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楓哥兒,如今正值年少輕狂,又加上不識情滋味,是以覺得這個鳶姐兒是見過的最好的女子,倘若以后見了更好的,再回首時,今日這番話看來怕只是一段笑話了?!痹剖险f這番話時,眼里添了幾分滄桑,一雙眼睛細細看來與席夜楓的竟有五六分相似,利而透,只是較他少了份生氣和深邃?!?/br> “不會的母親,因為兒子決定以后只娶她一個,不會有三妻四妾,只有她?!毕箺鞫ǘǖ乜慈胨浑p與自己相似的眼,眼里的堅定也透過那雙眼一直侵入她心里,讓云氏徹底怔住。 “不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這么多年征戰沙場,兒子見慣了生死,如今只想放縱這么一次,母親竟狠心不成全么?”他又立馬補到,她表情微微松動之際緊逼不舍。 云氏被他的話說得心中一澀,外皆道她生活過得最為滋潤,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嫡女嫡子皆有了,府中也無妾室爭風吃醋之波,妾室們所出的庶女庶子對她亦是絕對的尊敬??墒?,她的心中仍舊有著無法彌補的空缺和遺憾,她與忠勇侯之間雖談不上伉儷情深,卻也情分不淺,該有的面子和尊重忠勇侯是給足了的。她出身書香門第,年輕時自然也向往過很多東西,如今老了,那些奢侈的念想自然被慢慢磨平,深藏角落,可這一瞬間卻仿似被自己兒子的一句話激醒。 “楓哥兒,可是認真的?”她問,眼里有什么情緒慢慢流轉。 “母親,從未如此認真過?!彼蛔忠蛔智逦鲁?。 云氏忽地輕笑兩聲,“都說女大不中留,卻是兒子越大不不中留?!币皇址鲋~頭拄桌上,手掌遮擋住了一雙眼。 過了許久,她才開口,聲音低沉又帶著一絲無奈,“楓哥兒,這件事恐怕很難,就算答應了,父親也不會答應的。還是……早些做做準備罷,那鳶姐兒的身份畢竟太低了些,不說這個,她嫡姐還嫁給了堂弟,若真娶了她,這其間關系豈不亂套了?!?/br> “這有何亂套?若娶了鳶姐兒,堂弟便端正地叫一聲堂嫂便是,誰說小姨子就不能成為嫂子了。等到娶親后,鳶姐兒自要隨去西陽的,到時候與二房眼不見心靜,母親也不必理會叔母嘲笑的嘴臉?!?/br> 云氏被他說得一笑,“這話叫叔母聽到了,非要來這處鬧一場不可?!?/br> 席夜楓掏心掏肺地跟云氏說了許久,云氏最后還是沒有應承下來,只道先思量一番,這結果早席夜楓預料之中,甚至比原先的預料還要好上許多。 忠勇侯府呆了近三日后,皇上的軍餉也下來了。 程梓墨憤憤地瞪了席夜楓幾眼,“軍餉給朕好好護著,丟了一個子兒朕都要好看!” “皇上不是專門挑了一支精英騎兵么,又豈會出什么岔子,皇上放心便是,末將還等著將這軍餉帶到西陽,給那群窮酸小子們娶媳婦用呢?!毕箺鞒灰?,眼中笑意滿得竟似要溢出。 程梓墨受不了他這副明明是狐貍還要裝白兔的樣兒,朝他揮揮手,“行了,走罷,每次看到都沒好事,也只是絞殺叛賊和廝殺敵的時候朕才能指望著派上點兒用處?!?/br> “多謝皇上,定會同西陽軍們傳達浩蕩的皇恩?!毕箺鏖L呼了一句,然后退了幾步抱拳,嘴角含笑道:“那末將便先告辭了?!?