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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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德愕然,他嘴角抽搐了半天,實在是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好,壓了再壓,還是沒憋住,小聲嘀咕道:“您一個人修身養性,總不能巴望著全天下的人都跟您一樣吧?” “啪!” 衛起抬起手上扇子就敲了他頭一下,冷聲道:“胡說八道些什么?” 陶德真是委屈極了,巴不得淚眼汪汪哭給自家主子看,可又只能忍住。 自家王爺,就是早年禪院之中修行得清心寡欲了,如今后院里人都不見一個,還想著別人跟他一樣光棍呢,純屬瞎扯! ☆、第五十五章 女冠子 天水觀在京城郊外,原本也是香火鼎盛的一個道觀,不過近年來佛教越發興盛,道士們的東西倒是越來越少。 況這天水觀與尋常道觀不一,乃是女子們尋仙問道的地方,多是清靜之所,一般時候病不接納外人。 于宋儀而言,這是極漂亮的一個修身養性的地方。 現在的宋儀,真是個病歪歪風一吃就能倒,行走之間那股子風流弱柳扶風味道卻是看得人眼底驚艷。不過宋儀反而厭惡如今的自己,好在遠遠從馬車上看見天水觀掩映在半山腰林間的屋檐,她心里就漸漸平靜了下來。 多少女子的一生,也不過是尋常的在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年紀到了便嫁人,而后就是相夫教子,能有幾個有她這樣的機會,經歷這么多匪夷所思又跌宕起伏的事情? 若她想得開一些,便該感謝上蒼,叫她經歷這些。 只可惜,宋儀一開始想的日子,并非這樣驚險絕倫。 自打答應了衛起開始,宋儀就清楚,從今以后是不會有安生的日子了。 這一位主兒,也不像是能放任她過安生日子的主兒。 說到底,幫人不圖回報的總是少數,而衛起絕不是這樣的少數。冷靜,理智,走每一步都像是下棋一樣精準,能把自己手里的每一步棋都落得漂漂亮亮……這般人,如何能說是不可怕呢? 宋儀知道自己斗不過衛起,也知道自己還差得遠,但是她將成為對方一枚有利的棋子。 不過,現在這一枚棋子還不合格,所以她有喘一口氣的機會。 “五姑娘,到了?!?/br> 雪竹看著眼前的道觀,還有提前等候在外面的道姑們,忽然嘆了一口氣。 宋儀卻道:“怎么又嘆氣?” “只是覺得這樣的地方太清冷了……” 宋儀才多大的年紀,怎么就能忍受這樣無邊的清苦? 縱使此地再好,也是遠離了京城的喧囂與繁華,尋常像宋儀這個年紀的人,不管是姑娘還是公子,都舍不得那萬千花花世界。 要耐得住寂寞,談何容易? 宋儀知道她心里是什么想法,下車來,淡淡一笑,勾唇道:“這興許是我這輩子最清閑的一段時日了?!?/br> 從此以后,將不會再有平靜的日子。 她不想死,也不想任人宰割,直到屠刀架到自己脖子上,她才知道昔日自己那些茍安的想法是如何不切實際又天真可笑。 弱rou強食,自古天地興衰更替之理,而她不過天地間蕓蕓一眾生,有什么資格跳出三界五行? 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凡夫俗子,若不想再平白遇到那種事,也只有站出來,不一定要像衛起這樣運籌帷幄,至少也該手里cao持著一些旁人害怕的東西。 而這樣的道路,于宋儀而言,必定腥風血雨。 什么平靜簡單? 不過是她早年天真的妄想罷了。 最平靜的日子,也不過是最庸碌的日子,任人宰割魚rou而已。 天水觀就在山腰上,灰白色的條石砌成一條上山的長階,兩旁是常青的雪松。 此時正是深秋世界,山腳下有三秋桂子,香飄出來,繚繞在整個天水觀附近,鳥兒的啼鳴很少,隱隱約約的。青*蔓 乾坤大世界,一片寧靜。 仿佛宋儀此刻的心。 跟著宋儀來的丫鬟婆子們,有的臉上有些不樂意,許是沒想到這道觀竟然是這般模樣。 宋儀頭也不回,便聽見后頭細碎的抱怨聲。 “還以為是個仙家福地,沒想到竟然是這樣個鬼地方?!?/br> “天呀,還在半山腰上,這得走多久???” “哎,早知道還是推了這件事……” “真是晦氣……” …… 雪竹聽著,還能忍受,不動聲色;可雪香聽了,眉頭一皺,雖扶著宋儀,卻直接扭頭便揚聲完訓斥她們:“太太派了你們來張羅事,如今嘰嘰喳喳是要鬧反了不成?” 下頭丫鬟婆子們頓時噤聲。 只是若仔細看她們表情,便知道這一撥人多半還是不耐煩的多。 宋儀懶得搭理,只道:“來這里本就是委屈了大家伙兒,雪香,也不必如此疾言厲色,叫大家把東西先收拾好吧?!?/br> 小楊氏心里還是憐惜宋儀,只是宋儀身上畢竟有種種說不清的事情。