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節
經過張四小姐一事,沈老太君對張四小姐自然沒了任何興趣,先前還曾會問些年齡女紅情況,如今更是問都不會多問一句了。沈老太君盡管依然一副樂呵呵的臉,但眾人看得明白,極有可能成為沈二爺繼室的張四小姐已然出局。 眾人對張太太幸災樂禍的同時,對徐璐越發不敢怠慢了,這個小小女子,年紀不大,行事卻老辣,和凌峰一樣,也是個睚眥必報的主。因為對徐璐的畏懼心理,眾人對徐琳也客氣友好了許多,再也不敢明著給徐琳臉子瞧。甚至有心思活絡的人已熱情洋溢地承諾要給徐琳說媒,以求得到巴結徐璐的目的。 徐璐深諳見好就收的道理,除了不理會張太太母女外,對任何人都是客氣周到,言語宴宴,徐氏馬屁一個個拍下去,拍得大家通體舒泰,對徐璐印像空前良好。 酉時初,沈家族學放學了,徐璐辭別眾人去接弟弟們去了。 徐玨徐環兩兄弟都穿著繭綢直綴,一個是天青色,一個湖藍色,看起來也還頗有富家公子哥的派頭。徐璐很滿意地看著兩個弟弟,幸好他們都比較像父親,大弟完全是徐成榮的翻版,小弟長得有些像田氏,又像徐成榮,模樣沒有徐玨俊俏,卻還過得去。 與徐氏兄弟一并出來的還有其他各家的公子哥,年紀都在十四五歲,最年長的約有十七八歲,最小的也有十二三歲,身后都一兩個小廝跟著。 這十來個少年邊走邊說著什么,徐璐遠遠瞧到徐玨兩兄弟被一個少年強行擠到一邊去,幾乎倒在了旁邊的花叢里,不由微微瞇了眼,看著那個身穿雨過天青色繪團花云紋長袍金斕邊的少年,那少年頭戴嵌紅寶石的玉冠,手上拿著把描金玉骨折扇,玄黑嵌玉腰帶,腰間垂著枚通體碧透的玉佩,背負著一只手,身姿出眾,俊秀清逸。身后兩名小廝也有樣學樣地把好不容易站穩身子的徐玨兩兄弟又給擠到一邊去。 徐璐瞇起雙眼,再一次盯了那少年一眼。 這群少年很快就來到徐璐面前,看著眼前立著個嬌美少婦,不由放緩了腳步,徐璐雖然生得圓潤,但那明媚嬌艷的麗色卻是渾然天成,遮也遮不住,這群半大少年想看又不敢看,腳下的動作不由凝住。 徐璐沖著眾人微微一笑:“我是徐玨徐環的長姐,諸位是我兄弟的同窗吧?!?/br> 這群少年的身家并不低,自然見識過不少美麗事物,但徐璐這樣的姿容,依然讓他們驚艷不小,加上徐璐那精靈優美的笑容,一時間只覺心臟怦怦亂跳,紛紛手忙腳亂地拱手施禮,一個勁地說:“原來是徐家jiejie……小生這廂有禮……” 徐璐看了剛才撞徐玨的青年,這青年年紀不大,卻生得俊俏,著裝也華麗非凡,加上一身的傲氣,顯然身份不會太低,便誠懇道:“舍弟愚笨,能有幸與眾位結為同窗,實乃福份。若有不周之處,還望哥兒們多多包涵?!?/br> 那少年盡管瞧不起徐玨兄弟,但在徐璐這樣的美人兒面前卻不免局促起來,手忙腳亂地施禮道,“徐家jiejie客氣了,能與徐家兩位賢弟結為同窗,亦是小生等人的福份?!?/br> 徐玨兄弟也瞧到徐璐,雙眼一亮,趕緊上前施禮,“長姐,您怎么來了?” 徐璐笑得溫柔:“你們兄弟能夠進入沈家族學,也是沈閣老抬愛的緣故,今兒特地來沈家親自道謝。順道一同回府?!?/br> 徐玨說:“多謝長姐,讓長姐cao心了。只是長姐如今身子不便,需得保重身子才是?!?/br> 徐璐笑道:“無礙。與同窗相處得如何了?” 