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西山門口就有大巴車開往市區，并不是很折騰人。

    而且自從上次和秦燕一起去喬以楠他們住的小區拜訪過后，秦燕也在那邊租了間小單間。她和喬阿姨都是一個人，兩人下班后都會搭伙吃飯、散步什么的，倒也不寂寞。

    大概是工作輕松的緣故，喬阿姨整個人都變年輕起來，臉還圓潤了許多。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唯獨千秋的病還是沒有起色。季千夏只要一有空就會打開郵箱看西山發過來的千秋的視頻，以前她看電視劇，常常會有昏迷的主角動了動手指卻被陰差陽錯的忽視過去，她怕遇到這樣的情況，卻也一直期待著這樣的情況。但現實往往沒有電視劇那么的有戲劇性。

    “關于植物人的喚醒問題一直困擾著整個醫學界，為什么每次有植物人蘇醒媒體都會報道都會冠之以‘奇跡’這個詞，個中艱難，我想不用我多說季千夏小姐也能明白。我們這個項目是為了攻克這個難題，還處于研究甚至還未到臨床試驗階段，所以請給我們一點時間，給千秋一點時間?！敝魅螄莱缈粗〈采系那?，認真道：“其實千秋是我見過病人中求生意志最強的，不要這么看著我，我沒有說錯，他的生命體征是最好的。這充分說明了他在努力，他一直在努力。他很堅強?！?/br>
    聽到這樣的話，季千夏一瞬間竟有種落淚的沖動，她握著千秋的手努力眨著眼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盡量和平時一樣——“我知道了，謝謝嚴主任。千秋一直很堅強，他是最堅強的?！?/br>
    所以她始終堅信他會醒過來，只是她等得太久了，久得有些讓人失去耐心。

    謝蘊春微博上發布聲明肯定會拍《大偵探》第二季后，粉絲們就沒消停過，一直催著讓孟逍遙趕快拍。這直接導致了孟導拍攝《心甘情愿》時不由自主的帶著一些迫切。所以劇組里每一個人的戲份排的都很滿，季千夏已經連續拍了好幾場夜戲，直把盛宴心疼的要去找孟逍遙理論。

    “做藝人的哪個不辛苦？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哥你不能阻礙一個明日巨星的成長！”曲一賀言之鑿鑿，滿臉正義。

    “你是怕千夏不當藝人之后‘’的代言吧？”坐在他邊上的江瀚渝犀利道。

    “你太小看我了！我和千夏可是好朋友，千夏的夢想就是當一個好演員！”

    “好了，吃飯了?！奔厩膹膹N房端出盛宴炒好的菜。

    這是在盛宴頂樓的公寓里（季千夏的房子太?。?，曲一賀一直吵著要吃他哥親手做的飯，這次終于趁著季千夏晚上不用拍戲找到機會了，電燈泡多了一個也就不在乎第二個了，于是盛宴就把同個小區的江瀚渝也叫上了。

    四人坐在同一張餐桌的情況不是沒有，但地點在盛宴的家里，這可就難得了。

    江總監剛上來還險些出了洋相，但不能怪他，滿屋子的蕾絲小碎花，和生硬的鐵灰色墻壁搭配在一起違和得讓人想奪門而出。出自誰的手筆可想而知，令我們的江總監佩服的是，盛總居然可以住在這么不和諧的房子里還面不改色的邀請下屬來吃飯。

    這得多寬廣的心胸啊，他實在是自愧弗如。

    菜做好，四菜一湯，都是家常的菜色，盛宴作為一個富二代貴公子，口味意外的平民化。

    “都嘗嘗我的手藝?！笔⒐咏庀聡?，他穿著家居的衣服，寬松慵懶，更襯的人肩寬腿長。要命的還長著一張讓女人尖叫的臉，拿出開瓶器開紅酒時的姿勢就像要拍照一樣——舉手投足無不彰顯著教養與一種說不出的氣質。

    每每讓季千夏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好在曲一賀是個缺心眼的，此時他正招呼著假裝自己不存在的經紀人，“我哥的手藝可好了，江瀚渝你可要多吃點，這種機會不多的！”

