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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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郭家父子已經迫不及待了。 樓喻換了一身衣服,將頭發梳得齊整,帶上霍延一人出府。 依照郭濂的說法,馬販在南市歇腳。 樓喻便坐著馬車,大搖大擺地前往南市。 馬車停在南市一條小巷外,巷子太窄,馬車根本進不去,樓喻只好下車,同霍延一起徒步進入。 巷子破敗荒涼,墻邊常有穢物堆積殘留,如今暮春日暖,蠅蟲俱生,簡直臭不可聞。 樓喻心道郭家父子真是心狠,這關頭還要擺他一道,是想就地把他臭暈過去嗎? 他偷偷瞄一眼霍延,見他神色如常,不由問:“你不覺得臭?” 霍延瞧見他扭曲的臉,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我可以長時間閉氣?!?/br> “……” 這簡直就是降維打擊。 樓喻忍著臭味行至巷尾,面前有扇門,門扉陳舊破敗。 霍延將樓喻擋在身后,上前敲了敲。 須臾,門吱呀一聲開了,露出一張長滿絡腮胡的臉。 這人身材壯碩,高鼻深目,輪廓與大盛人迥異,應當就是北蠻人。 他仔細打量兩人,最后目光落在樓喻臉上,cao著一口不甚標準的官話:“只準一個人進來?!?/br> 霍延看向樓喻,神色微凜。 樓喻仿佛一個傻白甜,一臉燦笑道:“我想買馬,郭知府向我引薦的閣下,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那馬販不耐煩道:“叫我烏帖木就行。到底進不進?” 樓喻被下了臉,笑容收斂,神色有些難堪,但還是強忍著怒氣踏入小院。 霍延也想進去,卻被烏帖木攔住。 他居高臨下,輕蔑地哼了一聲:“弱雞?!?/br> 霍延身形修長,外表稍顯瘦削,跟烏帖木比,確實像個弱雞。 他冷淡瞥了烏帖木一眼,退后幾步,站在院門前一動不動。 烏帖木嗤笑,砰一聲關上門。 樓喻一進里屋,全身汗毛便都豎起,他敏銳地察覺到這里必定有針對他的陷阱。 烏帖木給他倒了一碗水,粗魯地放在他面前,水珠濺出來,落在樓喻剛換的新衣服上。 世子殿下衣著華麗,跟這里的環境格格不入。 烏帖木瞥他一眼,粗聲粗氣道:“怎么,嫌我這水剌嗓子,不愿喝?” 樓喻皺眉,語調上揚:“我來是做生意的,不是喝水的?!?/br> 烏帖木倒也不逼著他喝水,自己喝了一大口,問:“你要多少?” 樓喻嗅著鼻尖難聞的氣味,開口道:“一千匹?!?/br> “你瘋了?”烏帖木瞪圓眼珠子,“這么多,我上哪給你運過來?” 樓喻用指節抵抵鼻尖,“辦法是人想出來的,你來大盛販馬,不可能連這點都做不到?!?/br> 烏帖木噎了一下,重新打量他,不由問:“你要這么多匹馬做什么?” 樓喻嘆息一聲:“扶貧?!?/br> 烏帖木:“啥玩意兒?” “我曾聽郭知府說過,蠻族苦居北寒之地,無糧無鹽,無茶無糖,日子過得實在艱苦,”樓喻說得真情實意,“我深感同情,要是能夠多多買你們的馬,或許能讓你們過上更加富足的日子?!?/br> 烏帖木:“……”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意識到,不由拍案而起:“你他娘的耍老子!” 樓喻站起身,目光真摯,“我是誠心要買馬?!?/br> 他看向門邊的草垛,又嘆息一聲,“若是你沒有在屋子周圍澆上油,我們或許真能開啟長久的交易?!?/br> 烏帖木驚異地盯著他。 