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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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錦給出的課題,需要將六堂分為四個陣營,而六堂的區分一直都是按照學生的資質和成績來劃分,所以從率性堂開始分營,極有可能因為資質差距過大,這樣未免有些不公平。 陸錦將六堂弟子的名字全部寫在紙條上,當著六堂弟子的面,直接以竹管劃分為四等分,名字聚在一起的,為一個陣營。這個辦法也并非絕對的公平,有學生表示,即便這樣也會有資質的差別,并不公平??墒顷戝\聞言,只是淡淡的一句“到了戰場上,若是你們的能力不能與敵人齊平,你們也拒絕上戰場嗎”,便將那些聲音直接壓了下去。 隨機的分配,也許更是一種公平的表現。 只是最后的結果,未免讓人有些大跌眼鏡。 一直渴望通過暗箱cao作和傅承宣混在一起的李元然和楚嘉,竟然被分到了別處,真正和傅承宣成為一組的,竟然是虞意。 對這樣的結果,楚嘉和李元然只想哭暈在茅廁——如今六堂之中誰不知道,虞意早已經不是大家眼中的精英才干,在皇上重視工學的歷史大背景下,擁有先天聰慧和后天助力的傅承宣才是真正的人生贏家。 傅承宣這一個陣營,除了他和虞意,最大一部分是來自于廣業堂和修道堂。說起來也當真是奇怪,分明是在眾目睽睽下分出來的陣營,可是傅承宣這邊,無論是他還是虞意,都沒有各自相熟的人。反倒是廣業堂額修道堂的學子,看到兩大精英出現在自己的這個陣營,幾乎喜極而泣! 結果公布出來的那一刻,傅承宣沒有表現出多么的驚訝和意外,反倒是沉靜的接受了這個事實。時候,李元然哭兮兮的拉著傅承宣想要靠關系挪到他們這個陣營,被傅承宣一腳踹了回去。 為此,李元然徹底心灰意冷,人生第一次將傅承宣看做了競爭對手,揚言要造出最可怕的戰車,碾壓他們的陣營。 事實證明,這是李元然這一輩子最有男兒氣概的一刻。 當陣營劃分完畢,準備工作如火如荼的展開。六堂其他弟子自是不必說,劃分之后,兩大精英居然被分配在一起,這是嚴重的資源配置失調,可是聽說兩大資源有些不合,這漸漸地成為了一個僥幸的念頭,希望他們能夠繼續不合,導致最后戰營戰敗。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當陣營劃分之后的第二天,兩個不合的資源就會面了。不只是他們,整個陣營的人全都來了。 原本六堂學子加起來總共不過兩百多人,經過分配之后,一個陣營中就有五六十人。傅承宣做主將人帶到府中來得時候,正好是國子監的一次大旬假,連陸錦都在家中休息。 虞意會出現,讓本陣營的同窗們都十分的震驚。廣業堂和修道堂和這兩位精英都不熟,偶爾一起提個蹴鞠就算是頂了天的交情了。雖說有關于傅承宣,虞意和夫子三人之間的糾葛,他們多多少少聽說過一些,但是真正看到三個大活人聚集在一起的時候,縱然心中好奇,他們也不敢多嘴,唯有一雙雙微妙的眼神兒,相互交流著神秘的信息。 前廳忽然間變得熱鬧起來,引得陸錦和傅時旋夫婦全都去到了前廳,猛然一見到黑壓壓一片人,差點沒把傅夫人嚇壞——沒準備飯菜??! 而當陸錦出現的那一刻,五六十個學生齊刷刷的站的筆直,像是在修俊館中一般,齊聲道:“夫子有禮!” 那洪亮的聲音猛地響起,在這有限空間的前廳之中,仿佛被放大了好幾倍。 陸錦微微頷首:“今日不在學中,不必多禮,各自隨意?!?/br> 這陣仗,將原本就受了驚嚇的傅夫人越發嚇得花容失色——乖乖,別說旁人家的千金小姐和一個這個年紀的男子說話都該羞羞答答,就是她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也要避諱一番??蓛合眿D一整天就要面對上百個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還能臉不紅心不跳的,傅夫人開始好奇自家兒媳婦兒上課時候是什么模樣了! 傅夫人看著陸錦,忽然間就自豪起來——還用想么!