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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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內。 樓喻早已收到消息。 他換上一身世子冕服,金尊玉貴,雪胎梅骨,神色平靜地望著面前的一眾將士。 “殿下,您當真要開門迎接太子?”李樹一臉不忍。 在他看來,這京城明明是他們殿下打下來的,憑什么太子什么都沒干就能摘走桃子? 就憑他是正統嗎? 他們殿下為百姓、為社稷付出那么多,難道還不足以成為天下之主? 霍延沉聲道:“李樹,而今局勢殿下已經跟諸位說明,今日這話,以后不可再說?!?/br> 李樹立刻跪地,“屬下知錯,請殿下責罰!” 他不是不明白。 殿下心懷仁厚,所思所行皆為天下百姓著想。 殿下說,他要是現在當皇帝,天下必會再次兵戈擾攘。 殿下還說,他們慶州的實力尚且無法徹底壓制湯誠的西北軍,如今時機尚未成熟,他們不能打無把握的仗,不能做無畏的犧牲。 只有太子登基,天下動蕩平息,他們慶州才能得到更好的發展。 等到時機成熟,再問鼎天下也不遲。 況且,這次他們占據勤王首功,只要太子不蠢,只要太子不想繼續被湯誠這個外姓人壓制,就一定會大肆封賞他們。 “行了,”樓喻將他扶起,“我知道你們的心思,不過,青澀的果子哪有成熟的果子來得香甜?” 李樹眼眶紅紅道:“屬下曉得的?!?/br> 他這委委屈屈的模樣,倒是逗笑了樓喻。 樓喻安撫道:“好飯不怕晚,這場局里,最大的贏家也并非太子?!?/br> 太子自始至終,都只是個工具人。 他吩咐道:“諸位都隨我去天樞門迎接太子罷?!?/br> 金陽照耀下,世子殿下衣袂處的紋繡暗芒翻涌,隨著他的步伐,于白玉階上輕輕躍動。 霍延一身戎裝,牢牢守衛在他身側。 身后慶軍匪匪翼翼,講若畫一。 他們一路穿過皇城,行過街市,至天樞門前。 城中百姓皆駐足圍觀。 “聽說太子回京了,唉!” “太子回京不是好事嗎?你怎么還唉聲嘆氣的?” “說句不怕掉腦袋的話,我就覺得慶王世子殿下更適合當咱們大盛之主?!?/br> “誰說不是呢?” “快別說了!太子都回京了,肯定是太子登基唄,慶王世子殿下立了這么大的功,好處肯定少不了!” “再大的好處,能比得上當皇帝?” “嗐,你們真以為現在當皇帝是好事?這個皇帝給我當我都不當!” “你就吹牛吧!” “你們是不是傻,現在慶王世子、越王和湯誠勢大,說句實在話,太子就是個傀儡,這么想想,不覺得可憐?” “好像是啊。咦,不對啊,他們不是來勤王的嗎?太子為什么會是傀儡?” “說你傻你還不承認,不跟你說了!” 百姓竊竊私語中,樓喻率眾人登上天樞門的城墻。 為免史明的尸體玷污世子殿下尊貴的眼睛,在樓喻來之前,周滿便令人將史明的尸體清理了。 此時,天樞門外,湯誠率軍臨城,就連越王樓綜也從南門趕過來瞧熱鬧。 兩方人馬挨山塞海,張袂成陰。 他們一同仰望著城樓上的慶王世子。 金輪掛在城樓飛檐上,半遮半掩,于世子殿下周身縈繞出淡淡的金色光暈。 嵩生岳降,麟子鳳雛,貴不可言。 樓秉立于城樓下,與樓喻睥睨天下的目光對上。 而后淺淺一笑。 與出使回京宴會上的笑容并無二致。 卻又似乎飽含深意。 樓喻沉默幾息,遂也露出一抹笑意。 