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節
這邊的動靜,并不為褚妖兒和墨衍知曉。 因為此刻的兩人,完全被十萬大軍的音波所帶進了一種特殊的境界之中,兩人都正拼盡全力的要破出這個境界,因為兩人都已經反應過來,若是繼續沉迷在這個境界之中,怕是不知道參商遺宗的人,會怎樣對付褚紫晟三人。 只有盡快的突破了,才能趕緊去救褚紫晟他們! 可惜…… “噗嗤!” 有著rou體被洞穿的聲音,猛然響起。 這聲音分明是很小的,在道道音波之中,根本無法讓人聽見。 可不知怎的,這一道聲音,還是被處在那特殊境界里的褚妖兒,聽到了。 她正拼力反抗著的動作,立時一停。 耳邊的慘叫聲,在這瞬間,統統都遠去了,她只能聽得見那一聲鈍器入rou的輕微聲音。 然后,倏然放棄了所有的反抗,收回靈識,明明很想要趕緊睜開眼的,可她這會兒,竟是十分的害怕,生怕自己睜開眼,看到的會是自己不想看到的場景。 之前明明說好不害怕的。 可真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是怕了。 被洞穿了的身體…… 是誰的? 是父王的,還是母妃的,還是王叔的,還是墨衍的? 不,不。 不會是墨衍,她剛剛有感覺到,墨衍正和她一同陷入了那個境界之中,墨衍是沒事的。 那么,就是父王母妃還有王叔? 這三個人里,會是誰? 是誰? 有著淡淡的血腥味,開始充斥在空氣中,刺激著人的鼻腔。 她遲疑著,遲疑著,終于睜開眼。 緩緩的,睜開眼。 入目所見。 盛大的血色猶如開在了黃泉路上、忘川河邊的曼珠沙華,朵朵盛放著,是最刺人眼目的殷紅。 這宛如曼珠沙華的血色,從人身上滑落而下,滴落到下方參商將士的戰甲上,為本就渲染了血海顏色的戰甲,更添了一抹濃重血腥。 褚妖兒并沒有去關注那血色。 她只怔怔的看著前方,看著那被一支長箭給洞穿了整個胸膛的身體,看著那身體之上有著拳頭大小的傷口之中,鮮血正不要錢似的不停涌出,染紅了那人的衣服,也染紅了正攬著那人的另一人身上的衣服。 在這兩人不遠處,那一支盛開了一朵曼珠沙華的長箭,正喪失了最后的飛射能力,毫無力道的沿著血色,朝著下空墜落。 墜落著,墜落著,似是帶著誰的生命,在緩緩的朝著最深處墜落而去。 而后,“噗通”一聲,墜落入血海,同海中數萬人的尸體靈魂,一同埋葬。 褚妖兒愣愣地看著,眼睛似是不會眨了一樣,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只得看著那人身上拳頭大的傷口,被誰的手給捂住,試圖想要憑此來阻止鮮血的流失,阻止那人生命氣息的消散。 可參商大帝親自賜下的這種箭造成的傷口,不論什么靈丹妙藥,都不可能讓其愈合。 這一切都是徒勞。 于是,只能聽著那人斷斷續續、狠狠喘著氣道:“我……我……先走一步,大……” 他似乎是想喊出什么個名字來,可終究是沒能喊出。 胸口的血液流失速度已經放慢,顯然體內的太多的血液都已經隨著這個傷口流干了。他的氣息也是隨之越變越弱,最終,最后的那一個字,還是沒能說得出口,他瞳孔微微的縮了縮,眼睛便緩緩瞌上,手也是隨之滑落。 然后,便是一聲難以言喻的悲泣。 “傲天!” 褚王褚傲天…… 隕! ☆、306、以半生年華,鑄一世不朽 死寂。 整個血海之上,包圍圈之中,死一般的沉寂。 空氣似乎徹底的凝滯了,再濃的血腥味,也無法沖刷此刻蔓延了整個海域之上的悲戚。 褚傲天的身體因為血液流失過多,體溫開始快速的變低變冷,直至四肢都開始飛快變得僵硬,位于胸膛心臟之處的那個拳頭大的傷口,已然再流不出半滴的鮮血。 