咱們家的女人,當然是帥帥的! 傅時旋在一旁看著陸錦的姿態,眼中也露出了欣慰之色。將門兒媳,應當有這樣的風采。 今日認識傅承宣帶回來的,要招待,也是傅承宣來招待,眾人問候了傅將軍和傅夫人,就十分有效率的去到花園□□商大計。 花園之中,傅承宣竟然命人將地上的花盆全部移開,騰出了很大一塊平地,中間鋪了一張四四方方的白色棉布,沿著面部一圈,分別置放了坐墊。棉布中間也放著一張坐墊。大家去到后院之中,紛紛露出了疑惑之色。 虞意一直沉默的跟著大隊伍走,無論看到什么,臉上的神色都是一樣的平靜。 傅承宣率先脫了鞋子走到中間的位置坐下,然后招待其他同窗入座:“離正式開戰還有十天,今日我們的任務,就是將每個人的想法理出來。無論你們是對戰車的建造有什么想法,還是對戰局戰術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說出來,每人面前對應的白布范圍,都是你們可以寫下自己的想法,最后署名?!?/br> 眾人聞言,全都愣了一下。 不錯,這當中的確是有因為兩大精英的加入想要就此渾水摸魚的,可是傅承宣第一天就碾碎了他們的夢…… 五十多人,四邊坐下,密密麻麻的一顆額腦袋圍城了一個正方形。虞意也不講究,隨意的挑選一個位置坐下,少頃,就有下人們端著筆墨過來伺候了。 這一切,站在遠處的傅時旋夫婦都看在眼中。 陸錦身為兒媳,自然是陪同在一旁。 如今的傅承宣,認真,果敢,當機立斷。面對這樣的任務,看似嘻嘻哈哈,其實心中早已經有了全盤的計劃。就好像當所有人都好奇他和虞意分在一起之后會有這樣的好戲看的時候,他已經直接組織了人來到家中,開始“人盡其才”,而所謂的好戲,壓根兒沒有。 傅夫人看著自己坐在中間,神情嚴肅的兒子,有些感慨:“宣兒如今成熟了很多,也不叫人cao心了?!边@番話,不知道是對著陸錦說的,還是對著傅時旋說的。 傅時旋聞言,卻是望向陸錦:“阿錦,你怎么看?!?/br> 在公,陸錦是傅承宣的夫子,對任何人家來說,夫子都是教育自己孩子的老師,是需要尊敬的師長,陸錦完全有資格對傅承宣做出評判,在私,從前那個不著調的少爺,在經歷了情感啟發之后,很多方面都有了變化,這些,都多多少少與陸錦有些關系。 陸錦隔著一段距離,看著那個一點點改變的男人。那是她的學生,更是她的丈夫。她看了傅時旋一眼,想了想,說:“將帥之才,可穩軍心。就算是面對逃兵,他也必然能想到最佳的妙用之處。承宣原本就很聰明。只是爹從前不愿意信任他,將他看做了不懂事的孩子,將他的一舉一動都當做了胡鬧。江山代有才人出,我想,承宣總有他自己的一套路子。爹不能因為他不照著您既定的路子來,便一味的否認和懷疑?!?/br> 傅時旋聞言,竟然沉聲笑了起來:“你這是變相的說我老了?指責我這個老頭子多管閑事了?” 傅夫人也跟著笑起來。傅時旋一直都是一個嚴肅正經的人,鮮少有今日這樣自己打趣自己的。 陸錦也笑了笑:“若是真有人敢笑話爹,第一個不放過這些人的,必然是承宣?!?/br> 這番話并沒有正面的回答傅時旋的話,可是卻讓傅時旋收住了那打趣的笑容,轉而成為了一種復雜的欣慰。 也許,陸錦說的沒錯,江山代有才人出,他不能因為兒子與自己不是一個路子,便否認掉他的做法。 前邊,在傅承宣的公開討論下,有想法的人已經開始嘗試著表述,并且將自己的想法記載在面前的白布上,而想要渾水摸魚之人,也咬著筆桿兒開始苦思冥想。 傅承宣呢?無論是誰,無論說的東西有無確切價值,他都聽得極其認真。甚至有一個人在分析上課時陸錦講的戰車構造之時說錯了一點,傅承宣都極為敏感的將其知名,原本那學生被羞得一臉通紅,可是當傅承宣完全不帶任何嘲笑的將正確的內容復述完畢之后,周圍再也沒有人嘲笑了,那個說錯了的學生在神愣中,仿佛明白了什么,也顧不上丟臉,認認真真的記下了傅承宣給的正確說法。 “阿錦?!备禃r旋忽然叫了陸錦。 “將世子與承宣分在一起,是你的主意嗎?” 陸錦的手段那么多,轟天雷這種神器都造的出來,傅時旋是不信什么公開cao作,巧合結果。 陸錦目不轉睛的看著遠處的傅承宣,語氣十分的平靜:“合作,比敵對好?!?