他容顏俊美,發帶飄揚,這一笑,頗顯風恬月朗、冰壑玉壺。 “臣樓喻,恭迎太子殿下歸京?!?/br> “喻世子于勤王一事上居功至偉,孤心甚慰?!?/br> 二人一為臣,一為君,卻前者在天,后者于地。 此等荒誕又詭異的場景,直接令眾人杜口吞聲,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樓喻立在城樓上,朗聲道:“如今勤王已經結束,越王和湯將軍不必再用大軍圍城了,還請二位領軍退至五十里外,我等再一同迎接太子入城?!?/br> 樓綜心中不禁嘆服。 如果他是樓喻,如果是他領軍攻入皇宮,他恐怕早已忍不住坐上龍椅了。 能做到這般清醒的,世上能有幾人? 樓喻不過十七歲,卻擁有如此恢廓曠達的氣魄與胸襟,實在令人心悅誠服。 他們樓氏血脈竟出了這么一個鴻儔鶴侶、不磷不緇之輩。 不得不說,樓綜內心深處是高興的。 如果樓喻能當皇帝,說不定他有生之年還能親眼見證一個太平盛世的誕生。 挺好! 至此,樓綜已經漸漸淡了斗志。 他有幾分自知之明。 樓氏出了一個圣帝明王,他又何必阻攔呢? 不過,面上功夫還要做到位。 他趕在湯誠前頭,假裝不悅道:“咱們都辛辛苦苦來勤王,憑什么你能占據京城,咱們就只能在京城五十里外安頓?湯將軍,你說是不是?” 湯誠面色不改,回道:“如今勤王已經結束,咱們確實沒有必要圍城?!?/br> “湯將軍,”樓綜瞪大眼睛道,“本王就算了,可你不一樣啊,你雖然沒有出什么勤王的力,但你保護了太子??!你怎能受這番欺辱呢!” 眾人:“……” 雖然越王說的話確實戳中了湯誠,但湯誠到底心機深沉,面上未表,只道:“此次勤王,自然是喻世子占據首功,我等愿意退出五十里外?!?/br> 樓綜一臉“失望”,只好道:“那行,本王也退!” 現在樓喻已經占據首功和大義,任誰都無法撼動他的地位。 兩軍退離天樞門。 湯誠和越王各自領數千精兵跟隨身后。 不管怎么說,還是得擺擺排場嘛。 樓喻適時下令:“開城門,恭迎太子殿下!” 彼時,金輪越過檐角,輝芒萬丈,澤被天下。 天樞門緩緩開啟,青石鋪就的甬道映入眾人眼簾。 城門角落殘存泛黑的血跡,昭示著數日前的“惡戰”。 樓喻下了城樓,率數千將士,闊步至樓秉面前。 “臣奉詔勤王,幸不辱命!” 他不過微一屈膝,便被樓秉托住雙臂。 樓秉溫和真誠道:“你鏟除逆賊,立此不世之功,當功標青史,傳頌天下。大盛之危因你化解,你乃大盛功臣,社稷之幸,日后見我不必再行跪禮?!?/br> 眾人:?。?! 誰能見皇帝不跪?除了皇帝的父母,那就只剩下與皇帝平起平坐的了吧? 萬萬沒想到,太子竟給了慶王世子這樣厚重的承諾! 樓喻順勢站直。 他猜得沒錯,樓秉不是真的蠢。 樓秉知道自己不過是湯誠的棋子,只是他之前沒有能力反抗。 如果他是樓秉,他也會尋求一個強有力的外援,用來對抗來自湯誠的壓制。 立了首功的自己,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更何況,他們同宗同源,比起外姓人湯誠,樓秉自然與他更加親近。 不過,雖然樓秉存了這么些小心思,但樓喻還是從他眼中看到了真誠。 樓秉雖無卓越的治國之能,但他有個優點。 他沒什么大的野心。 樓喻笑容遂誠摯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