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節
那么,這樣身份不一般的不知是哪家千金的姑娘,要進他們紫府天牢里干什么? 褚妖兒抿了抿唇,本就肅重的神色,此時變得越發的凝重了。 她身上本就穿著雪白的華麗宮裝,此刻面色一肅,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氣質極為的高貴,好似云外來客般讓人有些高不可攀。 她輕聲的、卻是鄭重的道:“拜訪紫王遺跡,領會紫府威名。無令牌,卻可能進?” 士兵們聽了,見她面色肅然根本不像玩笑,當即又是“鏗鏘”一聲,將攔在了路上的長槍給紛紛的收起,聲音齊齊似能震天般。 “請進!” 對于慕名而來的人,只要不在天牢里惹事,士兵們一般都會放行。 更何況不知為何,面對著褚妖兒,他們總有一種很是微妙的情緒。 于是沒有令牌的褚妖兒就堂而皇之的和姬華踏入了天牢入口。 等到兩人進了天牢地上一層后,有士兵忍不住回頭看了看,看兩人背影挺拔如松,竟絲毫不被天牢里的肅殺之氣給震得彎曲,不由低聲的嘟囔道:“那姑娘是誰啊,大家千金誰會想要來咱們這里,該不會是要搗亂的吧?” 旁邊的士兵目不斜視:“看樣子不像。應該真的是來拜訪將軍遺跡的?!?/br> “希望吧。不過說起來,這姑娘好像是第二個進咱們天牢的女人?” “第二個?那第一個是誰?” “第一個啊,第一個進天牢的女人,就是咱們以前的軍師啊,那位公主?!?/br> “哦,你是說當年的那位極云公主啊?!?/br> “對啊,就是極云公主……哎,等等,當年我才剛剛參軍,還沒上戰場,就被安排在天牢里看守。當時我也看見過公主的長相,好像剛才進去的那個姑娘,和公主有點,有點像?不知道是不是我看眼花了?!?/br> “咳,像什么像,你小子肯定是見人姑娘長得那么漂亮,就大白天的發春了,晚上回家找你婆娘好好敘話去?!?/br> 士兵們的談話聲被風一吹,很快就散了,并沒有被人放在心上。 而進了天牢入口,沿著挖開的山洞,唯一一條通往深處的道路,便是極為漆黑冗長、路兩側燃著熒熒燈火,撲面的空氣略有些濕沉,寂靜到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感的山路。 幽幽燈火將人的影子給拉得極長,褚妖兒一邊走,一邊走馬觀花般的看著兩側墻壁上的壁畫刻字。 那些壁畫很簡單。 不過只簡單的將當初紫王是怎樣開山建牢,轉移罪犯的豐功偉業給刻畫了出來,再往后便都是一些關于帝朝律法的題字,且還都是用血紅的朱砂所題,看起來頗有些觸目驚心。 褚妖兒一幅幅的飛快看著。 因為那些律法和紫王并沒有什么關系,想來是將士們刻上去的,所以褚妖兒就只略略掃了一眼,絲毫沒有停下。 直至快要到了這條山路的盡頭,一行比起前面的題字都要大了不少的血字,引起了褚妖兒的注意。 她腳步倏然停下,轉頭仔細看著這一行字。 便見猶是以血色朱砂為顏料,書寫者以極為深厚的筆力,將一首短詩給刻于山壁之上,然那字卻深重到仿若是真正以鮮血鑄就般,色澤深沉得令人心驚。 那首短詩曰:“一朝三軍掌,五方來皆賀!七海八荒動,九龍謂我歌!” 一、三、五,七、八、九! 掌三軍,動八荒! 一朝五方來賀,七海九龍謂歌! 看著這樣一首極為意氣風發的短詩,褚妖兒不自覺的深深怔住了。 她好似是著了魔一般,看了一遍又一遍,而后緩緩的,略帶顫抖的伸出手去,撫上那鮮紅如血的字體。 良久,才低聲道:“這是父王的手跡?!?/br> 姬華不語。 卻也是仔細的看著這一首短詩,極輕易的便能從那如刀劍般崢嶸無匹的血色大字里,感受到當年的紫王,是以怎樣一種傲絕天下的姿態,大筆揮毫,寫下這樣一首詩。 這的確是紫王,也就是他的岳父所親筆寫下的。 他不由道:“你感受出來了?” 褚妖兒微微點頭:“接受了先祖的血脈之力,我體內的血脈似乎變得敏感了些,能從這些字上感受到一種很是深刻的震動?!?/br> 那種震動,來源于血液,來源于身體,來源于骨rou。 都說人體發膚受之父母,如今她父王的手跡存留在這里,這傾盡了父王所有氣概的墨彩,如何能不讓她感到熟悉? 盡管此生目前還并未有幸能見過父王一面,但僅憑著這氣勢,褚妖兒完全可以肯定,這絕對是當年紫王的手跡,不會有錯。 果然姬華道:“這的確是岳父的手跡。紫府天牢里,應當只有這一處是和岳父有關的了?!?/br> 此刻再聽“岳父”二字,褚妖兒沒理。 她只怔怔然的看著那首短詩,目光深邃而復雜。 兩人正立在這首短詩前觀望著,卻聽不遠處有著腳步聲傳來。 那腳步聲聽起來極重,每走一步,身體動作便是要帶動身上的玄色金屬重甲發出“鏗鏘鏗鏘”一般的沉重聲音。 然那腳步聲過了拐彎后,踏上了這條冗長幽靜的山路時,突地頓了一頓。 兩人沒有轉頭去看。 于是,兩人也就不知道,這突然出現的一名將士,準確來說應當是紫府軍里的一名位高權重的副將,在見到了褚妖兒后,陡的一愣。 