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種壞事？”

    “就，殺人屠城什么的?！?/br>
    神君看了他一會兒，徐徐道：“如果是漾月，無故作下此惡，天道，絕不姑息?！?/br>
    楚棲心頭跳了一下，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師父似乎在強調什么，只是不知道，他強調的是漾月的名字，還是絕不姑息四個字。

    又一勺糖水送入唇間，神君不厭其煩地拿帕子沾著他的嘴角，道：“怎么突然說這個？”

    “那明澹說的也不是真的，他也沒有那么喜歡漾月，也不是什么好東西?！?/br>
    “怎么突然與漾月共情？”

    “還不是明澹害我，他就是把我當漾月了啊?！背珣崙嵉溃骸八褪枪室獾?，我一定要親手在他身上捅上一百個窟窿！不，我要把他扒了皮，放油鍋里，再撈出來燒成灰！”

    “一定要親手么？”瓷勺在碗內側發出細微的撞擊，神君輕聲道：“我可以幫你?！?/br>
    “就要親手！”

    神君看了他一會兒，微微一笑，道：“那你可要快點好起來，勤加練功才行?！?/br>
    “我要殺他，你不阻止？”

    “我說了，不管你要做什么?！弊詈笠簧滋撬惯M他嘴里，神君一邊給他擦嘴，一邊道：“我都陪你?！?/br>
    楚棲對上他溫柔而堅定的眸子，下意識笑了一下，又慢慢移開了視線。

    真的會一直陪我嗎？

    如果我要屠城，你也會陪我嗎？

    只怕不殺我，也要拿戒尺打我。

    倒也罷，有一時是一時，今朝有酒今朝醉？楚棲的爪子在床上拍了拍，忽聞一陣瓷器碰撞之聲，正在收拾碗罐的神君失手將糖水的碗砸在了藥碗上面。

    楚棲聞聲來看，道：“師父，你怎么了？”

    神君慢慢在托盤前坐下去，道：“不要總是有小動作，你看你自己，哪里有半點皇子的樣子?！?/br>
    “什么皇子，我還天子呢，我就是我，愛怎么樣怎么樣?！?/br>
    “我不是在訓斥你?！鄙窬⒉辉敢鈦砘卣f車轱轆話，可還是不得不再次提醒：“你傷勢未好，不能因為不疼，就不在乎了，你說呢？”

    “我知道的?！背J錯，悶悶躺好，埋怨道：“這個止疼藥太好用了，我老是忘記自己還在受傷?！?/br>
    “疼你要喊疼，不疼你又要怪藥好用?！鄙窬行膰樆Ｋ骸澳遣蝗?，晚點就不加藥了？”

    “我會記住了?！?/br>
    “現在還不能練功，我再強調最后一遍，傷勢要緊，若你再翻騰，就讓你接著疼，聽清楚了嗎？”

    “哦?！?/br>
    楚棲乖乖躺平，又扭臉來看他，神君已經重新在收拾托盤，他動作很慢，與往日行云流水的優雅有些不同，像是，很吃力。

    楚棲眨了眨眼：“師父，你真的沒有不舒服嗎？”

    “沒有?！?/br>
    “你好像出汗了?！?/br>
    “因為你啊，照顧起來實在是讓人心力交瘁?！?/br>
    楚棲抿了抿唇，又聽他道：“藥里有安眠成分，你睡一會兒，晚些還要換紗布?！?/br>
    神君起身，端起了托盤，楚棲忽然喊住了他：“師父?！?/br>
    “嗯？”

    “師父也去休息一下吧，不用凡事都親力親為，我自己也沒關系?！?/br>
    神君神情意外，眼神溢出欣慰：“小七也會關心師父了?！?/br>
    楚棲愣了一下，驀然背過了腦袋，不理他了。

    說的是什么話，好像他真的是白眼狼。

    楚棲自然是不在意旁人怎么評價他的，但他也是知道好歹的，師父這幾日衣不解帶地照顧他，便是在昏睡中，他也隱隱是有感覺的。

    腳步聲遠去，楚棲又把腦袋扭回來，看著他身影消失在門口。

    他心里涌起奇奇怪怪的異樣感覺。

    像是一只手在輕輕地抓，每收攏一次手指，心中都發緊一分。

    很陌生，他不知道這是什么感覺，非要說的話，當年阿娘受傷的時候，他也有過這樣的感覺。

    也許是擔心吧。

    師父蒼白的臉色，還有額角細密的汗珠兒，讓他莫名有些擔心。

    因為藥的成分，楚棲很快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枯鴻正在和師父說著他的傷勢，楚棲茫然睜眼，枯鴻率先看到了他，當即一笑：“醒了？正好，待會兒配合你師父，把藥換了?！?/br>
    楚棲點點頭，說：“謝謝醫仙?！?/br>
    “喲，懂事兒了?！笨蔌櫩聪蛏窬?，后者微微一笑，似乎與有榮焉，還道：“本來就懂事?！?/br>
    “行行行，你徒弟哪兒都好?！笨蔌檶⑿枰獢嚢璧乃幐鄟G給神君，抬步走向楚棲，在床頭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道：“還有些低燒，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我沒有?！背珓傂?，還是有些迷瞪，軟軟道：“醫仙，你近一點?！?/br>
    枯鴻彎腰，楚棲小聲問他：“我師父是不是哪里受傷了呀?！?/br>
    醫仙挑眉，扭頭看了看桌前兌藥的神君。種靈之術，勢必會對神君造成一些損傷，畢竟只要楚棲還活著，哪怕是睡覺呼吸都要從他身上汲取養分，正常來說，以神君的修為，撐個上百年應該不是問題。

    只是楚棲之靈非普通魂魄，又是為惡火所燒，這就大大加速了汲取的速度。

    但這件事，司方并不希望楚棲知情。

    他收回視線，看向楚棲，也輕聲回應：“他沒事，你不要擔心，你現在要做的是好好養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