    “嗯嗯！”江瀚渝順勢低頭夾菜。

    盛宴開了紅酒，一回頭就看到女友愣怔的樣子，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帶著顯而易見的寵溺，“怎么了？別想戲了，乖，吃飯了?！?/br>
    “……”季千夏乖乖一路被她牽著坐到餐桌前，看到江瀚渝低垂的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時，不免有些尷尬。

    不過這次不能怪盛宴太浮夸，是她自己經受不住美色的誘惑。

    男士們的話題在繼續，已經從做菜竅門談到了最近的股市，其幅度之大簡直讓人懷疑中間是如何連貫起來的。

    “對了?！笔⒀鐡u晃著酒杯中顏色鮮艷的紅酒，“我收到一張請柬，是凱瑞建設的嚴嵩和歐陽靈犀的婚禮，瀚渝你需要我帶什么話嗎？”

    自從決定重新評估盛宴此人之后，江瀚渝倒是真的開始不單單把他當上司當工作伙伴看待。盛宴身上有一種特質，即便是江瀚渝這樣內在很孤僻的人也會不由自主的說出些埋在心底的秘密。所以盛宴知道江瀚渝是被分手，之后連歐陽靈犀的面都沒見過，那個女人只出現于媒體雜志，在江瀚渝的生活中完全的消失了。

    身邊的都是關系比較好的人，江瀚渝倒沒有難堪的情緒，他如今似乎已經從失戀中走出來了，從盛宴嘴里聽到那人的名字時，心底出奇的沒有任何的難過——只是覺得好笑。

    “不，不用了?！苯屣嬃艘豢诰?，“我和她，這樣就好了。沒什么可說的了?！?/br>
    “靠！江瀚渝你還是不是男人了？被甩了也不問原因？是真的沒什么可說的了還是你根本不敢??？”曲一賀其實是個很熱心的人，從他在《離人賦》劇組那么照顧白染就可以看出來，所以這個時候正主不急，他先炸了。

    “一賀?！笔⒀鐐饶靠戳俗约罕淼芤谎?，成功的讓曲一賀閉上了嘴。然后他遲疑了下，最終還是把心底的話說出了口，“你知道上次我們公布戀情時有人黑千夏，我找人查了，那是歐陽靈犀的手筆?！?/br>
    “……”江瀚渝一瞬間忘了動作，整個人都呆住了。

    “我不知道她是還在意你，還是純粹的覺得不甘心。我沒告訴你是不想讓你覺得為難，我必須讓她付出代價?！笔⒀缯遄弥Z句慢慢說道。

    江瀚渝終于反應過來，他有些失態的扶了扶眼鏡，“不不，我不覺得為難，我只是……只是沒想到?！?/br>
    “我現在說這些不是因為我改變主意還是怎么樣，只是想問你一句，你還想挽回她么？如果想，我可以讓這場婚禮延期，甚至沒有辦法舉行?！?/br>
    “……我想知道盛總讓她付出代價的計劃?！?/br>
    盛宴嘆了口氣，為江瀚渝此時對她的稱呼，但還是解釋道：“嚴嵩是凱瑞制藥總裁的長子，但很多人不知道他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嚴崇。嚴總現在正在選擇繼承人，他囑意的是次子，因為嚴崇本身學的就是臨床醫學，在學術界也頗有名望，只是他的父親更囑意長孫。盛世集團擁有凱瑞制藥23%的股份，再聯合幾個股東，完全可以讓次子嚴崇上位。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嚴嵩本身就毫無競爭力，他太單純，不適合掌管那么一個大企業?！?/br>
    盛宴頓了頓，直視江瀚渝，“到了那時候，嚴嵩就變得一無所有。他一手創辦的凱瑞建設在他異母弟弟當家的情況下，還會有人主動找他合作主動大開綠燈么？歐陽靈犀千挑萬選嫁了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你說她會不會后悔？”

    季千夏第一次聽到這件事，她沒想到原本以為結束了的事到現在盛宴還在默默繼續，如果不是江瀚渝的那一層關系，他或許永遠都不會讓她知道。她心思翻轉，最后也只是默默拉住了盛宴的手，和他一同看向江瀚渝。