/br> “走,趕緊走,看到就糟心?!背惕髂藓薜?。等到席夜楓終于離遠了,程梓墨讓錢公公合計了一下國庫里的銀兩,看到平白缺了這么大一筆數字,直心疼地捶心捶肺。 —————————————————————— 席夜楓為首,另有騎兵三十護送兩大車軍餉,其中一位還是京都軍中的一位副將。礙于席夜楓定遠將軍的身份,三十個騎兵雖有些本事卻處處以席夜楓為尊,凡事皆聽他的指揮安排。兩三日相處下來,眾也便發現了這定遠將軍的性子,做正事時不茍言笑,私下里卻是隨和得緊,一點兒沒有將軍該有的架子。騎兵們由一開始的一言不發逐漸演變為偶爾同定遠將軍小聊兩句。 “將軍,恕小直言,西羌退兵議和之后,西陽邊城已無關將軍的事,為何將軍不會京都安定?就連忠武大將軍也回了京都頤養晚年,將軍為何仍舊留西陽?”副將李兆騎馬落他后面稍許,見此時趕路無聊,便好奇問了這么一句。 席夜楓目光正習慣性地掃視周圍的灌木草叢,聽他此言,回頭瞅他一眼,嘴角淺笑,“西陽呆慣了反倒不適應京都的生活,且如今西陽雖安定下來,可指不定哪日西羌就卷土重來了。想來李副將也該知道,打仗一事最忌失了先機,若不小心讓西羌鉆了空子,們又得好一番苦戰?!?/br> 李兆恍然看他,愧道:“小實佩服將軍,若換了,只會貪圖安逸,萬不可能做出這等決定?!?/br> 席夜楓笑了一聲,“李副將言重了,或許只是舍不得家中父母,不似,家中還有銘哥兒和小妹可以替多多孝敬父母?!?/br> 李兆赧顏低頭,“并非如此,小——”還想說什么的時候,前面之猛地勒馬停住。 “將軍,怎么了?”李兆微微驅馬朝前走了一步,疑惑問道。 席夜楓慢慢闔住雙眼,頭微微一偏,那露出的右耳細微動了兩下,稍許后雙眼猛然一睜,嘴角冷冷勾起,長臂一伸,竟拔出了李兆腰上的佩刀,眾還未反應過來之際,眼中陣陣寒光閃過,右臂握刀朝前方樹上某個方位瞄準狠力揮去,眼中所有的寒光這一刻也似化為一道冰箭射出。 作者有話要說:面壁面壁,我一不小心寫多了,然后就發晚了。。 將軍后面腫么樣了,且聽下章分曉,群吻一個 ☆、34意外重逢 伴隨著一道沉痛的悶哼聲,不遠處的大樹上,一個龐然大物破開繁密的枝葉,直直墜落而下,細一看,那東西有胳膊有腿,竟是個人。席夜楓擲出的刀已直挺挺地插入了他的前胸,而那人面朝地轟然一聲趴下的一刻,刀劍劈開血rou的聲音隨之響起,胸前的劍徹底沒入,使得背后的刀尖刺出,帶出一層黏稠的血色,一股股往外流。那人兩眼一翻,死了個透徹,手中還握著還未射出的毒箭。 眾人面色大變,齊齊拔出了刀。席夜楓一臉冷然,急急翻身下了馬,伸腿將地上的刺客踢翻了身,呲的一聲將插在他血rou中的佩刀拔了出來,看到那刀上的鮮血,眼中似乎也被染上了一層猩紅,猩紅中又結了一層厚厚的浮冰。 “李副將,接好!”手中的刀拋向李兆身子右側方向,李兆手臂一伸,牢牢握住了刀柄。 就在此時,周圍草叢中忽然傳出一聲哨音,竟有百余人朝這邊圍殺過來。 席夜楓沉著一雙眼看向逐漸靠攏的一群人,薄薄的唇似含了一把冰刀,“給我,殺!”唇啟刀碎,化為陣陣寒光四射。 刀光劍影中,鮮血成河,哀嚎聲一片。 “將軍小心!”李兆忽地大叫一聲。 席夜楓臉一側,一道利箭幾乎是擦著臉龐而過。