黎玨有些躊躇,倒是徐玨見長姐到來,自認有人替自己撐腰,就趕緊告狀道:“長姐,他們欺負我……” 徐璐微笑著打斷他的話:“若是你不淘氣,誰會欺負你?觀你這些同窗,個個出身不凡,氣宇軒昂,又是熟讀圣賢書的,如何會做出恃強凌弱之舉?我看呀,分明是你自己淘氣,惹人家厭煩了。三弟,是也不是?” 徐玨拱手道:“長姐說得是,是愚弟做得不夠好。惹同窗厭煩了?!?/br> 徐璐又笑著看向那名少年,語氣溫和:“剛才的情形我也瞧到了,是舍弟擋著你的路了,難怪你要撞他們。不過我覺得,若是你委婉些提醒他們一下,相信會讓路與你的。是不?” 原來人家已瞧到了。 少年臉色騰地就紅了起來,目光閃爍,以他的身份背景,自然不怵這徐家兄弟,可人家到底是沈家族學的學生,若是讓雙方長輩知道他在學堂里欺負新來的同窗,未免不好。他早已后悔剛才的魯莽的舉動,可到底驕傲慣了的,又拉不下臉說軟話,一時間只紅著張臉,下不了臺。 所幸,徐璐一向很會給人臉面,對徐玨兄弟道:“自古以來長幼皆有序,這位同窗年紀比你長,自該走前頭。你二人卻不顧規矩,難怪人家要生氣。平時候我就教導你們,要懂規矩,不恃強凌弱,不仗勢欺人,這才幾天呀,就把我話當耳旁風了?!?/br> 徐玨兄弟總算聽出來了,原來長姐明著教訓自己,實則是替自己撐腰來了,不由心中大定,紛紛拱手施禮,“長姐,愚弟知錯了?!?/br> 徐璐又轉頭對這群少年微笑道:“他們從小地方來的,沒見過世面,估計在你們面前鬧了不少笑話吧?” 眾人也都欺負過徐玨兄弟,如今在人家長姐面前,頗有種心虛的感覺。加上徐璐錦衣華服,雍容貴氣,周圍丫鬟婆子個個體面周正,不知為何,在徐璐面前,讓人家溫和的杏眼一掃,儼然生出局促之感。聽了徐璐的話,一個個趕緊說了徐玨兄弟不少好話。 徐璐臉上苦笑,語氣誠懇道:“你們不必安慰我了,我自己的兄弟,還不了解么?肯定是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了。我在這兒向諸位道歉?!彼碜溯p盈地向眾人襝衽施禮,“雖說兄弟不懂事,仍是厚顏請諸位多加指教。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我也衷心希望愚弟能夠與閉位交上朋友。在場諸位都是沈家族學的優秀學子,前途不可限量,說不定還是將來的朝廷棟梁,國之柱石。愚弟能與諸位結為同窗,實乃三生有幸。還望諸位不要嫌棄他們才好?!?/br> 這些少年或許學問好,但未曾見過太多世面,加上徐璐語氣委婉,又不動聲色帽了高帽子出去,這些人并非驕傲到登天的地步,讓徐璐這么明褒暗貶的話早已棄械投放,紛紛表示與徐玨相處甚好,不勞cao心。 徐璐觀察了這些人,為首的這少年也是語氣誠懇地說了徐玨兩句好話,知道自己一番話有了效果,目的達到,又誠懇地道:“他們從小地方來的,福建那邊也無多好的老師,他們又比不上你們的刻苦,學問方面肯定遠遠不如你們了。將來說不定還要拖你們的后腿,所以還望諸位以后替我嚴加看顧他們?!?/br> 徐璐很會說話,高帽子戴得不動聲色,加上言語也誠懇,徐氏馬屁又爐火燉青,一群人聽得通體舒泰,人家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任誰都不好意思再嫌棄人家的出身了,反而紛紛表示,徐玨兄弟兼遜守禮,是值得相交的。 