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香看著有些急，“你慢點喝，早上出門就讓你帶水，你不帶，這一上午都沒喝水吧？你把鴨子放著，回來喝杯水的功夫，鴨子又不會丟，家里也不遠，你看你就跟黃月一個性格，半餉出不來一個屁，父女兩個一個性格，還好黃月黃翔像我……”

    說了一大堆等停下話來，黃國強的飯也吃完了飯。

    中午的天越來熱，光著干坐著人就要出一身汗，外婆耐不住熱，看黃國強飯也吃完了，拉著林深深回去。

    沒想到，在村子口意外了林文，三個人一碰上，林文還有些尷尬。

    老婆帶著孩子一大早回了娘家，眼看著中午過了還沒有回家做飯，黃英這回是氣大了。以前他們也吵過，丈母娘勸勸，黃英每次都是中午就回來了，之后就跟沒吵過一樣，這還是第一次黃英過了中午還沒回來。

    “媽，我來接黃英?！绷治牟缓靡馑?。

    “好好好?！蓖馄判Σ[瞇應了：“黃英我說過她了，待會你們就和和氣氣一起回去，吵架吵多了也傷感情?！?/br>
    林文一邊走一邊跟李梅香嘮起家常，問問家里鴨子養的好不好，家里菜地要不要他幫忙，最近身體怎么樣。說的外婆身心慰貼，再次覺得林文比她親兒子也不差什么。

    林深深想著到底和上輩子不一樣，上輩子黃英在娘家挨罵又挨打受了委屈，還沒到中午，眼巴巴跑回家給一家人做飯，林文還沒有個好臉色，她這場氣也顯得無理取鬧。

    這次她硬是要跟過來，拖拖拉拉快到下午，林文在家里就坐不住，親自來接人。有時候林深深覺得林文太大男子主義，老婆出去賺錢就有機會出軌，真是偏執。

    她外婆有一句還是有道理，林文這是全忘了，當年黃英被李家鎮的水靈姑娘，襯托的格外丑，所以才嫁不出去，除了他還真沒人看上她媽。

    走到自家門口，院子里幾只雞在院子里到處琢，尋食吃，看到主人“喔喔喔”湊上來，張著翅膀往前沖。

    李梅香一腳把只大公雞踢開站在院子外，大嗓門喊：“黃英快出來，你家林文過來來接你了，快出來，跟著跟著回家，我可不留你吃晚飯?！?/br>
    黃英聽到聲喊，急忙從房子里面跑出來她是沒想到林文會過來接人，這還是以前沒有過的事。見到林文牽著林深深站在院子里，臉上有些燒。

    黃月跟著出來，拉了拉她衣袖，低聲道：“姐，這個時候你發什么呆?！?/br>
    黃英別扭半天，說：“你不過來，我待會就會回家?！?/br>
    林文撿梯子往下爬：“我看你中午還沒回來，怕你和深深出事，就過來看看。午飯我和林辰煮了面條，對付對付就過去了?！?/br>
    黃月看到兩夫妻說上話，才脆生生叫了聲姐夫，又推了一把黃月，笑著喊上林深深：“深深，牽著你爸媽的手，一起回家去?！?/br>
    “是是是，有空回去說?！崩蠲废愀釉?。

    林深深一手牽著一個人，被李梅香一直趕到院子門口。

    出了院子，一家三口路上碰到村子里的熟人，和和氣氣打聲招呼，有李梅香摻和，夫妻兩個人和好地倒是快，一路上就聊些平常的事情。

    黃英心理還有事，在路上不方便談，等回了自己家關上門，也不在乎林深深和林辰都在，對著林文說：“我妹跟我合計在鎮上做生意?！?/br>
    林文吃驚不少：“楊平不是有工作嗎？以后家里收入穩定，黃月怎么想到做生意的門道？”

    黃英怕林文生氣，小心翼翼說：“妹夫他被煤場給開除，他們兩個就想著自己在鎮上做生意，我也想賺錢，在鎮上做也適合?！?/br>
    兜兜轉轉回來，黃英本來快來熄滅的念頭被黃月燃燒起來，她越想越覺得心動，在鎮上不去外地，自己和黃月合伙，也算老板，比外面打工舒服不少不說，林辰看她在本地應該也會放心。

    林深深聽的眼前一亮，現在做生意的門路還算可以，九十年代最后一年，什么事都可以插上一手，只要穩定下來，不愁賺不到錢。等到二零零零年以后，發展的速度是現在三倍，什么事情再想做，沒有萬全準備是不行的。

    她本來預想里，家里奔小康還要等她上初中再琢磨琢磨，先不讓她家一窮再窮才是緊要的。沒辦法她人太小，家里地位低，跟家里人提做生意的事情，能聽她才怪。沒想到跟著回趟外婆家，還能有這樣的機會，太值了。