他手臂迅速一抬,竟將那快箭握住了尾羽,猛然一轉頭,看向那箭羽發出之處,雖隔著數十人,那陰寒的目光卻仿佛穿透過所有,牢牢扎根在那發箭之人的臉上,那人目光狠毒,隱有傲然之氣。 席夜楓嘴角驀然一勾,一聲長喝,已是駕著破風朝他沖去,腰間佩刀一出,所過之處,刀影掠過,慘叫聲連連響起,刀上的血已是越來越多,揮刀間竟血滴從刀上飛濺出,而他手中接住的那把箭卻同韁繩一直握在手中。離那只剩十余步之際,馬上之人自奔馳的破風背上跳出,攜雷霆之勢朝放暗箭之人飛奔去,趁人逃竄之際,席夜楓騰空而起,一聲大喝,手臂猛然一揮,手中羽箭似將風劈開般,對準那人的心臟狠狠刺了進去。手一動,又刺進一分。 周圍的廝殺忽然停在這一瞬。敵人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幕,驚恐地看著他們的領頭就這么被一箭刺死,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那人的手還握著刺穿頭領心臟的箭,然后,手緩緩一松,頭領已瞪著眼睛直直倒下,轟然一聲,塵土飛揚。 不知誰叫尖了一聲,剩下的一群人已經邊打邊往后退。而席夜楓帶來的三十騎兵也損傷不小,死了五個,傷者達十。 席夜楓看了看那群人逃逸的方向,雙眼危險地瞇了瞇,不知想到什么,幽黑中一抹精光迅速閃過。驀然一調頭,朝并未負傷的李兆鄭重道:“李副將,勞煩你帶領大伙到下個小鎮歇息,待到傷勢不嚴重后繼續行去西陽,我臨時有事,必須先離開幾日?!?/br> 李兆想了想,肅然點頭,“還請將軍早日返回,若那些賊寇再攻來,我等少了將軍還是應付不來的。如今皇上賜下的這些軍餉萬萬不能出一點兒岔子?!?/br> “我正是要去打探那群人的底細,若我沒猜錯的話,那些應該是我上回還未肅清的叛賊余黨,這些人決不能姑息!這里便勞煩李副將了?!毕箺髂抗饬枞?,殺意頓現。 李兆因為他的話一驚,“當今圣上即位已一年有余,沒想到這些叛賊還是死性不改?!?/br> 席夜楓嗤笑一聲,“睦王爺當初可是賢名在外,受過他恩惠之人何其少。若非是我,他或許已是這江山之主了,那些人如今沒法再與朝廷對抗,便想將我這個死敵置于死地?!?/br> “既然如此,將軍更不能只身前去!”李兆臉色微變。 席夜楓瞅他一眼,“放心,我并非去送死,只是想辦法打探到那群人的盤踞地,到時候才能來個一網打盡!李副將,這件事還望你多加保密,否則我處境會變得極為危險?!痹挳?,手中韁繩一收,破風已載著人馳遠。 —————————————————————— 西陽天氣漸漸轉涼,特別是席夜楓離開的這近一個月。洛清鳶身上的衣裳又加了兩件,可是潛意識里盼著的那人卻一直沒有回來。 “雪梨,你說騎馬從西陽到京都,來回一趟最多要花幾日?”洛清鳶低頭打量著手中早已縫制好的扇套,食指來回摩挲著上面所繡的竹子紋路。 雪梨疑惑地瞅她一眼,“若是慢馬的話,晝行夜歇只怕也要用上大半個月,但若是那種日行千里的好馬,來回一趟連半個月都是用不著的。姑娘為何忽然問這個?” “沒什么?!甭迩屮S淡淡回了一句,眸子低垂,長長的睫毛懶懶地眨著,手中的扇套翻著看了好幾遍。 “我看這扇套做得精致極了,姑娘怎么瞧著不甚滿意的樣子?