再是驕傲的人,也會有憐惜弱小之心。 一群人又拱手承諾,好一副同學情深的模樣。 徐璐又轉頭,對徐玨兄弟訓了起來,“沈家族學出來的子弟全是品學兼優的,無論品格還是為人,都是無可挑剔。你二人可得好生學習,尊敬老師,虛心求教,友愛同窗,明白了嗎?” 徐玨兄弟見jiejie一出場,三言兩語就鎮住了這些傲得鼻孔朝天的人,好生佩服,又趕緊拱手稱是,并又朝同窗拱手施禮,并謙遜表示:“張兄,剛才在學堂里,多有冒犯,還請怠罪則個?!?/br> 被稱為張兄的少年也就是剛才撞徐玨的人,臉色訕訕地還禮:“賢弟折煞愚兄了,愚兄也有不是,不該故意找你們兄弟的茬。愚兄枉讀圣賢書,卻還以大欺小,實在慚愧?!痹谡\懇溫柔的徐璐面前,這張姓少年總算認識了自己的錯誤,加上徐璐嘴里“品學兼優,品格為人無可挑剔,又是大慶朝將來的朝廷棟梁,國之柱石”的贊譽之詞,使得這張姓少年飄飄然起來,也痛快地認識到自己的不足之處,加上人家姐弟言語誠懇,既羞且汗顏,看著徐璐四姐弟誠懇的面容,羞愧的同時,油然而生的責任感,使得驕傲自滿的心靈也由內到外得到了洗滌,當下毫無壓力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徐璐覺得,自己把一個驕縱自滿的少年重新拉回到謙遜守禮的翩翩君子的道路上,很是得意,油然而生的自豪感使得她說話越發溫柔了??粗蝗荷倌觌p眼放光,全身輕飄飄離去的背影,徐璐覺得自己實在太偉大了,三言兩語就把一群鼻孔朝天的少年變成翩翩君子,成就感爆滿。 ☆、第106章 身份大比拼 徐玨兄弟也感受到這些同窗的變化,而大功臣則是自己的長姐,對徐璐越發尊敬。但剛才冷眼旁觀長姐與同窗的交際本領,油然而生的頓悟,真是枉讀圣賢書,說話行事,反而還不如jiejie厲害。瞧jiejie三言兩語,就使得那群人全身上下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憶想剛才徐璐的言語邏輯,徐玨兄弟若有所思,似乎,他們的已找到應付復雜人際關系的竅門了。 徐璐領著三姐弟去向沈老太君磕頭,又得了老太君的嘉勉,并告辭離去。 到底是有身子的人,徐璐現在都改乘轎子。馬兒雖快捷,但畢竟是蓄生,萬一發起狂來,有身孕的人自然逃不過。所以現在徐璐外出都乘坐轎子,八人抬的軟轎,侯府制的儀仗開道,數十名護衛以轎子為中心,團團護著,徐璐與徐璐同乘一轎,丫鬟婆子坐著馬車,遠遠地跟在后頭。 徐玨兄弟則共乘一車,遠遠輟于后頭。 八人抬的四角皆鑲珞瓔青羽尖頂青幔大轎,穩穩前行,訓練有術的轎夫也是由凌家暗衛里提拔起來的,身手矯健,動作齊整,坐在轎中,幾乎感覺不到顛覆,唯有搖藍般的舒適。 回想起今日在沈家的表現,徐璐很滿意對張四小姐的震懾效果,及對那些少年的拉攏,輕輕握著徐琳的手道:“剛才在沈家的情形你也瞧到了。你我出身皆不高,也就無法避免受人擠兌。而像咱們這樣的人,在尊嚴受到踐踏時,想要維護自己的尊嚴,最好的方法就得砍掉別人向你第一次伸爪子的手。否則,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以后想要掰過來可就難了。明白了嗎?” 徐琳點點頭,表示明白。她非常崇拜長姐的反擊本領,卻深恨自己性子懦弱,她也曾想去改變,卻找不著改變的法子,苦惱至極。 