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生靈們懼怕這樣的寒氣，褚妖兒和萌卻是不怕的。

    萌當即小手一劃，白色的禁制便將三人給籠罩住，將寒氣統統阻擋在外。萌看了一眼褚妖兒，后者靈識感應到，心領神會，問道：“臨寒，怎么了？”

    臨寒此時似也是發泄完畢，身上的氣息有些平復了。

    他合上手中的書，分明是想要毀了這本書的，但這書是煥覺送給褚妖兒的，他只得沉默著將書還給褚妖兒，然后悄無聲息的將煥覺送他的那套《神女的絕寵》和《妖孽的風流韻事》捆綁金字超級典藏版給直接毀去，沒有被身邊兩人發覺。

    書還給褚妖兒后，他默然看著褚妖兒將書收進儲物空間里，方才冷聲道：“那個魔頭讓神女長眠不起?！?/br>
    褚妖兒一聽，知道他說的是結局，點點頭：“嗯，對啊，怎么了？”

    他微微抿起唇角：“那個魔頭是大帝，那個神女是你?！?/br>
    褚妖兒繼續點頭：“然后呢？”

    “然后?！?/br>
    他抬頭看了一眼已然是浪聲大作的冰湖后方之地，寒宮就在那邊，距離這里是很近的，但此刻，他竟不想過去了。

    不想過去，只想立即去一個地方。

    去一個地方，找那個人，了結前世今生……

    他轉頭看向褚妖兒，眸光冰冷而沉寂，卻是隱藏著不可明說的怒火：“妖兒，我們不回寒宮了，我們現在就去北區吧?！?/br>
    褚妖兒一愣。

    萌也是一愣。

    去北區？

    現在？

    “去北區做什么？”褚妖兒皺了皺眉，有些不理解，“我不想見他?！?/br>
    一旦見到參商大帝，她就想動手毀了大帝，但以她如今解

    了大帝，但以她如今解開了六層封印的仙圣力量，她還不足以能夠打敗大帝。

    更有可能的是，如果大帝不故意讓她，她連大帝的身都是近不了的。

    談何解決了大帝？

    即便臨寒能壓制住大帝，可沒有她的話，臨寒是殺不了大帝的，因為大帝乃東靈負面物質凝聚而成的靈物，身懷極其可怕的毀滅之力，她若不解除封印擁有復生之力，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殿主能解決大帝了。

    可事實證明，殿主并不想插手此事。

    否則，就以殿主的能力，覆滅參商大帝，還不是動動手指頭分分鐘的事？

    殿主只將這件事交給褚妖兒來辦。

    所以，在封印第七層解除之前，在體內毒素被排出之前，在眼睛能恢復視力恢復原本眸色之前，她并不想去北區見參商大帝。

    見了就厭惡，還殺不了，見大帝干嘛？

    純粹給自己找不快。

    見褚妖兒不高興，臨寒沉默了片刻，方才低聲道：“可是妖兒，我忍不住了?！?/br>
    他抬起手來，因剛剛才發怒過，他的手掌很是冰涼，好似冰雪一樣，慢慢撫摸著她的臉，讓褚妖兒眉頭皺得更緊。

    “我受不了，他帶給你那樣大的傷害，他沒有死，他還好端端的活在世上?！蹦腥说穆曇艉退氖忠粯颖鶝?，好似寒玉互相撞擊一般，冷得讓人心頭都要發顫，其中殺機凜冽，是誰都無法忽視的恨意，“憑什么你被他殺了，你受了這么多年的苦，他卻還好好的呆在他的北區里，當著他的大帝？他早該死的，為什么他到現在還活著？妖兒，我忍不住了，我真的忍不住了。我們現在就去北區好不好？不等姬華他們了，我們三個人，絕對能殺了他?！?/br>
    從在冰晶城里，恢復記憶的時候，他就已經在忍耐了。

    忍耐著不動身，忍耐著不動手，忍耐著不去北區，忍耐著不去手刃參商大帝為褚妖兒報仇。

    他實在是恨！

    恨參商大帝前世發起天變，引褚妖兒現身，從而以毀滅之力殺了她，讓她魂飛魄散，遭受灰飛煙滅之苦；恨參商大帝在他身上動的手腳，以區區一句話一枚丹丸，便是為整整四百九十年的時間做了繼續針對褚妖兒的計劃，讓他不敢以如今的身體來為褚妖兒解除最后一層封??；恨參商大帝給褚妖兒下毒，讓妖兒眼睛看不見便罷，日夜都還要經受毒素侵襲之痛，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痛苦，無法替她受過！

    如此，怎能不恨？

    如何不恨？！

    褚妖兒不恨大帝，那是因為褚妖兒和大帝本尊乃同生共死！

    他恨大帝，卻是有理有據，大帝對褚妖兒做的，不管哪一件，都足以讓他將大帝給碎尸萬段！

    他相信，他這樣恨著大帝，姬華祁皇他們，也絕對和他一樣，同樣的恨著大帝！

    既然這樣恨，恨意洶涌難以壓制，為何不立即趕去參商大帝的面前，將這殺害了妖兒的人扒皮抽筋，讓大帝也享受一下褚妖兒前世今生所受過的苦？

    為何不，為何不？

    臨寒的眼睛極黑，黑得任何光亮都是照不進去，然而黑到了極處，呈現在那眼底的，卻是一道淺淺的透明冰色。

    好像他這雙眼睛，本來應該是透明的一樣。

    “妖兒，我們去北區吧，我們去北區好不好？”

