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
蕭妙音臨行前,把阿鸞托付到了蕭斌手里。蕭斌對這個外孫是真的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而阿鸞走的時候是被常氏抱著,不哭也不鬧,只是拿著一雙黝黑的眼睛盯著她。 蕭妙音到了車上,想到的也是孩子那雙烏黑的眼睛,要是阿鸞哭鬧,她倒還好受些,可是阿鸞只是看著她,那么乖巧,蕭妙音頓時想一腳踹了拓跋演,只和孩子在一塊算了。 蕭妙音悶悶不樂,拓跋演看在眼里,夜里扎營休息,她和拓跋演在一個帳子里休息。 “怎么?想阿鸞了?”拓跋演睡在她的旁邊,一說話就吐出熱氣噴在她的耳邊。 “想啊,怎么不想?!笔捗钜魢@口氣,“其實阿鸞在平城有人照顧我也知道,但是心里還是忍不住?!?/br> “那我呢?”拓跋演聽著湊了過去。 蕭妙音聽著拓跋演有幾分要和兒子爭鋒的意思了,她心下奇怪,“你和阿鸞有個甚么好比的,何況他也是你的孩子,難道你就不想他?” “原來想的,但是見著你這樣,也沒想得那么厲害了?!蓖匕涎菡f這話的時候還帶著一股氣,那是他的兒子,他當然會想。甚至事事都會為阿鸞著想??墒且娭捗钜暨@樣為了兒子茶飯不思,甚至連出來都悶悶不樂的,他就不高興了。 蕭妙音知道身邊這個大男孩要哄哄了,她翻了個神,拿出哄孩子的力氣來,“真的是,這么大了,竟然還和阿鸞吃味?!闭f著,她就在拓跋演的額頭上輕輕的吻了下,“這下可好過些了?” 拓跋演感受到她雙唇的綿軟,嘴角不禁勾起來。他伸手抱住她的腰,但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哪怕不是敦倫,就這樣,拓跋演也覺得很舒服。 “嗯,好過多了?!蓖匕涎莅胧钦J真半是調笑,他抱著她,頭埋進了她的懷里,“以前常聽說有溫柔鄉,我只是當做是胡說八道。如今才真的覺得……” 他有那么多的事,他也有那個自信,覺得自己一定可以處置好。但是到了蕭妙音這里,他只想如同一個小兒那樣,埋入她的懷里,享受她的撫慰。在她這里不管外面有任何煩惱,都能消弭而去,不留半分。 “幸好有你在?!蓖匕涎萆钌钗艘豢跉?,蕭妙音衣裳上的馨香入鼻,讓他越發癡迷。 蕭妙音任由他抱著,她伸出手臂,抱住他。 “要是我那日不在了,你要怎么辦?”蕭妙音突然想和拓跋演開個玩笑。誰知道她這話一出,拓跋演手臂縮緊,勒的她一痛。 “說甚么傻話!”拓跋演說這話的時候,話語里夾雜著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怒意,“你怎么會不在?!” 蕭妙音原本吃痛,后來聽到他這帶著怒意的話,就愣住了。拓跋演不管對外是如何,在她面前絕大多數都是溫溫柔柔,甚至一句重話都舍不得說。如今為了她一句玩笑話就發了怒,蕭妙音一時半會的還真的不知道如何反應。 “好,那么我們就一起活的長長久久?!笔捗钜粝肫鹜匕霞一实鄣膲勖?,心中一痛。 拓跋家的皇帝們基本上就沒有幾個善終,更加沒有幾個長壽的。不說拓跋演的父親,就是祖父,也是二十六歲就早早去了。 “我和你,還有阿鸞一起活的好好的。到時候阿鸞長大了,你也成了老頭子。我那會白了頭發,也要盯著你不準花?!?/br> 拓跋演聽著原先胸口的憤懣慢慢的下去,“好啊。不過那時候我可比你要老了?!?/br> 別人尤其是女子都不愛提起自己日后若是老了怎么樣,偏偏蕭妙音說著沒有半點忌諱,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起了興頭。 最后說的累了,兩人相擁沉沉睡去。 拓跋演睡夢中,握住她的手,哪怕熟睡之中也未曾松開。 ☆、130|洛陽 蕭斌對皇長子的到來十分重視,他讓人將阿鸞居住的院落打掃的一塵不染,屋舍內所用的一切耗費重金,盡他所能置辦最好的。 