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姚羽,我求你,給我個痛快……” …… 葬禮上。 到處都是黑白的色調。 老軍醫一臉疼惜的看著他:“阿守,我要調離瑞霄了,有些事情你還是需要知道?!?/br> “你父母的事情,你想必也清楚一些,你母親是“配對”異變,對男性的遺傳為隱性,所以你之后的生活工作都不會有太大影響?!?/br> “可是對女性的遺傳顯性,幾乎是百分之百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對嗎?你以后的配對的話,伴侶會復制你母親的悲劇?!?/br> 年少的他穿著單薄的襯衣,雙親死之前的場景一遍遍在腦海里重復著,他聽見自己介于青年和少年的聲音: “錢爺爺,我明白的?!?/br> …… 回憶和眼前的畫面重疊,姚守的手抖的有些厲害,但是他還是慢慢掙脫開連溪的手。 她不是他優雅卻柔弱的母親。 他不是他心性不夠堅定的父親 歷史憑什么去重演? ☆、第99章 深夜的巷子里,伸手不見五指。 破舊人力三輪車在巷子中穿行,車后豎著一根金屬條,掛著一盞昏暗的燈,金屬輪軸在石板上嘎吱嘎吱作響,燈也隨著金屬晃蕩起來。 一只半人高黑色的大狗跟在后面跑,它的來回恣意的跑著,超過了人力車就繞著車轉一圈,繞道后方,樂此不疲的玩著“你跑我追”的游戲。 這一次大黑狗跑上前去,卻沒有繞回來,而是立在不遠處吠了起來:“汪!汪!汪汪!” 夜老頭減速,將車子停在了路中央。 路邊的臭水溝旁,倒著一個滿身酒氣的男人,嘴唇發紫,嘴里已經沒有呼吸了—— 死的不能再透了。 這個季節,醉死在街頭的人越來越多了,夜老頭輕車熟路的將人翻了過來,倒提著尸體的雙腿,朝著車子拖去。 他是城里的收尸人,為了防止城里堆著死尸發生瘟疫,他趁著夜里會將尸體運到城外,在天亮前后將尸體埋了。 黑色大狗蹲在一旁,懶洋洋的看著自家主人忙著,突然像是聽到了什么,它的雙耳豎了起來,上半身從地面上撐起,最后刷的站了起來。 “汪汪汪??!汪汪汪?。?!” 大黑今天叫的有些異常,夜老頭將尸體放上車之后,一邊走向大黑狗,一邊疑惑的問:“怎么了?” 大狗仰著頭,對著天空狂吠著,周圍的氣氛愈加不安起來。 正在這時候—— “嗡嗡嗡——”天邊傳來令人毛孔顫栗的昆蟲振翅聲,由遠而近,越來越多,夾雜著的尖銳鳴叫另夜老頭頭皮發麻, 聲音越來越大,夜老頭抱著自家的大狗往地上一撲,半人高以上的地方,密密麻麻的昆蟲大軍飛過。 黑壓壓的一片,鋪天蓋地。 “老天……”夜老頭喃喃自語。 地下城,出口。 獵天看見不遠處的大門,心中詭異的感覺這才稍稍消退了一些。 他將煙蒂扔在垃圾桶里,側過頭問向自家小弟:“車子準備好了嗎?” “已經準備好了?!毙〉芎苊靼鬃约依洗蟋F在的心情有多糟,小心翼翼的回答,“隨時都可以走?!?/br> 獵天不是那種遷怒自家小弟的人,一個轉身將垃圾桶踹飛幾米,這才狠狠的吐出一口氣:“那現在就走?!?/br> 一行人走了沒有幾米路,門口的地方突然sao亂了起來,無數剛剛走出大門的人,瘋一樣往后撤。 “蟲子” “蟲子!快跑!” 他們下意識停下了腳步,玻璃外,第一只昆蟲已經撞上了玻璃門,身后黑壓壓的一片。 *** 無論外面亂成什么樣,狹小的房間里,一人一花面對面。 血腥味已經濃郁的近乎實質化。 掌心大的玻璃碎片扎在胳膊上,鮮血蜿蜒而下,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藤蔓像是突然活了過來,順著姚守的腿纏繞而上,最終深深的扎在了他的傷口里。 姚守身上纏著幾根藤蔓,尖銳的倒刺扎入他的身體里,他似是毫無所覺,慢慢掙開連溪的手。 “小溪,你看著我?!币κ厣焓植粮蛇B溪臉上的血痕,指尖微微顫抖著,說出的話卻無比冷,“我在這,你連死的資格都沒有,要么活著,要么我們就耗著?!?/br> 連溪意識已經漸漸模糊,聽到這話,清醒了幾分,纏著姚守的藤蔓松了幾分,她看著姚守,聲音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你個瘋子……” 姚守聽到這話,勾起了嘴角:“我是不是瘋子,你不是早就知道嗎?!?/br> 是的,她的確早就知道。 當初姚守自首,將自己送進了監獄,連溪就知道他是一個徹頭徹底的瘋子,他若是想做什么事,從來不留給自己后路,之前是,這次也是。 他用實際行動的告訴她,要么她就活下來,要么兩人就一起去死。 連溪已經沒有什么力氣說話了,她側過頭,咬在了姚守的掌側,疼痛到這時幾乎已經麻木了,眼中的淚水嘩啦啦的往下掉。 兩根藤蔓相互糾纏,隨即狠狠分開,巨大的外力使得兩根藤蔓從根部開始斷裂。 