好像…… 真的好像…… 難道是…… 旋即腳步聲再響,卻是比剛才的速度要快上了許多倍。 來者大步到了褚妖兒身邊,直接無視高華若仙的姬華,一雙被無數鮮血廝殺所染就了冷戾的眼睛,緊緊的盯著褚妖兒:“敢問姑娘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聞言,褚妖兒從那短詩中回過神來,轉頭看向這名副將。 就見似乎是由于歲月的流逝,這名副將面色隱有些滄桑。但那一雙眼睛如虎如鷹,閃爍著精光,看起來頗有些懾人之感。 她沒有任何的退縮,直接與其對視:“姓褚,家在江南錦州?!?/br> 姓褚! 江南錦州! 果然,果然! 副將瞳孔驟縮,旋即“噗通”一聲,陡然下跪。 他的聲音也是變得顫抖了,極容易就能讓人聽出其中的激動。 “紫王麾下紫府軍,騎兵大隊左副將,紫毅城,見過郡主!” 褚妖兒低頭看他,沒有立即讓他起來:“你認得我?” 紫毅城答:“回郡主的話,當年將軍和公主喜結連理,末將是軍中唯一知情者?!?/br> 因為極受將軍信任,故而當初將軍和公主拜天地成親之時,軍中唯一見證了的,就是紫毅城。 而他能姓和紫府軍一樣的“紫”姓,這則也是因為戰功極高,對紫王忠心耿耿,紫王方才賜予他該姓,以慰他這么多年來陪自己出生入死。 明白這位左副將是很受自己父王信任的,褚妖兒讓他起來:“我和母妃長得很像?” 紫毅城起身后,客氣的又朝姬華抱拳,方才仔細看了她一眼,才萬分肯定的點頭:“五官很像公主,輪廓則是像將軍,所以末將剛才第一眼就認出了郡主?!鳖D了頓,才道,“郡主不是在江南嗎,為何會突然來到帝都?” 這時,褚妖兒還未回答,遠處有著腳步聲響起,紫毅城知道這是天牢里巡邏的士兵,當即便道:“郡主,既來了天牢,末將便為郡主引路參觀一番??ぶ?,這邊請?!?/br> 于是三人就先離開了這條山洞,往著盡頭后的天牢地上一層走去。 踏上青黑色的石階,兩側是以大陸上第三堅固的重金屬流云鋼所打造而成的牢房,非天品至尊境不可破開。 每一座牢房里,大多都是單獨關押著有罪犯,濃郁的血腥味充斥在這地上一層里,卻奇特的并沒有尋常牢獄里所擁有的霉味和讓人泛嘔的怪味。 顯然紫府將士們在嚴密的鎮守著紫府天牢的時候,也是極為的注重天牢里的衛生。 能被關押在紫府天牢里承受刑罰的,無不都是帝朝內惡名昭彰的罪犯,雖有些罪不至死,可卻也是要在刑期到期之前,好好的享受一下紫府天牢的各種美妙待遇。 于是,一路所見,每座關押有罪犯的牢房里,大多數的罪犯無不都是渾身血跡斑斑,或輕或重的呻吟著,看起來十分的可憐。 但褚妖兒卻只隨意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妥。 暗中觀察著她的紫毅城感到很是滿意。 果然郡主就是郡主,不愧是將軍和公主的孩子,即便是生養在了小家碧玉般溫順的江南,卻也是繼承了父母的果決殺伐,并不像尋常女人們那樣覺得這些罪犯可憐。 因為能被抓進來的,都是罪有應得! 等他們在罪犯們或哀求或詭異的眼神之中,走過了這地上一層,踏上前往地下一層的道路時,褚妖兒終于是有機會能回答紫毅城先前的問題。 “舅舅召我進京,讓我認祖歸宗,參加明年的血戰祭?!?/br> 她說道,目光在道路兩側的壁畫上掠過:“左副將應當聽說過血戰祭吧?!?/br> 聞言,紫毅城面色一肅:“血戰祭?!郡主確定要參加?” 褚妖兒點頭。 紫毅城正色道:“血戰祭非比尋常的比賽,小郡主屆時要萬事小心?!比缓蠓泡p了聲音,道,“相信將軍和公主遠在他鄉,也是希望郡主能夠平安無恙?!?/br> 褚妖兒笑了笑:“我也希望他們能夠平安等我去尋找他們?!?/br> 而后三人就來到了地下一層,紫毅城領著兩人邊走邊介紹,路過刑罰室的時候,還帶兩人特意進去參觀了一番,介紹那些各式各樣的刑罰用具,都是怎樣用的,用來干什么的。 看著那猶自在燈火的照耀下閃著淡淡血光的刑罰用具,褚妖兒禁不住咂咂嘴,為自己的父王感到五體投地。 果然不愧是能夠名揚那么久的梟雄啊,這樣殘忍血腥的手段,當真是她那父王想出來的?! 真是太兇殘太暴力了。 不過,她喜歡! 三人這就又去了地下二層。 地下二層,同時也是最后一層,是整個紫府天牢里最為讓人魂飛魄散的牢獄。 這里關押著的,無不是真正罪大惡極,身上背負著上百上千乃至于是上萬條人命的死囚,日日夜夜都飽受著那讓人生不如死的折磨。 沿著正中央的道路走遍了整個地下二層,看著那不少被折磨得連個人形都沒有的死囚,褚妖兒搖搖頭:“以前殺那么多人的時候不曾后悔,這被抓進來了才知道后悔,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紫毅城贊賞的點頭:“郡主說得不錯,這些人罪有應得?!?/br> 一旁的姬華不說話,只安靜的當著他存在感為零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