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節
再看妖王峰。 見木青蓮呼吸急促而紊亂,玉纏非常耐心的再問:“說啊,我聽著?!?/br> 木青蓮咬了咬嘴唇,慘白的唇色竟也是被她給咬得有些嫣紅。她微微垂下頭,姿態看起來竟有些柔弱,聲音也是極輕的:“自己跪自己,感覺很復雜?!?/br> “怎么一個復雜法?” “自己明明還活著,卻被這么多人給瞻仰叩拜,不知自己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抑或是,身體在活著,靈魂卻已經是死了?!?/br> 玉纏聽了,頓感這個回答當真是高大上。 不過若是褚妖兒此刻還在醒著,聽了這樣的回答,定是會想起一位名人所說的一句話: 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 這和木青蓮的回答,完全就是神相似。 玉纏道:“所以呢,你到底是活了還是死了?” 木青蓮緩慢的搖頭:“我也不知道?!?/br> “不知道啊?!庇窭p微微側了頭,抬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正沉睡著的褚妖兒的頭發,動作溫柔又滿含著寵溺,看得木青蓮心底越發的嫉妒,“在我眼里,你早就死了,所以,你自裁吧,你死后,我會將你的尸體葬進你的衣冠冢里,不會讓你拋尸山野的?!?/br> 自,自裁? 現在自裁? 在他面前自裁? 他要眼睜睜看著她自裁,看著她死?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顯然,木青蓮此時已然忘了,當初自己詐死所使用的禁術,就是玉纏給她的。 連被明文禁用的禁術都能給她拿來,他什么時候對她憐香惜玉過? 他早知她心懷叵測,那自然而然的,她心懷叵測的時候,他作為祖師爺,就得幫她一把,否則,豈不就是顯得他這個當祖師爺的,不太給人面子嗎? 可此刻,別說木青蓮不能接受了,當即不少妖宗子弟,下意識的就朝著妖王峰跪了下來,然后齊聲呼喊著求祖師爺三思。 “祖師爺!木青蓮宗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兢兢業業為妖宗做了這么多年貢獻,怎能說死就死?” “是啊祖師爺,木青蓮宗主好不容易回歸宗門,您千萬不能殺她!” “祖師爺三思!” 周圍山峰的峰頂,離妖王峰峰頂雖有些距離,但奈何在場的都是修為頗高的修煉者,是以玉纏直接就能聽得清清楚楚。 不僅聽清楚了這些求情,甚至他還聽見了一些“你快跪,快跪”的竊竊私語。 顯然是宗門弟子們,想要憑借著人情攻勢,來求他手下留情。 他聽著,神色不變,卻根本是諱莫如深。 山腳下的民眾們也是將這些求情的話聽得清楚,當即有一些人被這樣的聲音給鼓動了,想要跟著跪下去求祖師爺,卻被旁人拉了一把。 “傻啊,木青蓮宗主必死無疑,你現在給她求情,豈不是也要讓祖師爺記恨上你?” 一語驚醒夢中人。 祖師爺是個什么性子,在場的人,全都一清二楚。 別看祖師爺平時吊兒郎當的,什么事都不管,但其實,這么多年來,只要是真正危及到了妖宗的人或事,他都絕對是第一個出手,解決禍害,才能保妖宗存在這么多年,都是平安無憂。 否則,僅僅靠木青蓮一個宗主,就真的能撐起整個妖宗? 別笑掉人大牙了。 看著周圍不少妖宗子弟都是跪下去為木青蓮求情,煥覺卻還是在飛快的記錄著眼前所發現的一切,烏拉拉覺得好奇,便道:“他們都跪了,你不也是妖宗的人嘛,你為什么不跪?” 煥覺道:“我為什么要跪?” 烏拉拉道:“你不敬重你們木青蓮宗主嗎?” “敬重?!?/br> “那你為什么不跪?” “敬重歸敬重,我為什么要跪?男子漢跪天跪地跪父母,膝下有黃金,我傻了才會跪她?!睙ㄓX筆尖不停,飛快的記錄下此時自己和烏拉拉的對話,“再說了,祖師爺敢這樣說,肯定是真的要她死,祖師爺決定的事,豈是區區幾個小弟子的求情就能更改的了?” 烏拉拉聽著,深感此言有理。 對啊,祖師爺是誰啊,屹立在巔峰那么多年,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心軟,木青蓮早該很多很多年前就已經和他在一起了,豈能等到如今,卻還是沒能越過妖兒? 木青蓮宗主陪伴他這么多年,卻還是比不過妖兒,那么她在祖師爺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了,根本就是無關緊要的。 想起妖兒,烏拉拉不由轉了轉視線,看向玉纏身后的人。 見褚妖兒還是在閉著眼睛,沒有醒,想起剛剛玉纏說的木青蓮給褚妖兒動用了禁香,害得褚妖兒差點身死,烏拉拉不由皺了皺眉,很是擔心。 瞥見烏拉拉擔憂的神情,煥覺道:“你是在擔心妖公子嗎?” 盡管已經知道妖公子是個姑娘,但妖宗子弟們還是習慣喊妖公子,或者是直接喊祖師奶奶,反正都是在喊褚妖兒,大家心知肚明是在叫誰就好。 烏拉拉點頭,擔憂道:“祖師爺說木青蓮宗主給妖兒用了禁香,禁香我知道,是種很毒的東西,不知道妖兒什么時候會醒?!?