/br> 傅時旋微微挑眉,看了兒媳婦一眼,不再說什么。 與其說合作比敵對好,不如說是合作比敵對難。面對一個看不順眼的人,當這個人成為對手的時候,激發潛力,全力一戰其實是很簡單,甚至很爽快的事情??墒钱斶@個不順眼的人和自己是統一戰營,要放下所有的成見和過節,看到對方身上的可用之才,才是真正的考驗。 戰場之上,沒有哪一個將帥能憑著一股子血性百戰不勝。會用人,比會殺人要更難得。 傅承宣的眼光終于變了。有那么一瞬間,傅時旋甚至覺得陸錦是在有目的的改造傅承宣。如果不是因為皇上提出了那些質疑,他當真要為有這樣一個兒媳婦兒感到驕傲。 站在遠處看了一會兒,傅時旋就離開了。這個舉動,足已經證明了傅時旋對傅承宣今日的這個行為的肯定。倘若他覺得傅承宣又在胡鬧,早該板下臉來,而不是走的這般放心。 傅夫人不一樣了。 她還拉著陸錦躲在一邊看,看著看著,忽然冒出一句:“阿錦,還是承宣最好看是不是!”然后頗為嫌棄的看著清俊的虞意,道:“那個虞世子怎么這么瘦削不堪的,長得再好看也是皮包骨!哪有我們宣兒來得強壯!這男人啊可不能像那個樣子!” 陸錦順著傅夫人的話望過去,果然就見到越發消瘦的虞意,她的神色沒什么變化,更沒有什么動容。只是她記得,虞意從前也是十分精壯之人,而非如今這樣瘦削??墒羌幢闳绱?,她還是順著傅夫人的話點點頭:“是啊,承宣最好看?!?/br> 傅夫人得意極了,開心極了!看著花園中一群勵志的少年,她興致來了:“阿錦,咱們去給這些孩子備些吃的,他們在這外頭說事情,總會口感肚子餓的!” 說著,拉著陸錦去準備吃的。 陸錦被拉走,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她看回去的時候,剛好虞意發言了。這是虞意第一回開口發言,他說話的時候,傅承宣多多少少有些怠慢的斜對著他,而非像對待旁人一樣正正經經的面對過去。陸錦笑著搖搖頭,收回目光。 到了廚房,傅夫人叫來秦嫂幫忙準備。秦嫂做這些可是一把好手,當即喚來幾個廚娘幫忙打雜,自己開始做獨門糕點。 傅夫人很有興致的點餐,等把要做的糕點說完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轉過頭望向陸錦:“阿錦,有件事情我先前就要問,可是一直忘記了。這段日子怎么沒瞧見阿寶?還有從前伺候你的那個銀心也不見了?!?/br> 問到這個問題,陸錦也是一愣。 這個,她當真也是之后才知道的。傅承宣說,阿寶喜歡銀心,因為銀心在府里病了好久,所以阿寶想要帶銀心回鄉下見一見他的母親。順便讓銀心散散心,看看這樣身體是不是會變得好一些。 銀心說到底是大公主給陸錦的陪嫁丫頭,雖說人已經給了,可到底還有親姐妹在大公主那里當差,陸錦追問傅承宣是否告知過大公主一聲,可是傅承宣卻笑得人畜無害:“這有什么好告知的,銀心是丫頭,可也是人啊,難不成做了丫頭,連成親的機會都沒有了么!人都給你了,你有點主人翁意識行不行???” 一番話,說的陸錦啞口無言。 因為之前銀心養病,已經很少出現在眾人眼前,就連陸錦也是想起她時專程去探望,而阿寶又直接舍了傅承宣這個半歲多年的少爺,轉而去伺候銀心,這兩個人忽然消失在府上,如果不是有心問起,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 可是人已經走了,陸錦沒有辦法,只能按照傅承宣說的,盡早給兩人準備個紅包,等他們將鄉下的母親接了來,就把喜事給辦了! 話分兩頭,在后院里,討論的聲音漸漸變得熱烈。 沒有純粹的蠢貨,每個人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小聰明的存在。也許傅承宣起先給了一些壓力,可是隨著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出自己的想法,想到什么說什么,說了什么記什么,氣氛漸漸地變得火熱了。 傅承宣對陸錦的參考書籍和筆記本,幾乎已經到了倒背如流的地步,所以他對具體的戰車構造乃至于創新研究方面很有造詣,虞意向來是文韜武略,讀過的兵書數量不亞于詩詞歌賦,在行軍布陣的理論知識上十分的扎實。