    “楊平這個人真是胡鬧，反正我不好講你妹的家務事，你就聽他們說想做生意，有沒有計劃好要做什么生意？”林文聽楊平這還沒到一個月就被開除，倒沒什么，他也就打聽到煤場招人讓楊平去試試，沒出什么力氣。在鎮上做生意好是好，離家里近，不太懂這方面，但沒做過生意，都怕虧錢。

    黃英看林文沒有一口反對，精神振奮，“都談了，我們黃家以前是做布料生意，進貨的門路，怎么賣我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我跟我妹打算還做布料生意。她家出一千塊錢，我們家就出二千塊，我們占大頭。也難為她，一千塊錢可是她所有家當，沒賺到錢她就要跟著媽吃娘家飯?！?/br>
    林深深有些急，怎么還想著做布料，就這幾年誰家自己買布做生意，這不是等著賠錢。搶在林文前面，林深深說：“媽，這幾年誰家還自己做衣服，你看我哥的衣服不都是到縣城買的，也就我的衣服是穿剩下的。鎮上的裁縫就剩下一家還開著門，也不知道能干多久，現在集市上你想想看賣布料的還剩下多少？一家也沒了吧？連我爸的衣服都是買的，賣布料根本行不通！”

    黃英皺眉，“小孩子懂什么，誰說現在賣布料不行，我自己的衣服不就是我自己做的？”

    林深深也不生氣：“媽你是布料幾年前買多了，壓箱底藏著，都不知道現在都不賣布了。你的衣服你穿出去，別人說好看嗎？別人會欣賞嗎？走出去別人有時候還笑你土吧？我同學她們在鎮上集市的服裝攤上買衣服，有時候還嫌棄土，纏著要去縣城，可那些服裝攤集市得時候多火啊，每次進去都是擠進去?！?/br>
    “媽你怎么就不換個思想想想，同樣是布，你賣一匹，人家買回去還要找人加工。直接進貨賣服裝，賣的是做好的成品，款式好，價格適中，質量也好，最重要買上衣服直接能穿，銷量肯定比賣布料好?！?/br>
    林文想想是這么個道理，再賣布料的確是不靠譜，黃英光想著以前，也不想想現在市場需不需要。就像他教學生，總不能教了一年一年級，第二年教三年級，拿教一年紀那套教學文案來教三年級，需求不一樣，要求就不一樣。

    “深深說的不錯，想的也挺好，現在這幾年做布料的確賺不到錢?！?/br>
    黃英聽著暈乎乎，想反駁，可找不到反駁的理由，不由深受打擊，她只會做布料生意，不做這個家里還怎么賺錢？

    “媽，你就做服裝，布料跟服裝進貨應該是差不多，你再想想有沒有以前做布料現在改做服裝的啦？”林深深再加把火，引著黃英往這方面想。

    黃英腦子猶如注入一汪清泉，瞬間清楚。她想起以前去外地進貨，就聽到有人聊某個老板放著布料批發的生意不做，改去做服裝生意，建了個小工廠，就開在批發布料的那條街。當年她聽著也跟人笑那個老板想不開，現在想想，人家何嘗不是太有眼光，腦瓜子靈敏。

    腦子里這么一合計，黃英就想到這服裝生意應該怎么做，拍著巴掌說：“這服裝生意這么好，就做服裝！”再看女兒的目光就不一樣，覺得女兒有主見。

    林文也沒有再說反對的話，算是同意了下來，家庭聚會算是這么結束，定下了大致目標。黃英又是個坐不住的，想再跑一次娘家跟黃月說說這里面的門道，被林文攔了下來。

    剛跑家又跑過去，丈母娘還以為他們還和好幾分鐘，吵得還更厲害，連家都呆不下去。黃英聽著，消停下來，打算明天再去跑一趟。

    林辰聽著一句話都沒有插上嘴，就眼看著林深深嘰里呱啦自己一個人說了一大堆，從來沒有現在這一刻覺得林深深聰明過。

    湊上前悄悄問：“你都吃了什么，怎么就不傻了?！?/br>
    林深深哼哼唧唧：“我吃了天下掉下來的仙桃?！?/br>
    林辰自找沒趣，摸摸鼻子。

    到了晚上又忍不住再問一遍，想了半天，實在是覺得可能他們兩個桃子不一樣。

    湊上前一看，林深深正皺眉翻著自己初二數學課本，看來她也沒吃仙桃，一下開了靈竅，也不糾結了，頓時神清氣爽。

    ☆、第10章 溫馨

    大人忙著想生意的事，這個家一下子忙活開，林文大手一揮要節省開支，把林辰的零花錢給取消了，答應給買新衣服也不買，林深深本來就沒有零花錢，衣服也是穿她哥剩下的，沒什么好扣。

