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嚴澤點點頭:“我知道,幸苦你了。給我們十分鐘的時間?!?/br> 葛楚舒了一口氣:“二十分鐘內都來得及,我在樓下大廳等你們?!?/br> 嚴澤站在門口,沉默了幾秒鐘,伸手叩響了房門:“連河,我是嚴澤?!?/br> 門刷一聲被打開,連河站在門后,西褲鞋子都已經穿好,上半身只穿了一件襯衫。 他消瘦的厲害,襯衫幾乎是空蕩蕩的飄在身上,胡子拉碴,眼中布滿血絲,眼底的青色一層疊了一層:“你進來坐?!?/br> 嚴澤跟在大河身后,坐在了房間里椅子上,黑色的正裝正掛在衣架上,熨燙的整整齊齊,而床頭,放著的是沒有收起來的安眠藥。 “你昨晚睡眠怎么樣?” 連河笑了笑:“還好?!?/br> 怎么可能還好,自從連溪離開后,他也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連溪跟在身后。 “大河,今天吃魚,辣椒你吃嗎?” “大河,衣服在陽臺上,你要記得收回來?!?/br> “大河,都說了多少遍了,煙少抽點,你這樣子,找不到嫂子怎么辦?!?/br> “大河,這束花很漂亮呢,像不像我?” ……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國葬 嚴澤不知道怎么安慰連河。し( 小說閱讀最佳體驗盡在【】) 連溪對他而言,跟親生meimei并無二樣,他看著她一天天的長大,看著她一天天的出落的愈□□亮,看著她越來越懂事。 祁安被攻陷的時候,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大家已經做足了思想準備,包括他和連河在內,都非常坦然的面對著生死。 每一場戰爭,都會伴隨著無數人的鮮血和生命,這種宿命般的結局,不是他就是別人。 但是整座祁安,幾十萬居民,最不應該面對死亡的,就是小溪。 為了別人離開,又為了親人回到祁安,最后為了整座祁安,在眾目睽睽之下,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輪回的信仰者說,人的每一次死亡,其實就像是花的每一次凋零,等待合適的時機,它會再次悄然的綻放在人間,反復輪回。 他想到這,嘆了一口氣,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你也信這一套?”連河點燃了一根煙,煙霧酒店的房間里散開,他嘴角勾著,眼中露出嘲諷,“如果真的有輪回,那也輪不上小溪?!?/br> 嚴澤是醫生,當然明白死者家屬很少有人坦然面對家人的死亡,在相當長得一段時間內,他們都會拒絕這個事實。 感情越好,越不能承受。 更何況連溪是連河親手帶大的,父親母親的角色也一同承擔了過來。 這樣的話題越進行下去,氣氛會越壓抑,他回到了正題:“剛剛工作人員……” 連河突然暴躁了起來,一腳踹飛了前面的椅子,這個時候,窗外已經放起了哀樂。他受到了刺激,他顯得越來越焦躁,周邊所有能扔的東西都被他砸碎了。 嚴澤從地上撿起散落的安眠藥,沒有出聲,收拾完后,他將安眠藥重新放回床頭:“國葬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工作人員正在底下等你,你…… “你沒聽懂我說的話嗎,小溪還活著,我參加什么鬼葬禮!” 嚴澤揚手,反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聲,在寂靜的空間里回蕩。 “醒了么?”嚴澤面目表情的看著連河,眼中都是沉痛,他從紙盒里抽出紙巾遞給連河,“還有十分鐘,我去外面等你?!?/br> 連河聽著背后光門的聲音,沉默了半晌。 抹了一把臉,才發現手上都是水漬。 ——“大河,自由是什么?” ——“自由就是……小溪以后的路,可以自己選擇怎么走?!?/br> ** 祁安。 陰天,微風。 破敗的街道還沒有來得完全修復,藤蔓從墻角和陽臺上透出,透露出點點的生機。 安花大廈的廢墟前,已經豎起了一組全新的雕塑—— 那是一個年輕女子,穿著裙子,長發被風吹起,她雙手合十,閉著眼睛正在祈禱著什么,嘴角上揚。 她身邊的男人,一身軍裝,手拿著軍帽,短發稍稍凌亂,含笑而立,彎起的眼角,默默的注視著側邊的女子,手微微抬起,似是為她擋著陽光。 這一組以連溪和姚守為原型的雕塑,是祁安的居民自發為紀念他們雕刻的。 這里沒有舉行國葬,但是他們自發的為這一城逝去的生命悼念。 時不時有人來到中央廣場前方,他們將手中的花,放在了雕塑的面前,對著雕塑沉默著,或鞠躬過敬禮表達敬意。 嘉蘭了坐在路行車山,側頭看向窗外:“是不是,快到了?” 方勇坐在駕駛位置上,低聲回答:“還要等十幾分鐘,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嘉蘭搖了搖頭,手捂住小腹的位置,表示自己和孩子都沒有事。 