但凡兩人說話,都是實打實的干貨,讓所有人都受益匪淺。眼看著別人面前的筆記比自己多了,一個個都不服氣了,雖然讓他們提出獨到的見解有些困難,但是仔細聽人家的見解,提出補充亦或是質疑,這個就簡單多了! 原本傅承宣鋪著的一大張白布,轉眼間已經是密密麻麻,橫七豎八的記載著許多的想法。 “說了這么久,休息一下吧?!?/br> 在氛圍最為火熱之時,一個好聽的女聲傳了過來。眾人循聲望過去,就見一紅衣女子立在那里,身后的一眾婢女,手中都端著香噴噴的糕點小食。 一時間,大家都有些看愣了。 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陸錦向來十分注重為人師表的儀態,在國子監中,每一日都傳的最為素凈的裙子,顏色寡淡,樣式普通,中規中矩。連發髻都是最為簡單,不施粉黛。而離了國子監,因為公事繁忙,陸錦也幾乎從來不參加皇城貴婦間的交流活動,所以基本上沒有人見過這樣嬌艷的夫子! 廣袖處繡著精致的梅枝,雙繞曲裾下的白裙純凈如雪,越發襯得紅衣如火,雖說發髻依舊是簡單的挽起,別了一直普通的金簪,可是從他們這個角度看過去,當真有些讓人失神晃眼。這、這哪還是平日里嚴肅的夫子?難怪傅承宣越發的上進優秀,有嬌妻如此,誰能任由自己被別的男人比下去! 刷刷刷!大家又齊齊的站了起來,和陸錦打招呼。陸錦笑了笑,那笑容溫柔的簡直能讓人的心尖擰出水來! 她身后的婢女將糕點端到大家面前, 陸錦順勢走到了他們身邊,目光落在那白布之上。 密密麻麻,字跡各不相同。 隨著陸錦走過來,學生自動自發的起身讓出一個位置給她,方便她好好評鑒。 高點端上來了,大家都開心的吃起來,傅承宣在陸錦出現的那一刻,以男人的第六感明顯的感知到了一些如狼似虎的眼神!他那顆為了正經事燃燒起來的勵志少男心,噗通,掉進了醋壇子里。 吃你們的糕點吧!再看也不是你們的! 傅承宣極有占有性的將陸錦拉倒自己身邊,讓她站在正中間,方便看到所有的細碎筆記。周圍一圈吃糕點的學生們看似吃的很認真,其實一個個都在偷偷地瞄夫子是不是在看自己的筆記。 誰料陸錦只是隨便的瞟了一圈,笑道:“都很用心?!?/br> 眾學子:好開心!感覺被夸獎摸頭了! 虞意看著陸錦,淡淡一笑。 傅承宣斜睨眾人—— 都——這是一個多么不突出,不獨特的字眼…… 她難道沒有看到他的筆記是最多的嗎! 陸錦來了,這個時候不開小灶更待何時! 于是,大家打著邀請夫子一起吃糕點的空檔,把方才提出的幾個問題說了出來。這當中,最大的問題就是實物構造。 如今的大陳,金屬資源算的上是十分豐富,但是也不能因為不缺就胡亂用,在兵事上,鐵一類的資源都是有兵部掌管的。涉及到買賣問題,更是查的很嚴格。 而對于這些從未上過戰場的學生來說,他們見過刀槍剪棍,看過鐵鋪的鐵匠打鐵鑄件,但是對于敵國戰車那樣精密的構造,很是不明白這是怎么做出來的。更夸張的是,人人都知道上戰場要穿上盔甲,可是頭盔鐵甲又是怎么打造出來的,他們還真沒見過。 事實上,他們也不需要去知道這些,他們之中,很多人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握劍打一會架殺一個人。 陸錦聽到這些疑問,認真的回答:“其實這也不是什么難事。就大陳如今的鑄造冶煉的程度,差不多氛圍兩種,一種是范鑄法,一種是失蠟法。這兩種方法的同一原理,就是要將你想鑄出來的模樣給做出來,成為一個模子。最難得地方,也是在于你能否精準的計算出,你需要的模子的大小,尺寸。失之毫厘,謬以千里?!?/br> 這話一說,大家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聽起來好好玩! 陸錦也不賣關子:“忘了告訴你們,你們所造的戰車,無論是木質還是鐵質,都是有你們親自完成。我素來相信,唯有親自動手實踐過一回,無論對與錯,才會銘記于心?!?/br> 此話一出,大家都沸騰了! 可、可是場地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