    林深深略爽，窮樣女兒富養兒這么多年，總算是一視同仁。林辰本來不平，林深深特意努力睜大眼睛，天真地望著他，“哥哥，有零花錢是什么樣子？新衣服，我也想要，mama都不讓買?！?/br>
    疲軟的林辰有心鬧，聽到林深深這么問，睜著眼睛一副不知道可憐的樣子，身上還穿著他小時候的衣服，破舊起球也不太合身，最重要的是他記憶里還真沒見林深深穿過女裝，無端地冒出一股慚愧。

    他其實也知道家里不太富裕，林文工資只有幾百塊，生活也很簡樸，黃英又是個扣扣索索的性格，連菜錢都想省，所以家里才有菜地，花錢也大多花在他身上，林文那幾件衣服也是反反復復穿了好幾年。

    家里養著兩個小孩，林文對他一直想補償，對他很大方，新衣服每年都有，一個月還有六十塊錢零花錢。林深深跟著黃英這個媽，零花錢一分沒有，新衣服也就過年想一下，想想林文和黃英對他也不是他自以為的那么差，反而很好。

    現在家里想做生意，改變下家里的條件。他都這么十幾歲了，在鄉鎮上都是個大人，不明白事理，鼠目寸光光顧著自己。

    林辰暗想，等他以后賺了錢，賺的第一筆錢就給就給林深深買件漂亮的小裙子，也給林文買一套西裝，黃英給她買雙鞋，誰叫她那么兇，對他也沒有好臉色。

    “爸爸也辛苦，有一次爸爸帶我去吃飯，在飯桌上有人說，爸爸不知道巴結領導，人長的矮，窮的穿襯衣還打補丁。第二天，mama就去爸爸買了一套新衣服，本來第二天mama是答應買rou吃，沒買成，過了好幾天才吃了頓rou，還要等哥你回來才吃，爸爸mama好像沒夾什么rou，全給我們吃了?！绷稚钌顮钏撇唤浺庹f了記憶中的一幕，現在想起來也是感慨萬千。

    林辰記憶里也有這件事，林文突然買身新衣服，他記得他又想換衣服，黃英不肯，說他前陣子剛買過。他跟黃英鬧脾氣，故意在晚回家兩個小時，最后是林文跑到李茂家把他拉回來，黃英絮絮叨叨，他聽著煩躁，都沒留意飯桌上的事。

    以前林辰是覺得林文做什么事都活該受苦，這個時候心里也冒酸。原來他爸工作賺錢也不容易，當著他面就排擠他，他都想不到林文在外面這么窩囊，同時黃英惡毒后媽的形象也稍稍融化，認真想想她也就嘴巴厲害，也沒做過什么害他的事。

    林深深這么大點就知道心疼爸媽，他沒心沒肺這么久，真沒良心，小時候一幕幕林文悉心呵護他的畫面重現，這么畫面里面黃英也對他好過，是他自己總是推開她，他以為他都忘掉了，結果沒忘。

    “還有過年的時候，去外婆家過年，哥沒去餓著肚子，媽吃完中飯就趕著回家做飯……”

    林深深如果不是重生一次，也理解不了父母背后的為難。

    重來一次，父母情還是割舍不掉，林深深也只能盡量改變家里人的理念，從好的方面去理解他們。對于已經對父母有輕微厭惡意識的林辰，林深深想的是給他洗腦，各方面化解林辰腦海里父母的形象。

    林辰聽完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受，挺酸澀挺難受，又覺得暖。他只當林深深是想起以前的事，家里又只剩下他們兩個，所以才說給他聽。

    林深深說，“哥，我們給爸媽做頓飯吧？你也不要去游戲廳玩了好不好？要多錢玩一天，家里沒有那么多錢，我玩了幾次也沒多好玩?！?/br>
    那是你不會玩，林辰心里不是滋味。

    林深深亮晶晶的雙眼望著林辰，里面充滿著期待。

    林辰無措到了極點，懊惱地抓了把頭發：“答應你答應你，你哥我不是三歲小孩子，家里沒錢我知道，不會再去游戲廳?！?/br>
    林深深喜的一把抱住他：“你算話要算數，不然我不喜歡你?！?/br>
    幾年下來，林深深還是頭一次這么熱情地表示友好，林辰有些受寵若驚，心底洋溢著開心，不自覺笑咧開嘴瞇了眼睛。

    兩兄妹去菜地里面摘了豆角南瓜，摘豆角削南瓜炒菜都是林辰自己，林深深就熱了下飯，看著林辰像模像樣炒菜，背著他忍不住笑。

    下午兩夫妻從池頭村回來，急急忙忙跑到廚房做飯，就看到飯桌上已經做好了飯。一盤南瓜，一盤豆角，賣相不太好看，豆角有些炒焦，吃起來算湊合，南瓜放少了鹽，切的也太大塊不入味。

