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節
臨寒只好站在外頭等著。 等了會兒,就見房門打開,姬華和祁皇從里面走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眸中神色不言而喻。然后祁皇道:“妖兒要見你?!鞭D而壓低聲音,“她剛吐了一回,精神不好,你不要亂說話刺激她?!?/br> 臨寒沉默地點點頭,卻是在原地又站了會兒,似乎是要調整好心態,這才進去。 目送著臨寒進去,順帶關上了門,祁皇道:“妖兒真會原諒他?” 姬華負手而立,微微瞇起泛著紫意的眸,看向午后金烏:“不會?!?/br> “你這么肯定?” “他是被你指點了,才明白過來的?!奔A道,“妖兒想要的,是他自己能夠想清楚,而不是借助外力?!?/br> 聞言,祁皇笑了:“那我這算是多此一舉?” 姬華搖頭,卻是不肯再說話了。 多此一舉也好,不多此一舉也罷。 逼迫不夠,褚妖兒是決計不會輕易原諒臨寒的。 她和臨寒之間,矛盾太過激烈,信任也太過膚淺。不解決矛盾,不加深信任,褚妖兒無法想象,以后的生活,該怎么繼續下去。 一生一世一雙人這等美好愿望她是達不成了,那她要的,就只能是和睦相處,至少不要鬧出什么太大的矛盾,平常里小打小鬧便罷,真鬧大了,對誰都不好。 所以,她逼迫臨寒,又何嘗不是在逼迫自己,盡快將她和臨寒之間的磨合期給結束掉? 結束掉? 磨合得太長,總是會出問題的。 是以,剛孕吐過一回,慵懶歪在床頭的褚妖兒,在聽到誰的腳步聲傳來后,她有氣無力地伸手指了指:“坐?!?/br> 臨寒聽著,心中一緊。 什么時候,他和妖兒,居然到了如此禮貌生疏的地步? 他不由再度反省,心道自己做錯的真的是太多太多,然后就在褚妖兒床榻邊的一張凳子上坐下了。 褚妖兒原本指的是床沿,聽出他坐在另外的地方,她也懶得說話,只直截了當地道:“你找我,是要干什么?” 臨寒知道她不喜歡聽廢話,便也毫不拖泥帶水的道:“我來找你道歉?!?/br> “道歉?” “嗯,之前是我不對,我錯怪你了,妖兒,對不起?!?/br> 他說得十分坦誠,顯然是真的知道錯了,道起歉來,也是沒有什么遲疑之處。 很自然而然地便說了,沒有什么是被人逼迫著才說出來的。 褚妖兒不語。 她眼前綁縛著厚厚的紗布,連眉毛和鼻梁也是被包住了,腦袋上更是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白布,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完全就是個十足十的病號。她嘴唇還是蒼白的,沒什么血色,妊娠反應說來就來,讓得她身體非常難受。 她半靠在床頭,伸手把墊在腰后的靠枕給挪了挪,好讓她能靠得更舒服些。這時候她才對著臨寒道:“那你同我說說,你哪里做得不對?!?/br> 臨寒看她坐著不舒服,原本想要幫忙讓她躺下的,但礙著她的態度,他也不敢動,只得答道:“我不該誤會你,不該對你說那些不好聽的話,我不該……” 話沒說完,就見褚妖兒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繼續說下去。 然后就看她抿了抿唇角,緩慢道:“這些都不是問題。你知道你做得最不對的地方,是哪里嗎?” 臨寒一愣:“哪里?” 褚妖兒輕輕勾了勾唇。 他果然還是沒有真的想清楚。 哪怕他已經前來認錯,可他到底是做錯了哪里,他還是不知道。 她突然便覺得有些累,是身體上的疲憊,也是精神上的疲倦。明明剛剛才睡了一覺,可現在她又想睡了,便揮了揮手:“我要睡覺,你出去吧,不要讓人打擾我?!?/br> 說著,抽掉腰后的靠枕,慢慢地就要躺下。 臨寒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錯了,見狀忙不迭的伸出手去,捉住她的手腕,難得語氣焦灼道:“妖兒,你說我哪里做得不對,你說,我改,我以后一定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br> 他力氣不大,但褚妖兒還是感到被他握著的手腕有些疼。 她便扭動了一番手腕,掙脫了他的桎梏,才平靜道:“我累了,我想睡覺。請問你可以出去嗎?我睡覺的時候,不喜歡有外人打擾?!?/br> 累了。 外人。 臨寒只覺心中升起一股難言的恐慌。 妖兒居然會這樣和他說話。 當真是他傷她太深,她才會連最后半分親密都不給他? 這種恐慌甫一生出,便是飛快的席卷了四肢百骸,全身血rou都似是被放在了烈火之上炙烤,烤得rou體成灰,烤得鮮血成無。他臉容不復之前的冰凝如霜,而是攏上了一層焦急和茫然:“妖兒,我不是,我沒……你,你,我……” 他有些語無倫次,不知道此刻自己該說些什么好。 褚妖兒抬手按了按額角,以一種極疲憊的口吻道:“你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嗎?” 