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節
他繼續挑眉,雙手卻是抱臂,照舊還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等著她下一句話。 只心里頭,暗暗的在開心愉悅。 聽她以這樣清醒著的態度喊他的字,當真比先前她醉酒時候喊出口的,還要更加美妙。 就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她能在喊他字的時候,也能喊一喊他的名呢? 若真喊了,怕那真真是一件世上最大快人心的事吧。 他正想著,就聽她她低聲的道:“你之前說的,都是認真的?” ——敢情她當時說他是隨便的,如今竟還認為他當時是真的隨便? 九方長淵一下子就被氣笑了,鳳眸微瞇,眼角卻是不動聲色的攢了那么一絲危險的冷光。他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覺得我認不認真?” 楚云裳仔細想了想:“我覺得你挺認真的,但是,”她轉回頭,不再看他,也似是不敢看他,伸手開始拿干凈的衣物,語氣有些遲疑,又有些緩慢,“但是你知不知道,你那樣同我說,我這樣的人,只要得了承諾,我就十分貪心的永遠不想放手。如果你只是隨口說說的話……” 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從身后環住腰摟著了。 原來他在她說話間,就放輕了腳步,走過來了,沒讓她察覺到。 他攬著她,身體沿著她纖瘦的脊背微伏,下巴抵上她的肩頭。他們一晚上都是呆在了胭脂街的,身上免不得要沾染一些胭脂水粉的味道,尤其她還沒有洗澡,按理說身上的脂粉味應該有些濃重的,然他靠得這樣近,可嗅進鼻間的,卻滿滿的都是介于少女和成年女子之間的清雅幽香。 他聞著,唇貼近她的耳畔,姿態十分親昵,說話的時候,氣息也盡是噴在她的耳畔,濕濕熱熱的,令得她身體情不自禁的打了個激靈,不由自主便是要僵住四肢。 旋即便聽他輕聲嘆道:“楚云裳,你不要老是自欺欺人?!?/br> 她僵著身體,不語。 他繼續道:“我既允了你承諾,你好好收著,看我將承諾付諸行動便好。你安安心心的受著,我絕不會讓你和喻兒受苦受累?!?/br> 大約世間男人其實都是有著極浪漫的一面,好比越王之時冷貴如冰雪般的他,又好比在花雉面前的無影。既會浪漫,那自然也是能說出那些好聽的情詩情話,但此時此刻,他分明沒有用那些甜言蜜語來哄人,只平平靜靜的說著:“你我都不是兩三歲小孩,都有各自擔當,我自不會說些胡話來哄你。我們相處也有一段時間了,我是怎么樣的人,你難道就看不出來嗎?” “我對你是隨性,是認真,楚云裳,你憑心而言,你是怎樣想的?” 對啊。 她是怎么想的呢? 明知道他是極認真的,明知道他是真的想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可為什么,總會覺得患得患失,總會覺得他可能今日這樣和她說這樣好聽的話,明日便是會放手,瀟瀟灑灑得好像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不該這樣的。 可不該這樣的話,又該哪樣? 難道真要像尋常少女那樣,一旦和心上人定情三生,從此便是要全身心的陷入熱戀之中,什么事都是可以不顧的? 那不是她。 可以戀愛,可以沉迷,但理智絕對是永遠都要放在第一位的,她骨子里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否則這么多年以來,對她好的又不止九方長淵一個,可為什么她從來都沒有動過情? 