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周霆深眉峰微動:“真這么絕情?” 葉喬雙手插袋,饒有興致地跟他對峙:“中秋佳節,周先生沒有家人要陪么?” 周霆深毫不猶豫地說:“沒有?!庇謱λΦ?,“有一個月亮要追?!?/br> 葉喬繃不住,輕嘲一聲,語調頓轉:“可惜我有家人要陪?!?/br> 這理由太充分,周霆深皺眉:“陪誰?”他記得葉喬和家人的關系并不好。 葉喬忍不住輕笑:“外婆?!痹具€在猶豫,話說出口,她果真打算回去住一夜。 電梯抵達底樓,葉喬剛邁出去一只腳,突然被人圈住腰身抱了回去。門外有好幾個等電梯的人,周霆深在他們目瞪口呆的目光里,把葉喬牢牢扣在身上。只有一個不明真相的清潔阿姨推著一輛水車,依舊進了電梯,和他們面面相覷??臻g變得狹小,葉喬為防止風衣沾上污水,掙扎的幅度十分有限,怒道:“你這是劫持?!?/br> 周霆深把這當褒揚,地下車庫很快抵達,他在阿姨狐疑的目光里把人抱出去,回頭不以為然道:“陪她鬧個別扭?!比~喬聞聲,任由周霆深幫她扣上安全帶,用陰沉沉的目光盯著他。 電梯門再度合上的時候,周霆深擰動車鑰匙,不懷好意地看著面露慍色的葉喬:“劫持是吧……我對你做過多少壞事,嗯?你給數數?” 他語調壓得低沉曖昧,一個鼻音飄忽的“嗯?”字便讓她浮想聯翩,更想把這張嘴縫上。不料周霆深臉皮厚度見漲,湊上來吻她,葉喬想躲,他舌尖迅速在她唇上舔一口,壞心地品咂:“躲什么,差這一件么?” 葉喬呵地一聲,不怒反笑:“那又怎樣,有本事你在這把我辦了?” 沒等他反應,她手向下一帶,輕松扯開了他的領帶。周霆深神色霎時嚴峻,警告性地喊她名字,收效卻是相繼陣亡的兩顆襯衫扣子。 他在她解第三顆的瞬間,及時扣住她的手腕。 葉喬雙手被縛,眸中含笑,漏網的手指在他略顯guntang的鎖骨上捏了把,氣定神閑地比較:“瘦了,這兒都硌人?!?/br> 喉間的焦渴讓他每一處肌rou都僨張緊繃,周霆深隱忍地捏住她的手,進退不能時,許殷姍一行人正從電梯里出來。周霆深目光如刃,只能挪開她的手,踩下油門。葉喬看他單手搭方向盤,臉色鐵青地駛出車庫,那精彩的表情讓她幾乎忘了自己的手還受他掌控,笑得無法無天。 她的笑聲沒在疾馳的風聲里,雙手象征性地掙了兩下:“快放開,捏疼我了?!?/br> 周霆深下意識地一松,又心有不甘地收攏。葉喬的手腕被捏出一道紅印子,沒好氣道:“也不用虐待人吧?” 被點了火的某人輕笑:“誰虐待誰?” 她才不打算講道理,仰著臉直喊:“真的疼?!?/br> 周霆深一腳剎車在紅燈前停下,雙手舉起她兩條胳膊看,果真有紅痕,低斥:“不作不就沒這事了?!彼麤]鬧出車禍不錯了,哪還分得出心管手下輕重。 葉喬聽出他嚴厲語氣里的埋怨,嫌道:“跟下半身動物干什么都是作?!?/br> “你剛干什么了,嗯?你找個上半身動物試試?老子又不是殘廢?!?/br> 郁悶的語氣引得葉喬發笑。 周霆深聽不得她唯恐天下不亂的笑聲,拽過她手臂,輕而易舉地將她拉到跟前,看進她眼睛里。葉喬這才稍稍嚴肅,眸光警覺地微微閃爍。 那目光像有實物,絲絲勾連入心,周霆深心神顫動,不由自主地覆上她柔糯的唇。他動作輕柔,沒有絲毫的侵犯性,葉喬迷迷糊糊地沒有躲,陷在環繞xue竅的溫柔里。周霆深怕她抵觸般,連探入她齒間的力道都柔和小心,含著她的舌尖輕挑慢吮。 綿長的親吻到后來,不知他想到了什么,漸轉暴戾,吮吻的力道愈發兇狠,缺氧的窒息感盤虬在她血液深處,熟悉的恐懼縈繞心頭。葉喬喉嚨里發出破碎的音節,像斥責又像哀求,被他臂彎牢牢控制的身軀陣陣戰栗,慌亂地抓住他肩膀用力。周霆深卻仿佛失去理智,即便指甲深深嵌入皮rou也不為所動,緊緊將她抵上椅背,疾風驟雨般求索。葉喬在窒息的困境中掙扎許久,眼底都蒙上一層薄霧,直到后車按下喇叭催促,他才終于松手。 周霆深眸間忽晴忽陰,看著氣息紊亂的葉喬,啞聲道:“你知道那天在船上,我是什么感覺么?” 葉喬面色漲紅,重重的喘息,艱難道:“什么?” 他回身面朝傾瀉車流:“那天你們進屋的時候,我在那里?!?/br> 周霆深很平靜地說出這句,重新起步開入車流,車速平穩,仿佛從沒有過驚濤駭浪。 葉喬緩了許久才調勻呼吸,回憶她進了溫紹謙房間之后。