宋府之中人,對她多懷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說喜歡,絕不可能;說恨吧,又覺得證據不確鑿??扇羰撬麄儾粦岩伤蝺x,又不甘心…… 這等的復雜,非一言一語所能道盡。 宋儀能理解一二,雪香雪竹也未必不知道。 主仆幾個,終究還是沒有深究,一路上了山去。 順著長階往上,宋儀體力終究不濟,有些氣喘。 她半道上停下來喘氣,站在長階上回頭一望,便能看見下面青山綠水,遠處村莊人家,更遠的地方便是京城千萬般的繁華。 那感覺,仿佛一瞬間超脫出來,叫她打心里一下放開了。 于是,霎時之間胸懷開闊。 風從遠處山澗里吹來,有一種透骨的凄冷,可宋儀站得很直。 她抬手指了指遠處低矮的山巒丘陵,道:“由低而高,非至此,不知其下風光無限好?!?/br> 正是應了那一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宋儀雖不能凌絕頂,可此刻卻有那么一點半點的感悟。 處境影響心境而已。 雪竹雪香都不吭聲,也知道宋儀不需要她們接話,靜靜站在旁邊罷了。 道觀就在前面,宋儀只停下來耽擱了一會兒,便已經進去了。 山前一片漢白玉鋪成的廣場,前面燒著香爐,抬頭一看,迎面三個隸書的“天水觀”三個字的牌匾高高掛著,里面有隱隱約約的聲音。 觀主是一個中年道姑,道號靜怡,看上去很和善。 她早接了消息,就在此地等宋儀,因著一些旁的情由,對宋儀格外重視。 見宋儀這回進來,她便行了一禮,道:“來的便是宋五姑娘吧?” “正是宋五?!彼蝺x躬身還禮,同時道,“還不知怎么稱呼?” “道號靜怡,乃是本觀觀主?!?/br> 靜怡打量了宋儀一眼,果見是個十足通透的人,只是看著氣血虛弱,約莫也有憂思郁結,所以才需要來這里靜養。 想起那一位的吩咐,靜怡收起了心中太多的心思,一擺手便請宋儀跟著自己先看看道觀去。 前頭供奉著的三清祖師像,下頭的香桌供案,空氣里隱約著的香火氣,無一不給人一種超塵脫俗之感。 宋儀跟隨著靜怡的腳步,將整個天水道觀都看了一圈。 而后,靜怡才道:“宋五姑娘初來乍到,又舟車勞頓,身子虛乏,老道姑倒也不好帶著您走太多,客房中已預備下了飯菜,宋五姑娘可先去用飯。從此以后,五姑娘便要在這里住上一段時日,只盼著您好生調養自己的身子,能修養得一身好脾氣?!?/br> 宋儀只覺得這道姑實在是好說話。 而且,對方表現出來的善意她也能很好感覺到。 現在,她只一還禮,請靜怡先去,自己才叫了下面的小道姑帶著往客房去。 那小道姑倒是生得眉清目秀,自有一段風韻,宋儀不經意一撇,竟然發現對方耳垂上還有小孔洞,分明是昔日有戴過耳飾的。再仔細一看,那烏發如云,雖是高高用發簪豎起,可也能窺知端倪。 宋儀不禁有些好奇,問道:“這一位小師父瞧著倒是面善,不知是什么時候來的道觀?” 這小道姑扭過頭來,果真唇紅齒白模樣,不過年紀頗小。 她似乎也有些怕生,飛快的打量了宋儀一眼,眼底劃過幾分驚艷,也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半帶的敵意,斟酌片刻,才道:“我本叫微云,也是才來的,跟著我們家姑娘?!?/br> 跟著她家姑娘? 宋儀念頭一動,便道:“這觀中還有旁人來修養嗎?” 微云搖搖頭,一面朝前面走,一面道:“我們家姑娘并非來修養,而是來修行的?!?/br> “……哦,原來如此?!?/br> 宋儀看了旁邊的雪香雪竹一眼,各自的眼神之中都是了然。 看微云這模樣,她家姑娘應當不是什么普通人。畢竟,微云看上去就像是半個姑娘,大戶人家姑娘身邊的丫鬟都是當做副小姐來養的,宋儀等人豈會不清楚? 微云這般若只是個丫鬟,那小姐可不了得了。 于是,雪竹很自然地靠了上去,問道:“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這……” 微云有些窘迫,更透出了幾分尷尬之色,也不知是該說還是不該說。 正在猶豫的時候,前面一排客房已經到了。 說是客房,實還是單獨的小院子,不過院落布置甚是雅致,一眼看去山后錯落著好幾個院子,說不出的清凈。宋儀的院子靠著東面,此刻無人,而隔壁院子里卻走出了一名身穿灰白色道袍的道姑打扮的人。 乍一看,此人平平無奇,仔細一瞧,才發現竟是個難得的佳人。 看年紀也沒比宋儀大多少,翦水雙瞳鵝蛋臉,膚如凝脂,發如烏羽,櫻桃檀口是小家碧玉,眉眼高遠是大家閨秀??v使道袍寬松,可也能隱約窺見其蜂腰不盈一握的身段,再粗陋的衣服也遮掩不住她一身的風華。 只是這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