姑娘自打縫制好就會沒事拿出來看看,莫非這扇套能讓姑娘越看越歡喜?”雪梨捂著嘴偷偷笑了聲。剛開始她還沒想到,后來細細思量,這扇套一面繡竹另一面卻繡著柄寶劍,肯定是男子專用的折扇扇套,能讓姑娘這么珍視的東西,那鐵定就是送與未來姑爺的。 因著太太對席夜楓信誓旦旦要娶洛清鳶一事并未聲張,連身邊的李mama及吳嬤嬤都不知道,洛清鳶對此事亦是守口如瓶,就是同雪梨也為說。畢竟這是個沒有定數的事情,這婚事能成自然好,若是不能成豈非鬧了個大笑話,屆時還要被別人暗中嘲笑一句癩蛤蟆想吃天鵝rou。 洛清鳶忽然就覺得頭有些疼,為何席夜楓那廝要給他信誓旦旦地說那番話,給了這么多希望。若到時候發現這不過空夢一場,她便不只是簡單地付之一笑,而是滿心的失望,失望到以后都可能不想再見這個人。果然,凡事都不能看得太重么?一旦你真把一件事當成事了,你就會時不時地受到影響,變得不再像自己。 抬手撩起袖口,露出了手腕上系了死結的姻緣線,洛清鳶怔怔地發了許久呆,她到底在期待些什么,時間已經長得超出了她所想,不管席夜楓回京都是為了國事還是為了……那件事,他早該騎著破風回來了才對,而不是這么長時日里都杳無音訊。 就在洛清鳶心煩意亂的這幾日,西陽軍營處迎來了件大喜訊。當今圣上體恤西陽軍當兵之苦,特撥下一筆軍餉犒賞眾士兵,那些未成家的還多發了兩倍。這批軍餉據說是定遠將軍親自和京都的三十名精英騎兵一路護送來的。 眾軍聽后歡騰極了,有的干脆就地打了幾個滾兒。 “有勞李兄和各位兄弟了,不知我們將軍現在何處?”石高興奮勁兒一過,忽覺不對勁兒,忙朝李兆問道。此話一出,其他士兵也都消停下來,齊刷刷地看向他。對,將軍為何沒跟著一塊來。 李兆悲從中來,又是個不會收斂情緒的,什么都幾乎是寫在了臉上,當即便讓眾人看出了不對勁。 “難道將軍他出了什么事?”劉明昊眉頭倏然一皺,當先問了出來。 周圍一片沉寂。方才的那股歡騰喜悅勁兒蕩然無存。 李兆本以為定遠將軍只是去追逆賊余黨的下落,不出幾日便會追上大隊伍,可惜他領著一干人邊走邊等,一直走到了西陽也未等到他。李兆心里已隱隱覺出不妙,想來這定遠將軍十之八、九是遇害了。如今面對眾士兵那一雙雙犀利的眼睛,他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石高方才便看到了這些騎兵有的身上帶傷,如今見李兆支吾說不出一句話,不由急得大喝一聲,“將軍到底怎么了?他是不是先回將軍府了?”這一聲如洪鐘般嘹亮,在整個校場上都回蕩了起來。 “……我們半路上遇到了埋伏的殘余逆賊,將軍率我等剿殺逆賊后,道此事嚴峻,需要向圣上稟明,所以先折回去了,我估摸著再過幾日將軍應該就能返回來?!崩钫姿剂苛季?,這般回道。若是定遠將軍真的中了小人埋伏已經身亡,那么這消息絕不可以走漏出去,他急需要先回京都將此事稟告皇上。 聞此,眾人才大大松開了一口氣,可劉明昊眉頭仍舊皺著沒有松開,要是真如此,先前他為何一臉緊繃的表情,說話間也是在閃躲些什么。他明顯在撒謊。石高雖面對他問話,但他本就是個少根筋之人,根本未注意到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