她牙齒狠狠的咬住,并沒有任何停止,剩下的兩根藤蔓繼續糾纏在了一起,再次強制性分開,第三根第四根藤蔓繼續斷裂。 第五根,第六根…… 每斷一根,連溪心臟都在猛烈抽搐一下,她一直憋著一口氣沒有吐出,生怕一口氣xiele,自己也就差不多了。 修建花枝,能夠讓更多養分供給花朵,她自斷藤蔓,并不是失去理智……而是想抓住最后活下去的希望。 當第十根藤蔓斷裂的時候,所有的藤蔓都隨著枯萎起來,房間巨大的藤網徹底垮了下來。 而花苞上一直往下蜿蜒的裂紋終于停止了—— 連溪吐出姚守的手,嘴里都是血腥味,也不知道是姚守的還是她自己的。 她感覺到疼痛慢慢的消失著,暖意一點點的往上涌,她有很多話想說,卻又記不起來自己想說什么,努力睜著眼看著眼前的人,模糊的視線什么都看不見。 她心下一沉,明白過來這是回光返照。 卻不知道,她花株的裂紋迅速的修復著,幾乎垂到地上的花苞慢慢的站了起來,半開的花苞再次一點點綻開,花香終于壓制住血腥味。 “你以后不要那么一根筋,責任很重要,但是自己也很重要,……”連溪思緒越來越混沌,“我死了之后,你要將我的骨灰帶回索蘭,……” 姚守聽著連溪絮絮叨叨的交待完“遺言”,上前一步擁住她,讓她倒在了自己的懷里,沉沉的睡了過去。 藤蔓斷裂的地方,抽出新的嫩芽出來…… *** 昆蟲來的奇怪,散的也奇怪。 獵天從安保級別高的監控里出來的時候,大廳已經一片狼藉,幾個人倒在地上,身上被咬了無數個腫塊,聽中氣十足的喊聲,倒是沒有生命危險。 大廳的大門被生生撞碎,上面還有無數昆蟲前仆后繼留下的死去了的。 他剛剛被拉進了監控室里躲著,生生目睹了這一場詭異的昆蟲風暴,隔著屏幕他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更別說地上躺著的那群人了。 獵天是真的同情他們……先不說身上的傷有多重,這心理陰影,估計得跟一輩子了。 正當地下城所有的警報拉響,所有武裝都到位之后,昆蟲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和來時一樣迅速,扔下同伴的尸體,迅速就消失在了眾人眼前。 被流放到星際荒原的兒女,哪個不是經歷事情的人?獵天自認為自己這輩子也算是見過風雨,可現在還是不禁啐了一口。 tmd見了鬼了! 等地下城的人都撤的差不多了,獵天這才從監控室里走了出來,順手讓人救了底下躺著的幾個來不及躲開的倒霉蛋,原本熱鬧的大廳,頓時冷清的只剩下門外呼啦啦的風聲。 “塔,塔,塔,塔……”靴子和地面敲擊而出的聲音,一側過頭去,就看見熟悉的身影從里面走了出來。 比起之前的見面,姚守身上一絲不茍的外套脫了下來,露出里面的背心滿是血漬,他懷中抱著一個人,外套裹住大半個身子,只留有烏黑的長發和光著的小腿。 女人? 姚守臉色很難看,和獵天打了聲招呼。 獵天收回自己好奇的目光,想著剛剛見過那一室狼藉,腦補了若干虐戀情深的劇情,也不好多問什么,見姚守一臉不想多說的表情,目送他離開。 轉頭,就吩咐自己的人,今天上門去送營養液和藥物。 三天后。 連溪穿著不合身的男裝,坐在床上數藤蔓,長發拖到了床上:“一根,兩根,三根……” 姚守從廚房出來,看見她樂此不疲的開始“數藤蔓”的游戲,立在一旁,勾著嘴角笑。 他的臉色并不好看,臉色發白,原本就大了一點的衣服,此時更是空蕩蕩的掛在身上,但是他一雙眼睛黑的發亮,似是只要看過去,就會深陷其中。 “十八根……”連溪自己對自己說,“多了一根……怎么會多了一根呢?” “多了一根不好么?”姚守走上前幾步,伸手覆在了連溪的額頭上,確定她徹底退燒了,“你現在是感覺不舒服嗎?” “沒有?!边B溪回過神來,“維蘭沒有說過藤蔓會在成年祭時增長,或許是每個人情況不一樣,我多長出了一根?!?/br> 成年祭過的生不如死,但是恢復的速度也是一點不含糊,不僅身體恢復了大半,斷了的藤蔓也盡數長回來了,除了暫時虛弱了那么一些,靈活度并沒有打折扣。 “多長出一根,很奇怪?” “唔……”連溪試圖找詞語去描述,“就好像你右手長了六根手指頭,影響生活好像也不影響,可是就是覺得……別扭?!?/br> 這下姚守懂了,這是心理的認同問題,估計過一段時間就適應了。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連溪抬頭看著姚守還是一副有話想說的樣子:“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其實也沒有什么特別想問的,只是想知道,你現在是已經度過了成年祭了么?”姚守對這塊的認識自然不如嚴澤,憑這些,他還判斷不出連溪到底處于哪個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