徐璐知道這個妹子,在強勢潑辣的田氏面前,養成的軟弱性子短時間內想要扭轉過來肯定是不容易的。也不好把話說得太重,只是對她說:“你是我妹子,也因咱們家世不怎樣,京城的貴婦千金大都排外,還特別自恃身份。若是你自己立不起來,就更會受踐踏。那張四小姐就是最好的例子,你若是再不堅強起來,以后還會遇上李四小姐王四小姐那樣的人。你也不可能回回都要我替你撐腰吧?” 徐王苦惱而無措,訥訥道:“長姐,我也知道我這樣的性子要不得。遇上那樣的事,可我總是找不到反擊的方式,這可怎么辦?” 徐璐深深嘆口氣,是呀,徐琳只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綿羊,她如何能夠指望小綿羊變成大灰狼? 徐玨兄弟在沈家族學里也非一帆風順,沈家族學里多的是出身高貴的名門子弟,自然瞧不起靠裙帶關系的徐玨兄弟。 “……你兩個弟弟,在沈家族學里受排濟是必然的。只是他們著實讓我失望了,玨兄弟一味的息事寧人,環兄弟的告狀,都只是下乘。想要在陌生的地方站穩腳跟,首先,要自己立得起來。不過,說得容易,做起來卻難。人家就是瞧不起你,你也不可能去揍人家一頓。所以這時候,就要多動腦子。只要本性不壞的,就以誠待人,多戴高帽子……”徐璐把自己與貴人打交道的經驗細細說了出來,“……戴高帽子也得講技巧,一味的拍馬屁也是不成的,要委婉得拍,要不露痕跡。還有,要懂得以退為進,說反話。就拿剛才我讓你去向張四小姐道歉來說吧,她瞧不起你,所以幫意欺負你。這時候與她理論或與張夫人告狀都只是下策。這時候,咱們就以退為進,實則是讓她難堪。咱們面子里子也有,也還擊了回去,一舉數得?!?/br> “玨兄弟玨兄弟受那些同窗欺負,不外乎是他們身份不夠高貴,又非京城人氏,這才受擠兌。這時候,無論示弱還是怒斥,亦是講道理都是無用。所以我同樣以退為進,先給他們戴高帽子,狠狠夸他們一番,再自我批評。只要本性不太壞的人,大都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順竿子往下爬?!?/br> 徐琳聽得連連點頭,越發佩服長姐圓潤的交際手腕,若是換成自己,估計就真的抓瞎了。 …… 之后的一段時日,徐璐都讓廚房做些簡單但世面上又很難覓得蹤跡的小零食,小點心,讓人裝進攢盒里,讓徐玨兄弟帶去學堂。并細細交代,“這些點心本身也不值錢,最重要的卻是一片心意。你大可直接與同窗們說,你是從小地方來的,家道也只是一般,實在沒什么可送的,只有送些點心以表心意,希望他們不要嫌棄。若有不嫌棄你的,你就與他相交,若是依然嫌棄,但只要不與你為難,也就是了?!闭嬲聂骠婢?,就該是寵辱不驚,貧賤不移,溫潤沉穩,含蓄堅毅,若只因家世緣故就瞧不起不如自己的人,也就如張四小姐一流,空有尊貴身份,卻毫無品格修養。這樣的人,遲早會因自身傲慢而付出代價。 徐玨笑著說:“又讓長姐cao心了。請長姐放心,上回經過長姐的教訓,他們也沒再為難我們兄弟了,對我們兄弟也很是友好。尤其那位張兄,這陣子變化可真大呢,不止對我們兄弟友好,學問也大有進步,連得夫子夸贊?!?/br> 徐環也興奮地道:“張兄的學問確是不錯,這陣子也多虧了他的指點,我和三哥才能勉強跟得上老師的進步?!?