是幕后推手,顧夫人母女大概就是幫兇。 或許,楊家斐家也參與了此事,否則事情不會如此湊巧。 至于洗硯被打一事,或許不是顧遠山干的,但那又如何?顧夫人干得出來,就要承受凌家接下來的報復才是。 凌家與顧家的仇怨,并不能因為顧遠山來陪罪就可以化解。 她還沒有那么仁慈,別人一句對不住就可以即往不咎。 再加上凌峰還在保定,楊康倒是無關緊要,但怕就怕這些人在暗中使絆子。 為了保證凌峰在保定的安全,不受人算計,她只好主動進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