此時,距離那一支長箭洞穿了褚傲天的心臟,不過才過去了一息的時間而已。 可,便是這一息之內,長箭穿心而過,竟是讓他連半刻彌留的功夫都沒有,便如此匆忙、如此愴然的死去。 他甚至來不及喊一句大哥。 來不及說一句,大哥,整整十一年,我等你等得好苦,我一直以為你死了,我簡直是個罪人。 什么都來不及,什么都來不及。 他周身的溫度已然低至冰點,觸手冷硬,再沒有半點的柔軟和溫度。 那個隱忍、堅持、重情重義的褚王,已經離開人世了。 他安靜的躺在褚紫晟的懷中,看起來像是睡著了一樣,但那眉心之間仍舊是在微蹙著,臉上也是殘留著擔憂之色,顯然他死前,還在擔心著那個弓箭手一擊沒有射中褚紫晟,會不會再繼續朝褚紫晟射箭,而他就要死了,還有誰能替褚紫晟攔下第二箭,乃至于是后面的第三箭第四箭? 還有誰? 嫂子,妖兒,還是墨主? 他不知道。 因為他已經死去了。 無法睜眼,無法看到,無法感知。 是真正的死去,靈魂都在他閉上眼睛的那一刻,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雙眼緊閉,臉色蒼白無比,再看不出絲毫的血色,因為體內的血都已經因著心上的傷口而流干了。他的尸體被褚紫晟攬在懷中,緊緊的,死死的,像是生怕自己一撒手,他就會隨風而走,再也無法捉住他一樣。 褚紫晟自發出那一聲悲泣后,便不曾再說過什么話,只低頭看著懷中兄弟的尸體,鬢邊碎發被海風吹下,垂在他眼前,讓人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 只能看著他,沉默無聲的,連周圍十萬參商大軍的音殺陣,都不知何時停止了那凄厲的慘叫音波。 所有人。 秦極云,褚妖兒,墨衍,參商統帥,十萬參商將士們。 所有的人,都在看著他。 看他抱著褚傲天的尸體,靜默不動,像是也要變成了一具尸體一樣,同褚傲天的連成一座雕像,永遠的鑄成一座豐碑。 良久良久。 許是一刻鐘,也許是一個時辰。 才聽他低低的開口,卻是笑了。 他笑聲聽起來極為的蒼涼,且沙啞,帶著一股子旁人所聽不出來的顫抖。 他微微的顫聲道:“三千亡命無涯海,做我腳下登天路?!?/br> 三千。 從東靈大陸和云間天而來的整整三千人。 亡命。 那三千人皆盡殞命。 無涯海。 三千人皆盡命葬無涯海,魂歸不知何處。 而,以這三千人的犧牲,鑄就登天之路…… 登天,登哪個天? 傳奇至高之天,還是死亡極樂之天? 不知道,誰都不知道。 沒人能猜出褚紫晟這句詩的含義。 只能看著他伸出一只手來,緩緩撫上褚傲天冰冷的臉。 猶如幼時褚傲天剛出生后,和他一起睡在搖籃車里,同樣幼小的他好奇的伸手去撫摸弟弟的臉,動作小心而又溫柔,是身為兄長所特有的對弟弟的疼寵。 只是,從那之后,褚氏被滅,親人一夜之間盡亡,只他和弟弟相依為命。 他是兄長,又因為弟弟年紀太小從而還要擔當著父親的責任,如父如兄,他擔負著撫養教育褚傲天的義務,事事都要盡心盡力,希望褚傲天能做到最好,于是對弟弟便很嚴厲,他從此再未撫摸過褚傲天的臉。 直至今日。 時隔近四十年,終于能再做出這么個動作。 但褚傲天永遠都感受不到了。 兄弟兩人—— 天人永隔。 他再開口,聲音卻是低到誰都聽不見。 “傲天,你先走一步,我和你嫂子,待會兒就來?!?/br> 而不知是不是錯覺,褚傲天本就在微蹙著的眉頭,似是因了這句話,蹙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