/br> 煥覺安慰道:“放心吧,就算醒不過來,也有祖師爺在陪著她,你不用擔心,她就算一輩子都醒不過來,死后也有祖師爺陪她做對地下夫妻,日子幸福著呢?!?/br> 烏拉拉:“……” 總算知道為什么那么多師兄弟,都在說這家伙缺心眼兒了。 因為這家伙當真是個缺心眼兒的! 烏拉拉磨牙,終于忍住把這家伙給揍成熊貓眼的沖動。 鵝蛋臉的姑娘不停的在心里念叨,沖動是魔鬼,沖動是魔鬼,沖動是魔鬼!重要的話說三遍不解釋! 可憐煥覺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從暴力邊緣走上一遭。 卻說妖宗不少弟子都是在求情著,但見玉纏依舊是不動聲色,絲毫沒有動容的模樣,木青蓮心知他的確是想自己死的,當即心中不知是何滋味,百轉千回一般,眼神也是又嗔又怨,又悲又哀,又怒又氣。 她看向玉纏身后的褚妖兒,越看越覺得這個人當真是她和玉纏之間最大的阻礙。 那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應約將褚妖兒給帶去,可那個人為什么沒有將褚妖兒帶走,反而被玉纏給帶了回來? 不過此刻,顯然不是思考這件事的好時機。 因為玉纏又道:“考慮好了嗎?考慮好了,便自裁吧,我等著?!?/br> 這句話猶如火上澆油,將木青蓮本就復雜的心緒,給攪動得更加復雜。 復雜到了極點,怎樣理都理不清,最是能讓人崩潰。 于是理所當然的,木青蓮有些崩潰了。 還不是一般的崩潰。 畢竟已經是個入了魔的,思想很容易被種種邪魔外道所左右,加之癡戀玉纏數百年光陰,愛戀存于心中而不得說,那種壓抑,真真能將人給逼瘋。 是以,聽著玉纏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自己自裁,木青蓮朝前走了幾步,終于是走出寢殿殿門。 殿外陽光熾烈溫暖,她出現在陽光下,周身有著一股極淡極淡的黑色,籠罩著她全身上下,讓她看起來和平常人有些不太一樣。 很多年前是出水芙蓉,如今是妖嬈紅蓮,如今卻是紅得發黑。 玉纏看著,瞇了瞇眼。 果然是入了魔,身上的魔氣,已經很濃郁了。 但玉纏能看到的,卻不代表其他人能看到。 因此,見著木青蓮走出殿門,似是要和玉纏說話,那些跪在地上的妖宗弟子們再喊:“祖師爺!請您三思!” 玉纏笑:“他們讓我三思呢。你覺得呢?” 本以為木青蓮會說些什么求饒的話,卻看她也是笑了,笑容不知怎的,比起剛才在寢殿里的笑,此時她這個笑,竟顯得有些詭譎:“你怎么想的,就是我怎么想的?!?/br> “哦?”玉纏以前整日整夜都是在圍著褚妖兒轉,對參商大帝沒怎么注意過,所以他對入魔者根本沒太多的接觸。此刻見到木青蓮這么一個入魔者,他覺得新鮮,便也沒繼續糾結著讓她自裁的事,而是道,“那你說說,我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木青蓮聞言,笑得更加詭譎。 這樣的笑容,看得妖宗弟子們,也都噤了聲,不敢再開口。 然后一片寂靜之中,只能聽得木青蓮說道:“你放輕松,讓我鉆進你的腦子里,我就知道你是在想什么了?!?/br> 說完,身上那淡淡的讓人看不到的朦朧黑氣,陡然變得濃郁了,她剛剛還是一個身形略有些高挑的人類,此時黑氣一重,她的身體居然在黑氣之中驟然縮小,化作一道黑光,在原地轉了轉,便是朝著玉纏的頭部,激射而去。 黑光速度奇怪,幾乎是眨眼之間,便是離開了原地,直朝玉纏頭顱而去。 見狀,妖宗弟子們登時大驚。 這個時候,即便是不長眼的人,也是能看得出來,他們的木青蓮宗主,根本就已經入了魔,居然妄想鉆入祖師爺的腦中,控制著祖師爺的所作所為。 “祖師爺,小心!” 剛剛還在求著讓祖師爺三思的人,此刻都是白了臉,驚駭的看著那黑光逼近玉纏的額頭。 若是換做其他人,陡然遭遇這樣的事故,怕該嚇得腿軟。 可玉纏是誰? 早就見過參商大帝那等入魔更加厲害的人,是以見到木青蓮這一化人為光的行為,他并沒有進行防御,也沒有進行阻止。 他就那樣風輕云淡的站在那里,目光平靜的看著黑光逼近自己,然后從自己的眉心鉆了進去。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 “祖師爺!” 有人悲憤的大吼,不明白祖師爺為什么不加以阻攔。 見到祖師爺這樣的詭異舉動,煥覺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精光大放,好似是發現了新大陸似的,眼睛亮得讓人心驚。 烏拉拉轉頭一瞧,就見煥覺飛快的寫下:“……許是想要親自體驗一下,何為魔氣,玉纏并沒有進行阻止,反而是以一種默許的態度,接受了木青蓮所化身的黑光。黑光入腦,他緩緩抬手,輕輕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姿態風輕云淡,非常的瀟灑,并不將木青蓮的入腦,給放在心上一樣?!?/br> 烏拉拉看著,對煥覺佩服得那叫個五體投地。 居然連祖師爺此刻心中所想都能寫出來。 看來這人對人心把握得很到位啊,不知道他以前寫過的書,賣得怎樣。 要是賣得好的話,自己回頭也去買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