她為了戲弄那人,一開始熱烈地迎合,首飾和紐扣散落一地。船上隔音極差,聽在門外的人耳中,聲響與一場激烈的性事無異。他那時候,就在那里? 她從短暫的錯愕里抽身,覺得或許本該如此,不然他怎么會在見到她的第一眼,臉色那樣陰沉,出口第一句便問她,是不是“被人趕出來了”。 一路沉默無話,周霆深間歇開口問她地址,葉喬乖乖答了。她橫起來比誰都橫,卻也知道顧惜人,時機正好的順從讓他沒有辦法扮白臉到底。 積聚在高空的陰云終于落下,一路淅淅瀝瀝灑著小雨,駛入葉喬外婆家的舊式別墅區。 ☆、第35章 阿司匹林15 別墅區仿的是明清庭院,建制古色古香,緊鄰大門甚至有一個花塘,有花鯉戲于蓮葉間。 葉喬母親出身書畫世家,祖上在清代便考取過功名,父母皆是學界泰斗,自己生前也是知名的書畫鑒賞家。當初名不見經傳的小畫家徐臧與葉家女兒相戀,受過葉家的不小壓力,葉喬的外婆余德如曾大力反對這樁婚事,最終以入贅告終。只可惜紅顏薄命,葉家姑娘剛過三十又五便香消玉殞。 因此,葉喬隨的是母姓。 夜幕初降,許多往事都煙消云散,唯有今夜的細雨,傾灑在天地間。 大門留了一道縫,或許知道今夜有客會來。葉喬估算車窗外的雨勢,疾步沖進去,應當不至于被淋得太過狼狽。 周霆深望著樓里為葉喬留的那盞暖燈,心念微動,說:“送你下去?” 葉喬正想著沒有傘如何送,他已經下車繞到了她這一邊,將外套脫下來支一個棚,喊她:“下來?!?/br> 她看著他只穿一件襯衣的肩膀漸漸洇濕,不敢多猶豫,站到那片為她專設的遮蔽之下。周霆深摟著她的肩膀將她帶得往前走,院門到家門口要穿過花塘上的窄橋,再踏過微微濕潤的石板小徑,才行至屋檐下。 房門緊閉,三交六椀菱花樣式的仿古大門透出一股樟香,混著雨水新泥,令人心緒寧靜。 葉喬摸了摸他的肩,指腹沁涼,歉疚又深一層:“這天氣很容易感冒?!?/br> 周霆深暖漾漾地笑道:“才淋這點雨,不要緊?!?/br> 家里傳出和樂融融的笑聲,葉喬分辨出舅舅一家和外婆的聲音,躊躇著頻頻回頭,擔心有人推門出來。周霆深以為她是急著離開,便向后退一步,用玩笑的語氣說:“不打算留我一頓飯么?” 葉喬知道這語氣再如何玩笑,問的人恐怕也存幾分認真。但是葉家家教甚嚴,外公外婆都是老派知識分子,經歷過上世紀六十年代的洗禮,有些觀念頑固不化。自從外公和mama相繼去世,外婆更是寶貝她這個外孫女,關心她任何一點風吹草動,幾乎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貿然留一個連關系都解釋不清的人吃團圓飯,委實令她為難。 周霆深會意,收斂笑容,輕輕揮手:“沒事,進去吧?!?/br> 葉喬沒動,看著他背影緩緩步入紛紛細雨間,屋檐上滴落積攢已久的雨水砸在他鉛灰色的西服褲腳。她心上來來回回地盤桓著內疚,卻終無勇氣在此刻喊住他??嘤谑チ送ㄓ嵎绞?,只能以目光目送。 周霆深走至池橋忽然回頭,見到她還在,笑著向她揮了揮手中的外套。 雨勢越來越大,他后退的步子卻越來越慢。葉喬慍怒地皺起眉,在心里催促他快走,卻泛起幾分難以承認的隱秘留戀。 等到人走沒影了,她才按下門鈴。鐘阿姨給她開門,喲了一聲,笑著對她外婆報喜:“老夫人猜對了,還真來了?!?/br> 舅舅葉知良放下碗筷,渾沉地笑:“還真是喬喬來了?!?/br> 外婆余德如坐在紅木師太椅上,慢慢地咀嚼,良久才擱下筷子。她年輕時白皙漂亮的臉上已滿布皺紋,然而微笑時仍有歲月積淀的優雅,輕輕整理了頸上的絲巾,才笑道:“我就知道她忘不了?!?/br> 千溪沒個正形地甩開凳子,跑過去擁抱葉喬:“啊啊啊表姐你終于來啦,終于不是我一個人被奶奶拷問了!” 葉喬扯掉她手臂,說:“外婆餐桌上都不說話,能問你什么?” 千溪假哭了兩聲:“還不是我爸,跟外婆告狀說我工作不努力,對象也沒有……” 葉家對后輩是放養的教育方式,只要行得端走得正,一切藍圖全憑自己去闖。長輩關心的,不過是普普通通的這兩問。葉喬聽到“對象也沒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千溪沖她擠眉弄眼,葉喬心領神會,小丫頭片子談戀愛不想讓家里人知道。 余德如輕聲責難:“行了,讓你表姐坐下吃飯?!?