    江瀚渝此時已經回復了冷靜，他慢悠悠的喝盡杯中的酒，將酒杯在餐桌上輕輕一放——

    “那就等她后悔之后再說吧?！?/br>
    他想看著她后悔，看著她痛苦，看著她流著淚跑到他面前懺悔——反正他不介意娶一個離過婚的女人。

    盛宴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隔天就是歐陽天后的婚禮。

    曲一賀心里還有氣，把季千夏打扮的美麗異常，并一再囑咐她要去“狠狠的搶風頭”。

    婚禮在北京最好的酒店舉行，盛宴和季千夏到的時候整個宴會廳里已經觥籌交錯，或站或坐全是盛裝出席的人們。

    歐陽靈犀和她的丈夫嚴嵩身著傳統的大紅色禮服站在門口迎接賓客，周身只戴了幾件小巧的金飾——唯獨只有頭上的鳳冠，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這是個有野心的女人。

    季千夏看她第一眼，心中就冒出了那么一句話。

    歐陽靈犀顯然也看到了她，影后的實力讓她的表情完美的無懈可擊，甚至眼里都滿含著贊嘆，“盛總、季小姐，感謝百忙之中前來。第一次見到季小姐，比電視上美麗太多了，比我這個新娘還惹人注目呢，盛總可要看好了~”

    “當然?！笔⒀鐜е挽愕奈⑿c頭，似乎并沒有聽出話中的未盡之意，“我們也祝兩位百年好合，白頭偕老?！?/br>
    季千夏一直沉默著看著兩人寒暄，她并不介意歐陽靈犀說什么，反正她今天就是讓她心塞來的——正常情況下她可不會讓曲一賀隨心所欲把她打扮得那么好看，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故意來壓新娘子一頭的。但為了她盡職盡責的經紀人，季千夏覺得自己有必要這么高調一回。事實也如預期，在他們之后進來的賓客，甚至宴會廳內的眾人，都會不由自主的探出頭來看她。

    這顯然讓歐陽靈犀不是很愉悅。明明她做主角的婚禮，眾人的視線卻全都匯集在另一個女人身上，這種情況足夠讓涵養不好的人直接趕人?？上Ъ厩纳磉呉恢币员Ｗo姿態站著的男人讓人望而卻步——盛世，光聽名字就知道的龐然大物，有誰敢惹呢？而他的繼承人，也注定只能讓人仰望。

    季千夏假裝沒有看到新娘子越來越尖銳的視線，相比歐陽靈犀，她更好奇嚴主任的哥哥嚴嵩。

    嚴嵩是個沉默的男人，相比妻子的長袖善舞，他只是站在她身邊，但看向她的眼神——卻是滿含愛意。

    奇怪的定律之一——壞女人永遠不缺真心愛她的男人，反之亦然。

    盛宴卻不太贊同季千夏這么粗暴的總結，“我更傾向于人總是受自己沒有而渴望擁有的特質吸引?！?/br>
    “那么嚴嵩是缺少野心？”季千夏問道。

    “聰明?！彪S即盛宴卻低頭不贊同的看著她，“這么浪漫的話題不要掃興，說說我們自己的?！?/br>
    季千夏想了一下，沒想出頭緒?！拔也恢雷约喝鄙偈裁?，你呢？”

    “我知道，但我不想說?！笔⒀绱藭r的笑容顯得有些惡劣，“自己思考來的答案才深刻不是么？”

    “……”這是不是另一種方式的“你喜歡我什么”？

    季千夏開始認真思考，婚禮儀式也正式開始了。

    ☆、第40章 承諾

    結婚典禮安排的很用心，司儀帶著賓客們回顧了兩位新人相識、相知、相愛的全過程，不少賓客看得目不轉睛，感動不已。

    如果忽略江瀚渝的話，連季千夏都要承認歐陽靈犀和嚴嵩的婚禮是充滿誠意的，一見鐘情，相處很久才最終在一起，家人反對分手，兩人復合，家人祝?！嗝磮远ǘ赂业膽偃税?。

    可只要一想到江瀚渝，季千夏就跟吞了蒼蠅似得，連看一眼臺上的*都沒了。

    所以……自己究竟缺少什么，是盛宴正好擁有的呢？

    季千夏還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盛宴就如傳說中一般倨傲，似笑非笑的目光讓她如坐針氈。但那時候她一心想著要讓千秋進西山，全部心神都用來備戰緊張了，對他并沒有過多的觀感。