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經四個月了,還沒有怎么顯懷,但卻是最應該注意的時段,前段時間她驚嚇過度,很長時間沒有緩過來,所以孩子懷的并不是特別輕松。 那時候祁安的花房毀得差不多,沒有毀掉的,儀器也幾乎報廢,她被聯邦軍的運輸機帶到了臨城,這幾個月都是在臨城生活。 花醫建議她盡量多休息。 可是今天,她怎么能夠休息的住呢? 那個曾經救過她的年輕女子,在慌亂的人群中握住了她的手,將她背了起來。她還記得她單薄的骨架,蝴蝶硌的她生疼,瘦弱的肩膀卻讓她有一種莫名的心安?;璋档墓饩€中,她笑的很漂亮:“我叫連溪?!?/br> 她如果不能趕去參加國葬,最起碼,也要來祁安一趟。 在連溪的雕塑前,說一聲謝謝。 瑞霄,微雨。 防控警報在天空上方拉響,久久沒有停息,整個城上空,空蕩蕩的,已經提前一小時完成了空禁。 行人紛紛開始從家里走出,涌向街頭,撐著黑色的傘,身著黑色的禮服,手中拿著白色的花,莊重而肅穆。孩子被大人抱在了懷里,似是感受到了這樣的氣氛,睜大著眼睛,好奇的看著這個世界,卻沒有哭鬧。 他們自發的走到了中央廣場,一言不發,在警戒線外的位置前停下,靠前的人群能夠看清儀中央處的儀式臺,后方的人只能抬起頭看向半空中,雨幕中緩緩升起的直播巨幕。 國葬還沒有開始,巨幕已經播放了一段段的畫面。 那是各種渠道獲得的視頻和照片資料,所有的畫面都沒有任何的聲音,可是即使是默片,也能夠給人最直觀的震撼。 被譽為信仰的花,一朵接著一朵凋謝的,被稱為兵刃的機甲,一臺接著一臺墜毀的……可是依舊有人源源不斷的站出來。 大人為了掩護孩子,男人為了保護女人,軍人為了保護居民。 那些不入流的混混,那些平常西裝革履的白領,那些小店里常常笑著的老板,那些走之前還相互開玩笑專業的戰斗人員,那些最平凡的人……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了那一座城市,也保護了那個城市最后的信仰。 最后一個鏡頭,年輕的女子攀上了塔尖,身上滿是傷痕。 畫面定格在一張照片上,一組雙人的雕塑,年輕的女子雙手合十祈禱著,年輕的男子含笑而立。 “這一組雕塑,被命名為“祁安!” 擴音器里響起了沉重的聲音,杭躍立在儀式臺上,一身隆重的軍裝禮服,他并沒有撐傘,“這是祁安的居民自己命名的,祈禱著那座遭受過苦難的城市,在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夠安寧和平?!?/br> “這個前不久遭受末日浩劫的城市,當外面的煽情宣傳鋪天蓋地的時候,他們已經從悲傷中掙扎出來,帶著沉痛的回憶,開始堅強的繼續往下走?!?/br> 雨慢慢的大了起來,雨水順著他的帽檐往下滴落。 “是的,人不能總掙扎在歷史里的沉痛里走不出來,那是懦夫的表現,但是這代表,我們要去徹底遺忘嗎?” “當然不是!這一次,共死去的人近二十萬,其中,犧牲的參戰軍人是八萬七千一百三十四人?!焙架S拳頭慢慢握緊,“這里面有很多人,是我的嫡系,是我的親屬,是我的好友,是我的長輩。也可能是你們的親屬,你們的好友,你們的長輩。 “他們忠誠,堅毅,為了聯邦而戰,為了索蘭而死,他們的父母就是我們全索蘭人的父母,他們的孩子就是我們權索蘭人的孩子,他們的伴侶,就是我們全索蘭人的親meimei!政府替他們贍養老人,照顧妻子,撫養孩子……” “他們最應得的,還有屬于他們的榮耀!” …… 雨越下越大,杭躍全身濕透,軍姿卻依舊挺拔。 “國葬儀式,現在開始!” “升旗,奏樂!” 儀仗隊手握著索蘭的旗幟,踏著雨水,一步步的走向中央廣場的紀念碑。 *** “索蘭的空運中轉站馬上就要到了,你們做好準備,我們半個小時后降落?!?/br> 大胡子飛船船長門都不敲一下,直接推開了房門,看見小兩口在親熱中,眉毛都沒有挑一下,公式化的說道。 連溪推開姚守,吐了一口氣,開始淡定的收拾東西。 從星際荒原出來后,兩人一路走到現在,只能用苦逼來形容。 剛開始,古德拉給的能源濃度是夠了,可是雜質還是不少,對動力引擎的損耗很嚴重,姚守在路上修過兩回,勉強支撐著,可還沒撐到星際空運中轉站,就被星際海盜給攔截了。 他們飛船的能量還不夠光子炮攻擊幾次的,武器就是擺設,光看著沒任何用處,姚守和連溪象征性的掙扎了一下,然后很淡定的舉手投降了。 于是姚守和連溪就過上了俘虜的美好日子。 一路上,不斷有新的成員加入他們俘虜的行列,有商用飛船的暴發戶,也有某個開著私家座駕的明星政要,還有某個族部的酋長什么的……大概是他們的身份足夠換取大筆的贖金,一路上的飲食待遇都不錯,姚守和連溪沾了他們的光,除了沒有自由之外,俘虜的日子過的還算湊合。 也不知道是海盜們出門前沒有燒高香,還算沒有看黃歷,最后一票干完就要收手的時候,居然撞上了軍用戰艦。 一個照面,潰不成軍。 兩個回合,直接繳械投降。 海盜不是殺了就是綁了帶走了,多半是帶回去審判了,而他們這群被綁票的“俘虜”們,順路的也被帶走了。 不順路的,就直接扔到最近的星際空運中轉戰上,給每個人適當的人道救助資金,然后離開了。 被留下來的,當然就是連溪和姚守這一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