少年世子容貌俊秀不俗,周身氣度不凡,根本不似傳聞中那般草包。 他忍不住問:“若是交易,你能出多少價碼?” 樓喻笑道:“那你想要多少價碼,才愿意同我合作?” 沒等烏帖木回答,他繼續道:“如果我沒猜錯,這草垛里藏著一具尸體,你會按照郭濂的吩咐,攜帶我從暗道離開,并點燃這間屋子?!?/br> 烏帖木的眼神漸漸變了,他不再輕視樓喻,相反,他對樓喻生出幾分興趣。 “此地僻靜,火起時無人知曉,等到火勢迅猛,即便有人發現,也因巷子窄小難入,且無近水可救,不能及時滅火,只能眼睜睜看著屋子燒成灰燼?!?/br> 樓喻雙眸彎彎,似是極為愉悅,“屆時慶王世子燒得不成人形,連親娘都瞧不出來端倪?!?/br> 烏帖木由衷鼓掌,問:“你既然知道,為什么還要來?” “因為你需要我?!睒怯鞔笱圆粦M。 烏帖木哈哈大笑,眼中贊嘆不已:“世子甚是風趣!” “烏掌柜,去年北方雪災,你們凍死多少族人和牛羊馬匹?你們沒有糧食沒有鹽巴,還能繼續熬下去嗎?” 樓喻循循善誘,“你的牛羊和馬匹都可以同我交易,如果你將我交給郭濂,你將什么也得不到?!?/br> 以郭濂那摳搜貪婪的性子,在占絕對優勢的時候,一定不愿意讓利。 烏帖木就等著被薅死吧。 敢冒風險來大盛走私,烏帖木當然不傻,他瞇眼瞧著樓喻,沉聲問:“你出身大盛皇室,我怎能信你?” 樓喻笑,“正乾十五年,北蠻內亂,現任蠻王殺掉親侄子登上王座,這可不是秘密?!?/br> 大家都是不顧血脈的“王族”,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烏帖木眸中厲色閃過。 他靜思半晌,終究還是問道:“你想怎么做?” 第三十五章 府城東門外,有一處郭府的田莊。 田莊設在這里,一是距鹽場近,便于管控;二是鹽場附近有官兵把守,安全系數高。 郭棠在莊院里來回踱步,焦急等待。 之前他被樓喻綁在王府田莊,如今輪到他要將樓喻藏在郭府田莊。 約定的時刻將至,他的心臟跳得越來越快。 整個人既興奮又忐忑。 長隨勸道:“公子不必憂心,那蠻人要是還想繼續在大盛做買賣,必定不會毀約?!?/br> “這還用你說!” 郭棠瞪圓了眼吼他。 他倒不是擔心蠻人馬販臨時反水,他只是怕那粗人辦不好事情。 要是不小心弄傷樓喻可怎么辦? 正著急著,出去打探的仆役滿臉喜色地跑進來。 “公子!咱們的馬車來了!” 郭棠一怔,臨到關頭,忽然覺得像是在做夢。 真這么輕易就把樓喻弄來了? 他心頭有些恍惚,但還是被喜悅蓋住,忙拔腿往外跑。 馬車晃晃悠悠停在院前,北蠻馬販壯碩的身形牢牢擋住車簾。 郭棠心思急切,伸手趕他:“快下去!” 烏帖木扯了下嘴角,輕松跳下馬車,抱臂待在一旁。 他實在高大威猛,站在長隨身邊襯得長隨像個小雞仔。 長隨悄悄往邊上挪了挪。 郭棠心臟跳到嗓子眼,他在車前頓足半晌,才稍稍平息,掀簾入內。 慶王世子溫順地臥在車廂里。 他發髻散亂,烏黑發絲鋪陳于衾,少許掩住面頰,襯得面容愈發白皙,竟隱隱生出玉光。 郭棠情不自禁笑了一下。 心里面裹著一團火,燒得他血液都沸騰起來。 其實他自己都沒搞懂。 明明之前他對樓喻只有耍弄逗趣的心思,可去歲冬日有茗樓見面后,他逗弄的心思減了,反而多了幾分認真和熱忱。 少年世子不過十四,生得明秀如玉,骨架纖細修長,眼下乖巧地躺在他面前,比畫還要好看。 郭棠還記得計劃,沒忘吩咐仆從:“去城中報信,就說人已到?!?/br> 仆從領命而去。 郭棠本想將樓喻挪到院子里,但他實在不忍破壞眼前的畫面。 他就坐在樓喻邊上,撐著下巴盯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