等到來的那日,蕭斌親自到燕王府門口等著,而且中門大看,這架勢完全不是在接自己的外孫,而是在迎接一個貴人。 “來了,來了?!笔挶笤谀抢锏戎?,前面探查情況的家人一路跑來,和蕭斌傳達消息。 蕭斌年紀大了,精神沒那么好。但是他聽到皇子來了,立刻精神一振,“快些迎接!” 蕭妙音之前就和蕭斌說過,只要將阿鸞當做普通孩子就好。沒有必要大張旗鼓的又是奏樂又是跪拜,先不說蕭斌是阿鸞的外公,世上哪里有外公拜外孫的?而且阿鸞年紀只有那么一點點大,拜了阿鸞也不知道。 言下之意就是那會她和拓跋演都不在京畿,就算拜了也白拜。 蕭斌沒拜阿鸞,但是恨不得把阿鸞當做寶貝蛋抱在懷里親了。 皇子的車駕穩穩行來,蕭斌是朝中三公之一,又是皇子的外公,所以他和蕭佻蕭拓站著,其他的人就嘩啦啦的拜下。 阿鸞是被乳母抱著坐在車中。阿鸞這年紀,知道事了。他今日很不高興,半日都沒見著母親。他大哭大鬧將伺候他的那些宮人乳母鬧了個遍,但是不管他哭的有多傷心有用力,還是見不到母親。 哭著哭著阿鸞算是明白自己是不能把母親哭來了,郁悶之下,也不惱了,只是臭著一張小臉。不管乳母和旁人怎么哄他都不肯露出笑容來。 乳母和宮人們只要他不哭就好。 乳母將阿鸞穩穩的抱在懷里,下了車。 蕭斌見狀,幾步就走了上去,“阿鸞?” 換了別人是沒有資格喚皇子的乳名,但蕭斌非常有這個資格,他見著阿鸞就笑得雙眼都瞇成了一條縫,“阿鸞,還記得阿翁么?” 蕭斌在宮中也見過阿鸞幾面,旁人輕易見不到阿鸞,但他卻是見過好幾次的。阿鸞睜著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盯著他,滿臉的茫然,好似從來沒有見過眼前的這個人。 阿鸞被蕭斌盯得轉過頭去,只留給一個后腦勺對著他。 蕭斌見著就笑了,他伸手從乳母手中將阿鸞抱過來。 乳母見著燕王突然伸手,下意識的就想別過身去,但是她速度沒有燕王快,還沒完全反應過來,懷中就空了。 “來來來?!笔挶蟊е鈱O,滿滿的都是滿足,“阿翁帶著阿鸞去玩兒!” “咿呀——!”阿鸞不認生,但是他被蕭斌突然這么一下給嚇到了,阿鸞對著外公也毫不客氣,小巴掌就拍了一處,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就蓋在他鼻子上。 蕭斌沒想到阿鸞給他來這么一下,頭一側,就想要將阿鸞的手給弄開,誰知道阿鸞力氣大的很,就是不放,還是蕭佻出來,“阿爺,還是兒來吧?!?/br> 蕭佻自己也有女兒,看得出來蕭斌抱孩子的姿勢有些不對,讓阿鸞覺得不舒服了。見著這位小皇子脾氣很大,連外公都不給面子。 蕭斌自然是舍不得阿鸞的,可是阿鸞很不喜歡自己被這個沒見過幾次的外公抱著,咿咿呀呀的叫個沒停,而且聽著那聲音就知道他很不高興。 蕭斌沒奈何,只能將懷里的阿鸞交給了蕭佻。蕭佻常常抱自己的女兒,早就有了經驗,他接過阿鸞后,將阿鸞穩穩的抱在懷里。 換了個人舒服這么多,阿鸞很滿意,他也安靜下來,不像方才在蕭斌懷里那么大叫。 蕭斌看著方才還鬧個沒停的外孫到了兒子懷里就安靜了,百思不得其解。 蕭佻抱著阿鸞一路到了阿鸞居住的院落里,“阿鸞想不想和其他的孩子玩?” 阿鸞圓圓的眼睛看著蕭佻,似乎在想他這話到底是甚么意思,過了好一會,門外探出一個毛茸茸的頭來。 “阿爺——”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從門后跳出來,就要往蕭佻身上撲。 “荷娘?”蕭斌見著向前沖的孫女瞪圓了眼,“你來作甚?快些——” “阿爺,讓兩個孩子玩一會也沒甚么不好?!笔捹姞顚κ挶笳f道。孩子是他讓人放進來的。 不然就守著這院子里的家人,女兒都進不來。 阿鸞還是頭一回見到除自己之外的小孩,他拿著看新奇事務的眼神盯著荷娘。 荷娘看著阿爺懷里還抱著一個孩子,她停了腳,嘟起臉蛋,“阿爺,那是誰呀?!?/br> 她說話慢吞吞的,帶著濃厚的稚氣。 “這是從弟?!笔捹еⅪ[蹲下來,好讓荷娘能將阿鸞瞧個清楚。 “荷娘莫要胡鬧。那是皇子!”蕭斌看不下去了,出聲呵斥。阿鸞是外孫,也是皇子。是將來的太子,怎么能夠這樣被抱著和臣女對視? “單奴,莫要胡鬧——”他說著,呵斥起兒子來。 “阿爺,讓兩個孩子認識一下也無妨?!笔捹瑳]打算讓自己女兒和阿鸞相處出甚么,兩人年紀那么小,不過是做個玩伴兒。 阿鸞見著荷娘黃黃的羊角辮,拿出吃奶的勁兒,伸出蓮藕一樣的小胖胳膊要去抓。 荷娘見著阿鸞這混世魔王一樣的,嚇得整個人就往后面一縮,后來過了一會,確定阿鸞沒有任何威脅,而蕭佻也在鼓勵她上前,她才猶猶豫豫的過來。 “從弟——”荷娘說著,伸手在阿鸞臉上一捏。 這場景被后面的乳母看見,乳母和那些宮人差點就暈過去?;书L子都是被她們當做寶貝一樣養著的,哪里有人敢去捏皇子的臉! “荷娘!”蕭斌見著阿鸞臉被捏起,留下一串晶亮的口水,立刻心疼的不行。 可是阿鸞也沒有大人們的那般驚訝,他被荷娘捏了之后,覺得驚奇,沒有人們意料中的哭鬧,甚至連生氣都沒有,他嘻嘻哈哈的笑起來。 “阿鸞告訴阿舅,想不想和從姊一起玩耍?”他問懷里的小皇子。 阿鸞回了一串咿咿呀呀的叫聲。 蕭佻就當做兩孩子喜歡在一塊玩了,結果他才要起身,阿鸞瞥見他頭上束發的玉簪。阿鸞果斷的伸手。 “皇子!”乳母眼睜睜的瞧著阿鸞一把就將蕭佻頭上的玉簪給拔下來。 蕭佻今日頭上戴著小冠,束發的玉簪一去,頭上的冠發也失去了束縛,頓時一頭烏發傾瀉而下。 “伊呀呀呀!——”阿鸞見著那一頭烏發,立刻笑起來,伸手就去抓。他喜歡抓父親的辮子,但是拓跋演是死活都不讓他抓,至于蕭妙音,頭發全部梳成高髻,讓阿鸞沒有地方下手。于是瞧見大舅父這樣,阿鸞過了一把癮。 “皇子!”乳母瞧著皇長子竟然真的拽著親舅父的頭發不放,連忙上去將阿鸞給抱開。 而荷娘站在那里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家阿爺被一個還在吃奶的娃娃折騰的披頭散發。 “阿爺!”荷娘小嘴一癟就要哭了。 “荷娘到叔父這里來?!笔捦赝姶笮诌@幅模樣,不禁對阿鸞搗蛋的本事刷了眼界,他見著侄女要哭了,招呼侄女到他這里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哭出來,難免蕭斌會不喜,認為在宮里人的面前丟了臉面。 乳母和宮人真的是將阿鸞的手指給掰開,才從阿鸞的手里將蕭佻的頭發給解救去了出來。 披頭散發的模樣十分不雅,蕭佻趕緊的到旁邊的屋子里把頭發給梳起來。 以前都是蕭佻折騰別人,如今卻被外甥給搞得人仰馬翻,他看著銅鏡里的自己,不禁苦笑,“看來一山還比一山高啊,皇長子比我當年還要淘氣?!?/br> 服侍蕭佻束發的家人一聽,偷偷的笑。 阿鸞這會就是個小魔王,拽了舅父的頭發,又弄哭從姊之后,他被乳母抱在懷里,拍手開心的笑。 乳母趕緊的就把阿鸞給抱進去,方才這么瘋鬧了一會,誰知道皇子累不累,需不需要休息。 阿鸞精神奕奕,瞧著荷娘大哭著被二舅父抱起。他啪啪啪的又拍了幾下手。 這下子荷娘哭的更用力了。 蕭斌讓蕭拓把荷娘給抱下去。荷娘是他第一個孫輩,對這個孫女他也是很愛的,這會阿鸞把荷娘弄哭了。他不可能去訓斥阿鸞,更加不可能回頭來兇荷娘。 荀氏見著女兒滿臉淚的被抱回來,嚇了一大跳?!斑@是怎么了?” 荷娘乳母就將事情和荀氏說了,荀氏聽說之后也是哭笑不得。蕭佻竟然會被一個小奶娃給拔了發簪,而且還嚇得女兒哇哇大哭。 “好了好了,別哭?!避魇蠌澫卵?,對女兒哄了再哄,哄得女兒收了淚,而后讓乳母將女兒抱入房中。 荀氏看著湛藍的天想起女兒的淚和蕭佻,不禁一笑。 來的這位皇子,還很好動呢。 平城到洛陽有一段路,拓跋演出發之前,就已經將消息發到了洛陽,洛陽的刺史知道了之后,忙的是手慌腳亂,洛陽沒有行宮,皇帝和那些從京畿那里來的人吃住就成了刺史頭上的一塊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