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節
甚至還在里頭穿了件棉襖,將她包成了個粽子。 但這些布料,依然是沒能抵擋住臨寒手所帶來的冰冷。 那種冰冷,透過膚,穿過骨,順著血液傳來,讓人渾身都是如墮冰窖,難以承受。 幾乎只是那么一瞬間而已,褚妖兒就感覺到,自己的小腹不受控制地抽了抽,zigong里那剛孕育沒多久的小生命,有所感覺似的動了動,讓得她胃部一抽,感到了惡心。 她原本是坐在那里不動的,任由他雙手一上一下,一邊將她的脖子在他掌心中收緊,一邊掌心里冷意更重,想要將她肚子里的孩子給打掉。 惡心感自胃部奔涌上來,直沖喉頭,她身體一顫,然后再也忍受不住,猛地一把推開他,彎腰開始嘔吐。 尋常孕婦最開始嘔吐的話,一般都是干嘔,但褚妖兒這一嘔吐,竟是將剛剛吃下去的東西,全給吐了出來。 她彎腰吐個不停,眼角也是涌出了生理性淚水。 于是臨寒看著她嘔吐,眸中的血紅都是化作血水流下,融化開地上的雪花,他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只僵坐在原地,怔怔看著她。 明知道她懷的不是他的孩子,明知道她是在欺騙于他。 可為什么,看著她這樣難受,這樣痛苦,他卻也覺得心臟似是要撕裂開來,他連呼吸都是艱難? 男人正看著,就見她吐完了,眼角的淚也是停了。她扶著桌子,慢慢坐起來,臉色竟是比雪還白,氣息也是虛弱的。 她漱了口,再摸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嘴角,這才坐好,抬頭面對著他。 她眼睛還是看不見的,但那雙血紅的眸子直視著他,卻讓他感到了難以言說的不舒服。 然后就聽她緩慢而漠然地道:“你說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是大帝的?” 他微微點頭,“嗯”了一聲。 她再道:“你說我懷的是孽種,你想打掉這個孽種?” 他再“嗯”了一聲。 旋即她就笑了,笑容冰冷而又諷刺,笑得他心臟都是漏跳一拍,直覺自己哪里說錯了,否則,她怎能會對著他笑成這般。 誠然,臨寒并不知道,“孽種”這兩個字,之于褚妖兒,那根本就是永遠都無法抹去的恥辱。 孽種。 這是多么熟悉的一個稱呼啊。 似乎很久以前,就有人天天孽種孽種的喊她。 那人喊她,孽種,這么磨磨蹭蹭干什么,我喊你你聽不到嗎? 孽種,你這條項鏈不錯,好漂亮,我很喜歡,你快點把它給我。 孽種,你才是那個給父王戴了綠帽子的孽種!我不是孽種,你才是孽種! 孽種,給我毒死這個孽種,一定要殺了她! 孽種,孽種!…… 呵。 多么好聽的一個稱呼啊。 也是已經好久好久都沒有再聽過的一個稱呼。 褚妖兒抬手扶住額角,唇角笑意似是冰雪凝成,諷刺之意十分的顯眼。 她毫無血色的唇微啟,卻是道:“你知道,上一個對我說孽種的人,她的下場如何么?” 臨寒沉默。 而褚妖兒也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她自顧自地道:“她被我王叔殺了,總共九劍,尸骨不存,血rou不留,挫骨揚灰?!彼届o而漠然地說完了,眼睛分明是在看他的,但那目光毫無焦距,她像是在透過他看向另一個人,“她死得那么慘,和她娘一起被王叔殺掉。明明她才是真正的孽種,她卻喊了我十多年的孽種,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覺嗎?” 明明自己才是真正的至親骨rou,明明別的人才是那骯臟卑微到不行的孽種。 本末倒置,是非不分! 被人辱罵,被人迫害,被人以種種骯臟手段,活得連狗都不如! 