/br> 徐璐很是意外:“你說的那個張兄,就是那天故意撞你的那人?” “是,此人姓張,名謙,字子謙。是禮部右侍郎張家的大公子,其祖父還加封太子少師。滿門書香,世代清譽?!毙斐蓸s只是區區州府官員,唯一的靠山就是凌峰這個女婿了。外放官員在京官面前,總要退一射之地,更何況,太子少師可是正二品的官位,加上正三品的禮部右侍郎,對于徐玨兄弟來說,簡直是高山仰止的身份。 徐璐再一次愣住,這未免也太巧合了。這張謙居然就是那張四小姐的兄長,果然,兩兄妹都是一樣的德性,依侍身份,瞧不起不如自己的人,其脾性作為如出一轍。 不過好在這張謙受了徐璐的馬屁,果真成了翩翩君子一枚,徐璐還頗為得意的,覺得她太偉大了,把一個目下無塵眼高于頂的驕傲自滿的小子扭轉為真正的謙謙君子。最大的受益除了張家外,也就是徐玨兄弟了。張謙學問好,在學子當中年紀是最大的,身份也不低,有他關照徐玨兄弟,那是再好不過了。弟弟們不止能在沈氏族學里立穩腳跟,跟著張謙混,眼界格局肯定是大大提升的。 而這一切的轉變,全仰賴于自己先天獨厚的馬屁功夫,徐璐更是飄飄然了。 帶著這種飄飄然,徐璐與武夫人一道去護國寺上香。 徐璐并不怎么信佛的,覺得求人不如求已,不過瞧著好多人家都去拜佛,自己也不能太過標新立異,也就隨大流去了。 護國寺的名氣遠沒有宏國寺大,但勝在地方不遠,山路寬闊,大富家的馬車可以直接駛入寺廟里,比宏國寺那山前長長的石階舒省事多了。 徐璐帶著妹子徐琳在丫鬟婆子的帶領下,參拜了送子娘娘,觀音菩薩,捐了香火錢,這才轉到后邊廂房里休息。 廂房內很是寬闊,也還依稀坐了些香客,大都是有丫鬟簇擁著的老太太或小姐姑娘們。 張mama飛快地掃了屋子里的境況,對徐璐恭身道:“少夫人,這邊請?!?/br> 專管衣帽物什的沁香依香二人趕緊拿了帕子對一張官帽椅拭了又試,并拿出繡紅梅刻絲彈墨軟墊鋪到椅子上,豆綠夏荷這才扶著徐璐坐了下來。依香又拿了個圓潤的靠枕放到徐璐腰間,繪春已拿出錫制的十二寸見方的描金牡丹紋的盒子,從里頭拿出一個折枝海棠盅碗,再拿出水晶勺和小巧漂亮的汝窯白瓷碗,用水晶勺盛了銀耳紅棗燕窩紅稻粥,再端給徐璐。 銀耳粥還有余溫,粥熬得很是松軟,入口即化,加了蔗糖汁,吃起來清甜無比,加上肚子確實有些餓了,徐璐一口氣喝了兩碗粥,吃了五塊栗子糕,才拿了帕子試手,并接過夏荷遞過來的茶水,嗽了口,又喝了些溫開水。 徐璐在這兒享受著丫鬟的服侍,讓廂房內的其他香客看直了眼,紛紛在心里想著,哪家的少奶奶,排場這么大。服侍的婆子丫鬟足足有近二十人呢,丫鬟們雖多,卻忙而不亂,各司其職,有條不紊,一看就知訓練有術,也只有那些鐘鳴鼎食之家方有如此排場。 一個長得嬌俏迷人的少女側身悄聲問自己身邊的婦人:“姨母,這人是誰呀?” 中年婦人穿著藏青色繪白色花紋的對襟錦緞長褙子,下身青藍色裙據,頭上插著兩對赤金紅寶石簪子,齊額赤金眉勒,看起來較為富態。她也在暗中打量徐璐,對悠然享受著丫鬟服侍的徐璐無比的羨慕,低聲對侄女道:“一看就知是某大富家的少奶奶。等你嫁入楊家,也會有這般排場的?!?/br> 穿粉紅色繪折枝梅花短褥腰纏白色汗巾子下身月白色湘裙頭戴小金簪斜插展翅小鳳釵的少女笑得越發嬌俏迷人,“真的嗎?” 中年婦人慈愛地摟著侄女的手:“那當然。你即將成為楊閣老的兒媳婦,楊閣老既是禮部尚書,又是堂堂閣老,還曾教授過當今圣上,位高權重。