    黃英嘴里念著：“無緣無故多出兩盤菜，大白天真是活見鬼?！?/br>
    林辰有些不自在，林深深解釋說：“媽，是哥做的飯菜，我說好餓，你們看哥多好，做了一家人的飯?！?/br>
    “哎呦，這真想不到……”黃英臉上是驚喜，林辰頭一次這么體貼人又驚又喜，本來林辰還以為她會說他浪費菜地的菜，結果沒說。

    林文笑的合不攏嘴，他直接盛了滿滿一碗飯招呼著吃飯：“大家都吃飯，到了飯的點不吃好飯干嘛，林辰懂事長大了?！?/br>
    林辰假裝不在意，偏過頭，耳朵可尖了，聽到林文的表揚，臉有些紅。

    紅光滿面坐下來吃飯，吃到嘴里，才知道自己豆角炒焦了，南瓜鹽放少了，猶如斗敗的小公雞，他還以為自己炒的多好，前面問了林深深，林深深說好吃。

    林深深這是不打擊林辰的自信心，打算培養第二代林大廚，這一代就是林文，還沒開張。

    黃英做菜其實也比林辰這個第一做飯的強不到哪里去，也就把菜炒熟，滋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自己家的飯菜，硬是跟大食堂有的一拼，至少她覺得豆角焦香，挺下飯。

    家里過了異常和諧的一天，氣氛都不太一樣。

    ☆、第11章 遭遇貴人【上】

    生意上的事慢慢籌劃著，黃英問了黃月的意見，兩姐妹找人問了下。集市上擺攤子要交五百塊錢一年的管理費，又想方設法從別人那里得知就是從市里面的小作坊進的貨，有心想過去跑一趟。

    本來黃月是帶著楊平去，黃英家里有孩子，就怕走不開。

    誰知道楊平說他感冒起不來床，黃月心里又氣他沒用，又擔心他真的生病，到底給了他錢買藥，沒再跟他說去跑貨源的事。

    林文要到縣城教師培訓，每年暑假都有還不能缺席，請假扣的錢是當天的三倍，去一趟市里不劃算。黃英想了半天，這可不是去半天幾個小時的事，說不定一天下來，談不攏還要換一家，林文也不在家，難道家里就兩個孩子？林文干脆說帶林辰和林深深一起去，長這么大都沒去過市里，出去漲漲見識也可以。

    收拾收拾幾件衣服，背著林深深的舊書包，手里提著布袋子，黃英揣著二千五百塊，帶著兩兄妹跟黃月，大清早踏上了最早一班去市里的汽車。林文在車站看著汽車出發，開出一段距離，才到旁邊等著去縣城的汽車。

    林辰長這么大也是第二次去市里，縣城倒是去的多。第一次去市里是他小的時候生病的太厲害，林文和黃英把林深深放在外婆家，帶著他到市婦兒保健院看病，還在那住了三天院才回來。他那個時候時候病蔫蔫，一點精氣神都沒有，都沒到市區里走走，回到鎮上以后還吃了幾天藥片才好徹底。

    一開始林辰還新鮮，到處探望，看久了不是山就是瓦屋，要不就是田地菜地，覺得沒勁?？戳稚钌钫]著眼睛靠著椅背睡回籠覺，才覺得有些困，一大清早就起來，昨天晚上又睡的太晚，也學著林深深的樣子靠著補覺。

    到了一個鄉，車子停了下來，上來三個農村中年婦女，脖子上掛著毛巾，曬的面目黝黑，四肢粗壯一看就是做多了農活，各自手里都提著幾只雞鴨。一上來，交了車費錢，三個婦女就說起話來。

    車上也有人說話，都是放低聲，畢竟現在還早才六點五十。這三個女人一開口聲音轟隆作響，嗓門大到不行。

    “四妹嫁的好真好！這次又生了兒子，真是拖老天爺的福！”

    “是啊是啊，公爹還讓我們帶雞帶鴨，還帶了禮錢，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沒嫁過來之前都不知道家里人這么疼女兒！”

    “到了城市讓四妹好好招待下我們，帶我們逛逛市里的商場，商場是什么樣我們都不知道，以前就知道合作社！誰知道合作社倒了，商場冒了出來?！?/br>
    車上睡覺的人被吵得不行，林深深也被吵醒，林辰這是根本就沒睡，就被攪合了想睡覺的心思。黃英跟黃月一路上都在竊竊私語，商量著下了車怎么辦。

    坐在后面靠窗位置，一個四十出頭的男人站了起來，他左臉頰有顆大黑痣，人長得周正，穿著一身得體的西裝，跟車上的鄉下人完全沒發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