那樣的屈辱,那樣的讓人不堪回首。 即便最后以鮮血來洗刷,已經一雪前恥,但發生過的,就是發生過的,經受過無數個日夜的侮辱,那是怎樣都無法忘卻的。 只不過被深埋在記憶深處,想著只要自己不去觸碰,便有朝一日,不會再想起。 可現在呢? 居然還有人,膽敢對她說出“孽種”二字。 居然敢…… 居然敢! 為什么,她曾經被人喊做孽種多年,如今連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也是要被人喊做孽種? 而且,而且…… 而且還是它的親生父親,當著她的面,喊它作孽種! 他一點都不承認,還望它的身上潑臟水,喊它孽種。 “臨寒,我真心寒?!彼僬f了句,扶著桌子站起身,身體顫抖,面色慘白,腳步也是虛浮的,她一步步地離開他身邊,“事到如今,你還是不肯信我。是我蠢,我以為,你好了后,你應該是和以前不一樣了的,我沒想到,你居然還是這樣對我,你還……” 還對我出手,想要殺了你的孩子。 你說我的心怎能黑到如此田地。 你怎么也不想想,你的心,為何能蒙蔽到如此? 我肚子里的,究竟是誰的孩子,你就這么一廂情愿地相信你曾經看到過的,你一點都不相信我,你也不問問我? 就這樣,懷疑我,質疑我,背叛我,傷害我? 呵! 從來不知,你竟是這樣的一個人。 真是讓我…… 心灰意冷。 心灰意冷。 褚妖兒走了幾步,便是被人捉住手腕。 便是不動用靈識,她也是能感受得到,男人看向自己的眼睛里,是有著多少懷疑和猜測。 他說:“你是什么意思?難道說,你肚子里的孩子,當真不是……” “閉嘴!” 她倏然開口喝斥出聲,被他捉著的手腕也是猛地一甩,甩開了他的鉗制。 她快步朝前走出數尺,而后轉身,面向他,眉眼間是他從未見過的冷。 冷得連從高空飄落下來的雪花,都是不敢靠近她,因她此刻神情太過冰冷,也太過無情,更多的,則是充斥著殺氣。 一旦觸碰到了那殺氣,便是雪花,也要寸寸碎裂開來。 殺機凜然。 她竟是對著面前的這個男人,產生了殺心! 事到如今,話已至此,這人卻還是保持著懷疑的態度,一點都不相信她。 信任而已,就這么難? 就這么難?! 她予以他信任,為了拯救即將被毀的他,她以身涉險,不管他如何懷疑自己,看待自己,她也是一門心思的為著他好,想要他能夠恢復正常,不要再被參商大帝影響控制。 可他反過來予以她的,卻是什么? 全是不遺余力的懷疑、試探、傷害! 懷疑她便罷,傷害她便罷,明明是他的孩子,他卻絲毫不信,只一味的相信他自己親眼見到的,相信她肚子里的,根本就是個孽種! 孽種,孽種! 她以前被人喊做孽種,如今懷的孩子,也還是要被人喊做孽種! 呵,難道她就活該被人當做孽種,也活該連孩子都才懷上,還沒出世,就要被它的親生父親口口聲聲喊做是孽種? 他怎么就敢啊,他怎么就敢! 喊他的孩子叫孽種,還想要殺了他的孩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可他卻都是在做些什么? 他連他的至親骨rou都要親手抹殺掉! 這樣的人,這樣的人…… 涼薄寡情,自以為是,一邊傷害她,一邊傷害她的孩子。 豈不該殺? 豈不該殺! 吾主嘴唇都是泛著青白之色,那一直都是內斂著的殺心,在此時,為著那么一個稱呼,那么一個舉動,毫無預兆的,迸發開來。 剎那間。 冰雪千里,卻恰似血海萬丈! 朔雪紛飛,卻恰似血流成河! 吾主之心—— 豈能容人踐踏? 絕無,絕不! 本就是擁有著世上最為純正的殺戮之心的人,那在平時收斂于內的殺心一旦爆發開來,試問這世上,誰敢承受得起? 殺戮之心,殺人殺物殺天殺地。 樣樣可殺,道道皆可殺! 天地間,唯殺戮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