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彼_了口，嗓音很輕，說出來的話卻叫人吃驚：“我并不在乎，鄴陽城那些人的死活?！?/br>
    楚棲從未想過有一天能從他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神君顯然并不愿意剖析自己的內心，但在楚棲面前，在漾月制作的山河圖里，他還是說了。

    “為了方便找漾月，我可以任由所有人誤會我對他有情，為了方便為漾月積德，我也可以任由所有人誤會，我至善至仁?！?/br>
    他凝望著面前的火堆，玉白的面孔被火焰照出明黃的顏色。像他這樣的人，早已失去了對任何人傾訴的欲望，于他來說，三界所有的一草一木，一神一仙，皆如浮世塵埃，無足輕重。

    “于我來說，你是我在俗世中遇到的一劫，我本欲將你殺之，一了百了，可惜那一時的惻隱，判斷失誤，造成今日種種?！?/br>
    “我唯一一次動怒，就是看到你被架在火上?！彼Z氣平平無奇，捏著樹枝的手指也是松松淡淡，仿佛只是在陳述旁人的心事：“我是要殺了他們，為你報仇，為你討回公道的?！?/br>
    楚棲的眼睛不經意睜大了。

    “那日我抱著你，告訴你，我可以幫你……”眼前仿佛有浮現出受傷的少年鬼氣森森的面孔，他眉頭微顰：“你說，你要自己討回公道?！?/br>
    “我很清楚，那十日暴雨會帶來什么后果?！鄙窬f：“該死的，不該死的，都會死?！?/br>
    “我是神?！鄙窬^，凝望著他，道：“他們的神?！?/br>
    “我可以施恩，自然也可以降懲?！?/br>
    “這個世界，我要怎么樣，便只能怎么樣?！?/br>
    “無人膽敢有異?！?/br>
    “楚棲，你明白么？”羽帶垂在身后，被風吹動，玉質頭冠盤著烏墨般的發，他依舊如陽春白雪般圣潔高貴，端莊自持：“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要屠城?！?/br>
    為了成全楚棲，他減少了降雨量，楚棲醒來讓他降低雨量的時候，他也清楚楚棲在想什么。

    確切的說，在楚棲還未開口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楚棲想要什么。

    楚棲忽然想到了那一句：“開心么？”

    他將皇后剝皮的時候，那一句話，當時聽起來只覺得偷腥般的快意，如今忽然發現，這句話，竟別有深意，叫他微微戰栗。

    “開心么？”他愣住的時候，神君再次開了口，他緩緩道：“你若開心，他們便死得其所?！?/br>
    “你不開心，他們便死有余辜?！?/br>
    楚棲望著他。

    他第一次發現師父的臉，一半藏在光明，一半藏在陰影，第一次發現他清雅無暇的容顏，隱隱透出一股駭人的孤冷。

    這種孤冷是長期處于高位、長期俯視眾生、長期旁觀死亡與鮮活，屠殺與歡笑，自然而然形成的一種特質。

    不是惡，也不是善，像極了一株無機的，通透的玉樹，高雅而冷淡，漠視尊崇，也漠視鄙夷。

    仿佛連自己，都不放在心上。

    “充其量，那些無辜之人?！鄙窬曋鸲?，又好像在透過火堆俯視那些螻蟻般的孤魂：“來世安排個好些的命數?！?/br>
    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但楚棲似乎可以想到，這一切，要看他愿不愿意。

    他愿意，便筑起高樓，讓他們盛世高歌，浮生快意。

    不愿意，便將高樓推翻，望他們茍延殘喘，掙扎求生。

    神之于人，如天道，如自然，如一切不可抗力。

    楚棲一時之間丟到了情緒，也丟掉了言語。

    “那……你……你為什么不……”楚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不阻止我？”

    “說了這么多，你是沒有聽進去?！鄙窬燥@無奈地笑了，他的臉龐還是溫和的，眼神也是溫柔的，像是在嘆息，又像是在感慨：“師父不在乎一切?！?/br>
    “獨獨在乎你的悲喜，你的不平啊?！?/br>
    作者有話要說：　　說一下，不接受神君的三觀就撤撤撤

    二次仙魔世界觀不要用普通人三觀去要求，畢竟大家都不是不可抗力的物種，我只是寫出我心中的神罷了，看到這里應該都了解了吧？文案也排雷說無限寵了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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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風過樹梢，?沙沙作響。

    楚棲下意識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然后又看了看神君，稍微猶豫了一下，?他試探地朝對方爬了過去。

    神君沒有表現殷切，也沒有表現拒絕，?任由少年湊近身邊，?縮進自己懷里。

    楚棲什么都沒有說，只默默地拉起他的手環住自己，然后將腦袋靠在他的胸前，一種熟悉的汲取溫暖的姿勢。

    就像當日在山洞里，他霸道地綁住神君的雙手，讓他圈住自己的身體，?但與之不同的是，這一次，?不需要綁，?神君主動抱住了他。

    在楚棲眼里，?跟其他所有人一樣，都以為神君至仁至善，?會為人間眾生考慮。

    楚棲聽過法不責眾，?他一直以為，神君也應當是這樣想的，?就像二哥哥一樣，?哪怕親眼看到他被火燒，?在他展開報復的時候，?還是會被他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