他飛快點頭:“知道?!?/br> “那你知不知道,你要殺了它的時候,它是什么感受嗎?” 褚妖兒這話一說,臨寒再度愣住。 連眸光也是瞬間凝固。 他看向她被褥之下的小腹。 那里,孕育著一個小生命。 這個小生命,是他的孩子。 可是,可是。 可是在此之前,他來找到妖兒,不僅對著妖兒說了很多難聽的話,他還否認這個孩子是他的血脈,他甚至親自出手,想要將這個孩子從妖兒的肚子里打掉,因為他覺得這個孩子是參商大帝的,他說這個孩子是孽種。 他,他…… 臨寒手指都要顫抖。 褚妖兒等了半晌,等不到他的任何回答和反應,更覺疲憊。然后再度揮了揮手:“好了,你出去吧,我真的要睡覺了?!?/br> 說完,繼續著剛才沒能做完的動作,慢慢躺進被窩里,側頭面向墻壁,不肯再面向臨寒。 臨寒在那里坐了很久,坐到褚妖兒都要睡著了,他才終于站起身,沉默著將她被角掖好,這才出去。 他出去了,褚妖兒轉過頭,面對著他剛剛離開的方向,唇瓣輕輕動了動,卻是什么都沒說。 轉而便真的睡下了,連之后姬華進來看她都不知道。 信任太苦。 …… 距離參商大帝所說的生死渡之約,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時間了。 這十天里,除去給眼睛換藥,末了再拆掉紗布,褚妖兒一直都是老老實實地呆在城主府里,哪里也沒去,卻是連躺著都難受,覺都睡不安穩,成天成夜的吐,吐這個吐那個,吐到最后連膽汁都快要吐出來了,她卻還是干嘔不止,如果不是因為眼睛上包著紗布,怕是連眼淚都不知道要掉了多少回。 她這樣難受, 這樣難受,看得幾個男人俱是心疼不已。 孕吐如此厲害,褚妖兒不止一次的吐槽。 知道懷孕的女人很辛苦,但她不知道,她居然能這么辛苦! 人家懷孕都是橫向發展,各種補品補藥好吃的不停地進肚子里補充營養,她倒好,吃進去,不出片刻,就絕對都要吐了個干凈,莫說橫向發展了,褚妖兒嚴重懷疑,她現在是不是瘦了很多,她有時候摸自己的臉,都感覺臉上要沒rou了,骨頭硌得手疼得慌。 對此褚妖兒感到十萬分的無奈,懂醫的那個執法大人,也是感到了十萬分的頭痛。 因為經過全方位的仔細檢查,執法大人發現,帝妃涼涼的身體,除了那極為霸道的毒素之外,并沒有哪里不對勁的,也沒有哪里是有隱疾的,但妊娠反應這樣厲害,卻也是很少見的。 最終執法大人只能斷定,可能因為是第一胎,所以才會如此吧。 等過了第一胎,以后再懷寶寶,應該就不會這么痛苦了。 不過懷孕的女人思維總是異于常人,情緒也是喜怒不定,當即聽了這話,帝妃涼涼立即炸毛了。 如果不是姬華強行按住她,怕是她能直接從床上跳起來。 “什么!以后還要繼續懷?!不行,我才不要繼續懷!生了這個我就不生了,打死我也不要再生孩子了,要生你們自己生,我不生了,不生了!” 帝妃涼涼難得發脾氣,將床上的枕頭給一股腦兒地扔出去,邊扔邊道:“以后誰再說生孩子,我跟誰急!” 話才說完,姬華還沒來得及勸慰她,就見她面色一變,上身一弓,立時明白她這是又要吐了,忙不迭地端來盆子,果然她抱著盆,直接吐了個稀里嘩啦。 這時候她眼睛已經好了,腦袋上的紗布全都拆掉了,吐得厲害,眼角也是涌出了生理性淚水。 吐完后,她趴在床沿,整個人虛弱得好像離了水的魚,眼看著就快要活不下去了。 饒是如此,她還是堅決地重復之前的雄心壯志:“生完這個我就不生了……再讓我生,我就,我就,我就哭給你看!” 說完,一滴眼淚“唰”一下流過眼角,果然真哭了。 姬華見狀,又好笑又心疼,給她遞水讓她漱口,然后耐心地哄道:“好好好,你想生幾個就生幾個,我絕對不攔你?!?/br> 帝妃涼涼一聽這話覺得不對勁,漱了口后,尋思半晌,這才回過味來:“不對啊,我說的是我一個都不要生了,你怎么說話的,你還想讓我繼續生?” 姬華聽了搖頭,卻是不再接話,只道:“想吃什么?我去給你做?!?/br> 帝妃涼涼想了想,然后嘆口氣,十分的憂愁:“吃了也還要吐,不吃了,我睡覺,好難受?!?/br> 不過褚妖兒嘴上說著不吃,但還是被姬華給哄著簡單吃了一點流食。等她睡下后,姬華隨手設下一道禁制,便離開了。 卻是才一出門,就有侍女急急過來稟報:“啟稟古帝,城外百里處突然有大批人馬聚集,吾皇說極有可能是北區的人?!?/br> 北區來軍隊了? 姬華微一蹙眉:“吾皇人呢?” “吾皇已經出城了?!?/br> 于是姬華紫色袍袖一甩,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離開了城主府,去找祁皇了。 便在姬華離開后,那個一直都不敢抬眼正視姬華的侍女,抬起頭來,纖細的身體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竟是眨眼間,便從一個妙齡少女,變成了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