本質性格如此,卻也無可厚非。 “我……” 楚云裳素來都是干脆果決的性子,難得清醒時候這樣遲疑,倒有些不像她的風格:“我總是擔心?!彼K究還是將自己的心思實誠說出口,“我不是尋常女人,我想的總比別人多。九方長淵,我問你,如果有一天,你的承諾無法兌現,你當如何?” 是會從此拋妻棄子離她而去,還是會一刀兩斷恩斷義絕? 這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才會如此的擔心。 她心跳不自覺有些加速,忐忑不安的等他的回答。 卻聽他不說話,只松開攬在她腰上的一只手,伸手取了衣柜里的屬于他的干凈衣物,然后就以這樣擁著她的姿勢,拐了個彎,朝被珠簾隔著的浴室走。 她本正等待著他的回答,卻陡然被他這樣對待,當即轉頭就想看他:“我問你話呢?!?/br> 他還在帶著她亦步亦趨的朝前走,感到她想轉過臉來,他十分干脆的親了一口:“沒看到我在用實際行動回答你?” 突然被偷襲,她一愣,聽了他的回答,更是一愣。 這就是他的回答。 堅持要以一個愛人,一個未來丈夫的身份,和她一起洗澡沐浴,然后共睡同一張床,和她最心愛的兒子一起一覺睡到天明。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這是他的回答。 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飲,這是他的回答。 為人夫,為人父,守護一個家,這是他的回答。 面前是浴室與臥房相隔著的珠簾,她伸手掀開,撲面而來便是剛剛給楚喻洗澡過后的潮濕水汽。 水汽在這不算小的室內飄移游蕩,她聲音很輕,也很低,若不仔細聽,恐怕便是能混進這水汽里,掉到那溫熱的池子里。 “那你一直認真下去吧?!彼f,“我覺得,我好像,也挺喜歡你的?!?/br> 不然,那么多個人,為什么偏偏是他? 話音剛落—— 嘩啦! 兩人手中拿著的換洗衣物不知什么時候被扔到屏風上頭,九方長淵擁著她,以一種堪稱勇猛的姿態,扯著她跳進水里。 因為是九方長淵的私宅,他素來都是個慣于享受,不會虧待自己的人,這溫泉水池便依照他的喜好,建造得便很大。水池邊緣建有臺階,能讓人坐著清洗沐浴,不怎么高,兩歲小孩站著,水都不會過頭;最深處則是有著能將楚云裳給沒頭的深度,是能讓人來回游泳的極寬敞的水池。 而此時,他帶著楚云裳倒進水里,兩人體重加在一起,加之楚云裳是被他擁著倒下去的,溫泉水便先沒過了她的身體,瞬間浸濕她渾身衣衫,而后才將身上的他給一齊打濕。 溫熱的水陡然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楚云裳會水,應急能力又是極突出的,并不會嗆住。 只是她不明白他這樣的做法,不由睜大了眼,疑惑的看向身上的人。 小小的氣泡“咕嚕?!钡拿俺?,身后烏黑的長發在水中肆意漂浮,淺淺燈光透過水面照進來,他黑眸之中,隱隱有著一道什么刺目的光芒,倏然一閃而過。 他看著她,而后便低下頭來,吻上她的唇。 與此同時,雙手也是重新的攬上她的腰,將她慢慢壓到池底。 池底是上好玉石打造的,人躺在上頭,并不會覺得不舒服。 她便被他壓著躺下了,滿頭青絲鋪散在水中,恍惚和他的糾纏到一起,好似會一直這樣糾纏下去,再也不分開。 不同于凌晨白日之時的溫柔繾綣,柔情蜜意,此時的九方長淵,竟因她剛才那句“我好像也挺喜歡你的”,而吻得有些急躁了。 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出這樣的話。 雖不是什么甜言蜜語,但能教她說出這樣類似于告白的話來,已然是讓得他大喜了。 ☆、374、風雨欲來 熾烈的火焰在兩人周身燃燒,似是怎樣也不會熄滅一樣,是永恒盛世之火。 烈火之中,紅衣妖嬈男子小心翼翼的摟著最心愛的人,神容是只對她一人綻放的溫柔寵溺。 心知自己在大雪山這里出事,是絕對會被玉纏察覺到,從而趕來救她的,所以一直都不擔心自己真的會死在這里的褚妖兒,閉上沒有焦距的赤紅眼眸,頭輕輕靠在玉纏的胸口上。 “帶我回去吧?!?/br> 她說。 玉纏輕輕點頭:“好。你先睡一覺?!?/br> 音落,褚妖兒果然是直接沉沉睡去,呼吸均勻而平緩,竟是一下子就睡著了。 之前已經一腳踏入鬼門關,該真正消亡了,卻又被玉纏給動用了主封印的力量生生拉回的生死過程,實在是讓她心力交瘁,以致于玉纏剛一開口,她放下心來,就立馬睡了過去。 見褚妖兒真的是被折磨得十分疲憊,玉纏極其小心輕巧的調整了一下懷抱著她的姿勢,將她身上的被褥裹好,哪怕有著周圍烈焰的保護,卻還是怕這大雪山上的寒氣凍到她一絲一毫。 有關她體寒之癥的調養治療配方,他在來之前,已經搜羅了不少,想來調養這兩個月,等她再來西區的時候,身體就能好個透徹了。 褚妖兒在他懷中睡著,被他擺弄著姿勢,卻沒有半點反應,顯然是真的睡沉了。 看著褚妖兒這樣被玉纏對待,三殿下的手指,忍不住緊緊握起,指關節都是在泛白。 胸腹上的血洞還在不停的流著血,劇痛傳遍四肢百骸,可三殿下好像是感受不到一樣,眼中只能看見那兩人的存在。 為什么—— 憑什么—— 他比大帝還要更與妖兒親近,他和妖兒根本就是一體的,為什么他從來都不能靠近妖兒,憑什么他只要為妖兒做了什么,最后帶給妖兒的,卻全是他無法接受的痛苦和傷害? 為什么他就不能像玉纏和其他人一樣,可以靠近妖兒,可以擁抱妖兒,可以帶給妖兒諸多的快樂和幸福? 為什么,為什么! 難道因為當初和夜色妖華融合成一體之前,他是和大帝在一起的嗎,所以其實他的身上也是沾染著大帝所具有的東靈負面氣息,以致于每每接觸妖兒,都會給妖兒帶來非一般的痛苦? 在東靈圣地的時候,妖兒躲著他;在參商海的時候,妖兒無視他;在東靈大陸的時候,妖兒對著他繞道走;如今重新回到參商海,妖兒仍然不敢和他在一起。 他想而不得,要而不得,求而不得,愛而不得! 以前造物主見到他的時候,就說他此生命運多舛,他還不相信,可如今卻是一語成讖,他當真命途多舛,一生不幸。 不幸在妖兒的身上,妖兒是他的不幸,從始至終,從初始到終結。 他此生—— 無望,亦無解! 三殿下看著那溫情四溢的一幕,眸中的墨綠,堪堪要被不甘嫉妒之色給覆蓋。 這時,玉纏終于是轉過頭來,看向他。 紅衣妖嬈男子語聲平緩,沒有平常的妖嬈嫵媚。 “我知道你不是有心害妖兒,所以妖兒不殺你,我也不會殺你?!庇窭p道,“只是希望,以后你不要再出現在妖兒的面前,否則,你帶給妖兒的都是怎樣的后果,你自己也清楚?!?/br> 說完,便抬腳要走。 卻是在離開這堪堪要崩塌的大雪山之前,最后說了一句:“求而不得是痛,愛而不得是苦??赡氵B站在她身邊的資格都沒有,你何來痛和苦?解鈴還需系鈴人,此間事了,你回圣地吧?!?/br> 末了,攬著褚妖兒飛身離開搖搖晃晃的山巔,籠罩著兩人的熾熱烈火,也是隨著兩人的移動而移動。 烈火熊熊燃燒,如同來時一樣,燃燒著整個天穹的,直朝南區妖心而去。 火海侵襲,灼燒著的,卻不知是誰的痛和苦? 而隨著烈火的離開,剛剛還是在不停的搖晃著,眼看著下一刻,這座最接近東靈圣地的大雪山,便是要造成山崩地裂的景象,可烈火甫一離開了大雪山的范圍,冰雪立即便停止了融化,包括山巔在內的整個山體,也是立即停止了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