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才說放棄
門外已經來了很多人,一部分是看熱鬧的,一部分是擔心單舒的。 在看到人平安出來后,好些人松了口氣。 任游知道這件事很麻煩,仍然不得不硬著頭皮跟宋榮瑾道歉,“抱歉,是——” 宋榮瑾不耐煩跟他打官腔,也不想聽他的推脫之詞,冷淡說:“這件事,你任家要給我宋家一個交代!還有,任群和今天樓上他帶來的狐朋狗友,你全部要交給我來處置?!?/br> “至于,前段時間我們談的事,就當做沒發生過吧?!?/br> 任家內亂,已經被私生子一伙人敗得外強中干,今天的宴會主要就是想請宋榮瑾出手拉任家一把,誰知道—— 任游現在才知道后悔,后悔對任群一伙人太過仁慈,也后悔太過遵循孝道,以至于只能眼睜睜看著任家敗落。 對宋榮瑾的要求,任游知道不能講條件,這已經是宋老板給的最大讓步。 況且,單舒這個人,不止是牽扯到宋家,還有梁川的昌河那群人。 最近有傳聞單舒和梁川已經在圈子里公開。 雖然不知道三個人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任群這次的愚蠢舉動,顯然把濱海兩個最頂級的財團都給得罪了。 想到這里,任游就感覺兩眼發黑,頭皮發麻。 宋老板做人一向寬厚,就事論事不會遷怒,這也是宋家這兩年隱隱有領導濱海商界趨勢的原因。 但是昌河就不一樣了,梁川做事,那真的是像瘋狗一樣,從來不講情面。 比如曾經的鄒家。 一個濱海百年大家族,扎根商界幾十年。 被梁川一伙人用了十年連根拔起,趕盡殺絕! 如今宋老板這一關算是勉強過了,至于梁川那里,任游現在暫時不想想,也不敢想。 單舒的情況越來越糟糕,周圍人聽到他的聲音,一個個嚇得屏氣斂息低下頭,誰也不敢看,誰也不敢問,一些自制力差的,已經面紅耳赤。 宋榮瑾裹緊懷里的人,走到樓梯口,吩咐林森,“你留下來處理,這次不用留情面。還有,前因后果你親自調查清楚!記住,是你親自調查,我不希望別人插手這件事!” 面對宋榮瑾的強調,林森不太明白,反射性看了一眼宋曉。 “好的,宋先生?!?/br> 算了,搞不清楚他們之間的事,林森打住心里亂七八糟的想法,規矩低頭應下來,在宋榮瑾他們下樓前問了一句:“單舒沒事吧?” 宋榮瑾的目光掃過一旁面色平靜,漠不關心的宋曉,回答:“無事,放心!” 從任游的別墅出來坐上車,宋榮瑾讓陳程升上車里的隔音擋板。 然后拿出手機給宋榮殷打電話。 單舒神智已經有些混亂,身上血脈僨張,必須得做緊急處理才行。 這是一個混亂到讓人目眩神迷的夜晚,第二天清醒之時,單舒的身體和心臟都戰栗著。 無法抑制的喜悅與期待讓他無所適從,甚至連身體都來不及清洗便匆忙穿上宋榮瑾的衣褲獨自逃離酒店。 昨晚去醫院打針后,宋榮殷告訴宋榮瑾仍然需要將藥性從身體里發泄出來才行,否則會傷到身體。 宋榮瑾只好就近在附近的酒店住下來。 夜間的纏綿情話,山盟海誓便是這時候想起來也忍不住讓人面紅耳熱。 單舒情緒混亂,打車回到家里在家門口碰到因為得到消息過來找他的梁川。 梁川并沒有馬上看到他,在門口徘徊來回走了幾步扭頭看到單舒一臉倉惶走過來,微微一笑,“我聽他們說你出事了,聯系不上你,只好過來看看?!?/br> 單舒不知道怎么面對他,自己身體里還殘留著另一個男人的東西,身上布滿痕跡,就連穿的衣褲都是那個男人的,這樣的自己,有什么面目見他? 可是又抑制不住地渴望著他,渴望他可以給自己一個棲息的港灣,讓他得以逃避那瘋狂躁動的心。 矛盾而痛苦。 單舒慢慢走到梁川身邊,抬頭望著他的眼睛,雙手放在他胸口,“梁先生,你可以帶我走嗎?” 已經離開那個人了,不想也不愿意再走回頭路。 那條路他走過很多次,每一次都會刮下他一層皮,讓他焚心蝕骨嘔心瀝血。 他真的怕了! 怕自己再掉進那個無望的怪圈,怕得到粉身碎骨的結果。 梁川抬手,愛憐撫摸他被咬破的嘴角,看到他耳根和脖子以及寬大襯衣掩蓋下的無數痕跡,就連他的聲音里都刻著另一個人的烙印。 梁川的目光令單舒不知所措,似乎是無情的,又似乎深情到讓人難以承受。 有種他在透過自己看另一個人的錯覺。 良久之后,梁川才開口,問:“能走路嗎?” 從見面到現在,單舒的身體一直在發抖,牙齒發出互相碰撞咯咯聲。 天氣并不冷,可是他渾身寒涼。 單舒偏頭靠在他肩頭,“可以請你抱我下去嗎?” 