楊家也是個富貴窩呢,你嫁到楊家去,必是穿金戴銀,傭仆成群,不比這人差?!?/br> 少女被徐璐的排場刺激到了,腦海里也浮現出自己被人前呼后擁的畫面,得意非凡,但一想到自己與楊家盡管有婚約,卻一直沒定下俱體日期,不由惱怒地咬了下唇,恨恨地道:“都是那顧蕓兒,她自己嫁不出去,害得我也不好嫁到前頭?!?/br> 少女的姨母溫聲安慰道:“放心,你和蓉兒都已訂下婚約,為了你和蓉兒,你祖母無論如何也會把她嫁出去的?!?/br> 少女忿忿地道:“她都那樣的名聲了,又被李家退了婚,但凡好些的人家誰會娶她?她眼界又高,三叔又一味的寵她,祖母也拿她沒辦法?!?/br> 姨母輕聲說:“你祖母會想辦法的?!?/br> 徐璐也多少知道,自己的排場確實有些大,光近身服侍自己的人就有十八位,這還不包括外頭候著的女護衛,暗地里保護的凌家暗衛,以及候在山下的扈衛。 那位穿粉紅褙子白色裙子的少女時不是瞟過來不以為然的目光,也令徐璐好不自在,可她也很無辜呀,誰叫她惜命來著。據說,外頭有好些喜歡強或調戲搶貌美女子的紈绔子,多帶些人手,也好防竄于未然。再加上凌家能爬到今天的高位,也不是沒有政敵的,所謂明箭能躲,暗箭難防呀,還是小心為上。 自我安慰一番后,徐璐又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丫鬟的服侍。 好吧,她承認,她也是有虛榮心的。 至于那些時不是瞟這來或打探或羨慕或不以為然的目光,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在廂房歇了會,徐璐吃了兩碗粥和五塊栗子糕,又覺得肚子有些撐,便又去了外頭轉轉,隨意走動下,以防積食。 護國寺的觀音殿后邊有一處寬闊的園子,雖然沒什么看頭,但勝在曲徑幽涼,樹干呈傘狀,高大而古老,尤其那顆榕樹,估計有數百年壽命了,根深葉茂,大樹下有散步的,也有歇息的,倒是個休閑散步的最佳地兒。 徐璐走在兩邊都植有桅子花和銀杏銀的林蔭道上,看著園子北邊一排丈高的白墻,白墻下兩邊各有一道月洞門,門口還立著幾名僧侶,便問:“那兩道門進去是做什么的?” 對護國寺極為熟悉的趙mama回答道:“這是寺廟方丈特別替有身份的香客提供的私人宅院。只要肯舍得出銀子,都可以在護國寺里擁有一間獨立的小宅院?!?/br> 看來,不管什么地方,都有等級階級的存在呀,連以普渡眾生的寺廟也是如此呢。 徐璐又問:“為何會有兩道門呢?” “左邊一道門,是給男香提供,右邊是女香客們的通道,男女有別,再則,大富之家也講究這些,雙方互不侵擾,倒也省去了諸多事兒?!?/br> 徐璐點頭,“那這樣會不會引些不相干的人進去呀?” “應該不會的。少夫人您瞧,但凡能進入這道月洞門的,全都有知客僧在前引進呢?!?/br> 徐璐也瞧到幾位衣著華貴的婦人,在奴仆丫鬟的擁簇下進入那道月洞門的場景, 觀賞了寺里的景致,雖然算不得頂好,但勝在清靜,擁有大自然的景觀,徐璐在心里想著,“我是不是也在這寺里弄一間院子供自己歇息?” 正想著,忽然前邊響來一聲厲喝:“這是提刑按察使司周大人家眷,閑雜人等還不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