    直到她進入澄天，不知道第幾次見面，她驚覺他煙灰色眼眸中多出的一抹包容——就好像她還是那個任性的有些不討人喜歡的季千夏時家人看她的眼神。

    她有多久沒看到那樣的目光了呢？

    學校里的老師是慈愛的，生怕說錯一句話刺痛到她，只能努力微笑。

    寢室里的朋友是快樂的，她們總是想把那份快樂傳遞給她，每一句話都充滿了力量。

    每個人都很喜歡她，會朝她溫暖的微笑。

    卻再沒有人用那樣的目光看過她。

    所以，她大概是缺愛吧。

    迫切的想要如同血脈相連的親人般，本能的、無私的、永遠不會干涸褪色的愛。

    季千夏抬頭看向盛宴，這個從出生起就是天之驕子的男人，怎么能那么溫暖呢？

    盛宴是個紳士，就算不喜歐陽靈犀的做派，卻還是全神貫注的看著儀式，但季千夏的目光一投注到他身上，他就立刻察覺了，拉住她的手關切的問：“怎么了？”

    季千夏搖頭，神情卻有些疑惑，自問自答般道：“你缺少什么呢？”

    盛宴沒想到她還在糾結這個問題，聞言愣了下，極緩的露出一抹微笑來，輕嘆道：“我缺少一個需要我的人啊?！?/br>
    季千夏睜大了眼睛。

    “從小爺爺雖然疼愛我，但他最需要的是愛人，我父母也一樣，他們有彼此。一賀以前倒很依賴我，因為我會幫他趕跑欺負他的人，漸漸地我也開始喜歡他。要知道剛回父母身邊的時候我一點也不喜歡他，他搶走了我父母的注意力。所以你看，取悅我是如此的簡單?？墒俏覀兟L大了，一賀也像個男子漢一樣學著獨立，再也沒有需要我的人了，直到遇到了你?！?/br>
    那么換一個人，不是她季千夏，同樣那么需要你，你就會愛上她么？

    季千夏覺得有些不適，她突然覺得如此剖析彼此的心不是個明智的決定，喜歡或者說愛這個詞仿佛從高高在上的云層中掉到了泥潭里，并且還在不停的往下陷進去。

    “我們不要說這個了?！彼行┗艁y的說。

    握在手里的雙手被抽走，盛宴有些無措的看著女友前所未有的拒絕的姿態，不是在說彼此缺少什么么？怎么不開心了？

    第一次戀愛的盛公子還不知道“你喜歡我什么”這種問題，女人往往最不喜歡聽到“你漂亮”、“你溫柔”這種太過籠統顯得敷衍的答案，而是類似于“第二次見面時在公園你朝一朵花笑得很好看”這種滿足女性浪漫幻想的答案。

    盛公子的“我覺得自己被需要了”這種答案，在最差勁回答里都能排的上號了，我們的女主雖然也是第一次談戀愛，但女性生物的天性決定了她并不喜歡，甚至反感這個回答。

    但此刻季千夏還沒意識到自己也不過是因為戀愛而變傻的普通女人中的一員，她此時正充滿憂慮的審問自己，如果換一個人，也像盛宴一樣用那樣的目光注視她，她是否會愛上那個人呢？

    肯定不會的吧。

    因為……那個人不是他啊。

    所以同理，盛宴也不會因為一個人需要他就隨隨便便喜歡人家啊。25歲了才談第一次戀愛，足見盛宴對自己感情的吝嗇。

    鄧佳穎就是范例。

    腦子終于清醒了的季千夏松一口氣。果然父母那樣心靈相通互相篤定的境界，她和盛宴還差得很遠啊。

    不過……現在覺得不確定的貌似是她自己？

    “你的命題本身就是錯的?！蹦橙碎_始遷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