梁川彎腰將他打橫抱起來,手拂過單舒的身體時,無意中碰到他身后,不動聲色地將人抱起來,問:“沒有做清理?” 單舒羞得面紅耳赤,輕輕搖頭,埋頭在他頸窩里,“對不起?!?/br> 梁川嘆息一聲,抱著他坐電梯下樓。 一整個晚上高強度運動,單舒早已累得精疲力竭,坐上車后便靠著梁川陷入沉睡。 梁川握著他的手,看到手腕上之前給他買的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圈紅腫的勒痕,加上之前自殺留下的斑駁疤痕,讓他的手腕看著很是刺眼。 “傻孩子!”輕嘆著,讓人躺下來枕在自己腿上。 迷迷糊糊醒過來時,已經被梁川清洗干凈身體,從浴室抱出來。 想到自己身體上的狼狽,單舒實在感到無地自容,只能小聲的不停道歉,“對不起,梁先生,對不起?!?/br> 自己在做什么啊,這樣雙方都太難堪了。 梁川把他放在床上,揉揉他擦得半干的頭發,拿起傭人放在一邊的睡衣,說:“你換上睡衣,我去拿吹風機,要吹干頭發才行?!?/br> “或者你改變主意,不想留在這里了?” 青年羞愧的態度讓人看著不忍,梁川并不想讓他覺得難受。 單舒抓住他身上濕掉的衣服,忐忑央求:“梁先生今天會留在家里陪我嗎?” 梁川蹲下來握住他冰冷的手,“今天是你二十八歲生日,我原本就計劃陪你一整天的。不要有負擔,好好休息,好嗎?” “嗯?!?/br> 被他漆黑深邃的眼睛看著,單舒安心不少,點點頭,“你身上濕了,得換掉才行?!?/br> “正有此打算。別擔心我,照顧好你自己?!?/br> 梁川笑著到衣柜邊拿了一身家居服進衣帽間。 等他離開后,單舒才脫下浴袍,不敢看自己布滿斑駁痕跡的身體,快速穿上睡衣,拉開被子等著梁川回來。 吹干頭發后,傭人送來煮得軟爛的粥。 梁川坐在床邊和單舒一起吃完,見單舒累得眼睛都幾乎睜不開,幫他簡單收拾了下,就讓他躺下。 起身準備拿碗筷出去時,衣角被單舒抓住,只見那人躺在床上,勉強睜著眼睛望著他,“不要走?!?/br> 他現在很怕一個人待著。 梁川拍拍他的手,“別怕,我一會兒就回來?!?/br> 單舒咬著嘴唇不得不松手。 梁川和宋榮瑾不一樣,不會和他一起撒嬌,不會和他一起孩子氣的哭鬧。 等梁川回到房間,看到床上單舒卷成一團雙眼大睜無神望著門口,如同陷入了夢魘一般。 無奈搖了搖頭,掀開被子在他身邊坐下,將人拉到懷里,輕拍那瘦削的背,“好了,別怕了,睡吧?!?/br> 聞到他身上陌生而熟悉的味道,單舒終于緩緩閉上眼。 他和宋榮瑾是真的分開了呢。 他已經在逐漸習慣另一個男人的味道,盡管此刻自己身上還留著宋榮瑾的痕跡。 心里突然涌出難以言說的空虛感,單舒抓緊梁川的衣服,一行眼淚從紅腫的眼角滑落,“梁先生,我真的,真的,好愛他?!?/br> 除了愛,他不知道這一生自己還有什么可以獻祭給宋榮瑾。 也因為他們之間除了薄弱的愛,沒有任何東西來維系,所以就算在一起,這一生也注定了要如履薄冰,得不到幸福。 “我知道?!绷捍ò参恐?,抱緊他,“別難過,會習慣的?!?/br> 時間長了,慢慢就習慣了。 就像他。 一年,兩年,三年四年,如今六年快過去,他已經快要忘記那個人的面容。 低頭,青年含淚的側臉,像極了記憶中那哭起來楚楚可憐的人。 不知道為什么,很多關于他的事情都幾乎不記得了,唯有他的眼淚,他哭泣的樣子,如同刻在靈魂之中,只要一閉眼,就能輕易描摹出來。 可惜,再深刻的記憶,到底抵不住流年如刀,就在他以為自己真的快要忘記那個人時,單舒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第一次覺得他們像,不是在第一次見面時,而是在雨中碰到單舒的那一天。 那天單舒站在車窗外,滿臉凄惶無助,向他求救。 當時有一瞬間,梁川以為見到了那個總是會單純望著他發呆的人,那熱烈的眼神,一度讓自己以為會被灼傷。 懷中的人已經睡熟,呼吸淺淡,梁川小心的,珍而重之的把人摟在懷里,慢慢收攏手臂,用輕不可聞的聲音在他耳邊叫了一聲,“小羽!” 這一聲,如同讓滿腔思念找到了出口,洶涌澎湃而出,梁川痛苦地抱緊熟睡中的單舒,直到他發出不舒服的輕哼。 回過神來,梁川小心把人放回床上躺好,抹了一把臉,苦笑,“我這是做什么。不是都決定放棄了嗎?” 都分開將近六年了,現在才說放棄,就好像在騙自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