/br> 千溪乖乖回座,一桌飯才剛剛上齊,家政阿姨給姍姍來遲的葉喬添了一副碗筷。葉喬脫下外套,歉然道:“昨晚剛到楊城,趕去試鏡,空手就來了,外婆不要怪我?!?/br> “外婆怎么會怪你?!崩先思亦凉值卣f,“年紀輕輕的,跟外婆客套什么。等你成家立業了,再來這一套?!?/br> 舅母也應和著說是。舅舅葉知良遲遲落座,第一句便是:“千溪說你手機丟了,怎么也不買一個?你舅母想喊你回來吃飯,都沒聯系上?!?/br> 葉喬推說:“還沒來得及。過兩天再買?!?/br> 千溪來勁地問:“表姐你買哪個???6s剛出,我準備讓我同學從美國代購,要不要幫你一起捎一臺?” 葉喬說:“沒事,我自己買就好?!?/br> 葉知良怒目訓千溪:“就你整天盯著這些,當初哭著喊著要學醫,真學了又不上心,沒點定性?!?/br> “爸——”千溪哭著捧碗,“你怎么什么都能扯到工作上呀!” 葉喬哭笑不得地聽他們扯家常。坐在她旁邊的舅母插不上話,便給她盛湯,問:“平時她在g市,挺鬧著你的吧?” 她說沒有,舅母臉上依然是幸福的笑,輕怪道:“千溪這孩子就是潑猴變的,眼看著也二十出頭了,不知道以后誰治得住她?!?/br> 葉喬淡笑道:“她就是看著鬧騰了些,其實心里什么都清楚?!?/br> 舅母微怔,想了想也贊同,笑著問她:“喬喬呢?外婆心里頭挺緊著你的,你做這一行,家里沒給你什么支持,是因為外婆希望你玩兩年能收心。近來眼看你發展得越來越好,見好就收大約做不到,外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把心思放去了別處?!?/br> 葉喬低了低頭:“嗯。我都知道?!?/br> 舅母欣然道:“知道就好。什么時候你和千溪的終身大事定下了,老人家也就不cao心了?!?/br> 話音未落,千溪跑過來打岔:“媽!你跟表姐說什么呢?平時在家嘮叨我還不夠呀……嘖嘖,連表姐都不放過!” 果然又是一頓找罵。葉喬尷尬地笑,埋頭準備將這頓飯悶聲吃到底。 正此時,叮咚一聲,門鈴響了。千溪被訓得一個頭兩個大,說“我去開門!”,她mama訓到興頭上,一把把她拽下:“要你殷勤?!?/br> 葉喬擱下碗筷,迅速擦凈嘴角,說:“我去吧?!?/br> 門鎖扭開,她的表情陡然凝滯。 清俊的男人挾一身夜雨濕氣,溫然向她微笑。竟是周霆深去而復返。 他還穿著方才那件衣服,捂得半干半濕,手里提兩盒月餅。牌子是楊城□□中式糕點的百年老字號,年年這時候都訂不上,他不知是怎么弄來的。 葉喬慌亂地把人往外推,自己也出去了。天色已經黑透,周霆深靠在外墻上,接受她的審問:“你來做什么?” 周霆深提了提手里的禮盒:“給你送月餅?!?/br> 葉喬咬牙切齒:“沒問你這個?!?/br> 他無賴:“不然是什么?” 葉喬終于放棄,低頭看:“哪來的月餅?” 周霆深如實交代:“回家拿的。我媽以前愛吃,年年在這家定。每年都多兩盒?!?/br> 葉喬無話可說,一摸他潮濕的肩膀,蹙眉:“那衣服怎么不換一件?” 周霆深笑笑:“忘了?!?/br> 隔著一扇門,葉知良惑然張望:“怎么回事,客人沒請進來,自己倒出去了?!?/br> 舅母眼光毒辣,看見是個年輕男人,逼問千溪:“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那人是誰?” 千溪瑟縮在椅子上裝出小白兔的樣子,兩手縫住自己的嘴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打死我也不會告訴你們的!” 老人家轉身,緩緩道:“溪溪乖,告訴奶奶,外面是誰?” “……”千溪被數道目光逼視,終于忍不住招了,“我也不確定啊,就看到一眼,感覺挺像的??赡苁潜斫愕摹信笥??” 她說的“可能”是真的不確定,因為她所得知的情報,也只有“這個男人跟她表姐有一腿”以及“表姐最近說她有心上人了”兩條,結合在一起,勉強能得出這個結論。 然而長輩們聽了都直接忽視“可能”兩個字。葉知良厲聲道:“你表姐交男朋友了,你怎么不跟家里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