    他幾乎是循循善誘，企圖打動褚妖兒的心。

    褚妖兒沉默不語。

    良久，她伸出手來，溫涼的掌心覆蓋上他的手背，她另一只手摘下了眼前的綢布，她慢慢睜開眼睛來，目光毫無焦距的看著他。

    “你看我的眼睛?！彼f，“你看著我的眼睛，你還會想去嗎？”

    這雙眼血紅，似是能滴下血來一般，令人觸目驚心，是參商大帝魔性大發之時，所擁有的同樣的一雙眼睛。

    臨寒看著，貼著她臉頰的手指一動：“想去?！?/br>
    褚妖兒沉默一瞬。

    “好?！?/br>
    ☆、389、分歧

    北區。

    由于煥覺著作《神女的絕寵》火熱上市，不僅帶動了狗血玄幻小說的潮流，更是帶動了參商海里的情報系統，讓得許許多多的人都是以《神女的絕寵》為藍本，得知了諸多有關褚妖兒和東靈各位巔峰強者之間的事，是以在這短短一個月內，北區儼然發生了大暴動。

    這暴動指的并非什么揭竿起義，推翻統治之類的，而是指北區民眾，以及駐扎在北區遺失之城的參商遺宗宗門子弟，共同演繹的一出退宗退區的大戲。

    是了。

    退出參商遺宗，退出北區的大戲。

    即便參商大帝這么多年來，洗腦洗得再成功，摧毀褚妖兒的存在摧毀得再成功，可終究是比不過，生靈們內心深處的，最為純正，也是最為隱秘的良善。

    那樣的良善，是失去了歷史，丟失了記憶，也無法將之抹去泯滅的。

    一個個生靈退出參商遺宗，退出北區，以再不會回來的姿態，捍衛著他們內心深處的良善。

    善是善念，是光明的一派，是一個誕生出了生命的位面，最能打動人心的地方。

    與善相對的乃是惡，是毀滅，所以盡管參商大帝手段再過鐵血，也無法掩蓋他身懷毀滅之力的事實。

    復生與毀滅……

    從來都是相生相克的。

    只是這所謂的相生相克，是真正的同出本源，相生相克嗎？

    誰能知道呢。

    ……

    遺失之城是參商遺宗總舵的坐落之地，位于北區的最北方，占據著整個參商海最靠北的一座大型島嶼。

    按理說，如此極北，遺失之城的氣候應是極冷的，但這里再冷，卻也冷不過西區那里的冰天雪地，和西區一比，遺失之城簡直是溫暖如春，不到寒冬臘月，根本是見不到半朵雪花的。

    更何況現在不過深秋，尚未到冬季，還不算寒冷。

    這樣秋末的季節里，遺失之城應當是紅楓滿城，最是這里出名的美麗景致，哪怕北區在其他四區里的名聲不好，但每年的這個時節，都是會有很多四區人過來旅游，欣賞遺失之城里的紅楓。

    有人曾說，參商五區里，東區最美是皇城玄銀珠，南區最美是妖心祖峰，西區最美是寒宮冰湖，北區最美是遺失紅楓，中境最美則是星辰占卜臺。

    這五個最，玄銀珠見過了，祖峰登過了，冰湖踏過了，占卜臺上過了，如今，只差這么一個紅楓，褚妖兒還未欣賞過。

    原以為此次前來，今生第一次的踏進北區地域里，前往遺失之城，應當是能欣賞到前世都沒有見過的遺失之城最美的時候。

    可真的到了這里后，卻沒想到……

    面對著堪稱衰敗的遺失之城，從進入北區后就一直在皺著眉的褚妖兒，感受到空氣之中所彌散的那種死氣沉沉，她緊皺的眉頭，越發皺得緊了。

    幾乎是形成了一個“川”字。

    因著大規模的退宗退區，北區里的生靈漸少，遺失之城里的生靈更是漸少。走過沒有任何士兵把守的城門，抬目望去，大街上不復以往人來人往的熱鬧景象，家家戶戶不是緊閉著門窗，就是早已拖家帶口的離開，街頭巷口一個人都沒有，就連最普通的貓貓狗狗，也是根本看不到一只。

    隨處可見的，只是半黃半紅的楓葉，被寒冷的秋風吹起，忽而從枝頭墜落，忽而在街道之上旋轉，和著灰塵一起，默默訴說著這座城市此刻的荒涼。

    不。

    不僅僅是荒涼。

    更多的，則是頹廢與肅殺。

    這座城市，已然衰老頹廢，楓是紅的，是艷的，是血的，即為肅殺。

    這樣的一座城市。

    ——遺失之城。

    被造物主遺失了的城市。

    所謂遺失……

    但凡有他在的地方，便都是造物主所拋棄遺失的。

    好比東靈圣地。

    好比這里。

    一枚通紅的楓葉隨風飄到了褚妖兒的身前，褚妖兒的靈識感受到了，慢慢伸手，讓那枚楓葉落進自己的掌心中。

    眼睛還是看不見的，但她卻是微微低下頭來，隔著眼前的綢布，看著這片通體火紅的楓葉。

    楓葉是火紅的，似是染了血，然她眼睛能夠看到的，卻只有不見天日的黑。

    黑得濃郁，黑得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