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 “葷素不忌?” “……” “人畜不分?” “艸?!比~喬把這個月的臟話都在心里罵完,反客為主地壓回去,把人用皮帶捆了。周霆深樂得配合她,交出雙手任她捆,權當是情趣。但她脾氣上來動真格,狠狠咬上他鎖骨,貝齒在他緊實的胸膛輕輕挑起一塊皮膚,像針扎似的微微地疼,她循環往復往下咬,細細密密,咬到敏感處他眼里如有火燒。葉喬才起身,將長發撩到腦后,露出白皙如玉的身體,他親身紋下的花蔓在他身上盛開。 互相折磨到盡頭,彼此都精疲力竭。 葉喬枕在他的臂彎里,聞他身上淡淡的煙草氣息,星光透過窗戶灑落,交纏的軀殼明明滅滅。她忽然說:“我想到名字了?!?/br> “叫什么?” “ophelia?!?/br> 周霆深還當她文縐縐慣了,要從詩sao里取名字,吐一個煙圈:“什么意思?” “天衛七的名字,是《王子復仇記》里的女主人公?!比~喬補充道,“天王星的衛星都用莎士比亞筆下人物命名,ophelia是我最喜歡的一個?!?/br> 她問:“你見過天王星么?” “沒?!?/br> “八大行星里最好看的一個?!比~喬半夢半醒的,不知哪里來的傾訴欲,“很透澈的綠色??傉f地球是藍的,其實很斑駁。天王星的顏色是純粹的,它離地球遠,rou眼看不到,很安靜?!?/br> 周霆深漸漸習慣了她入睡前說一些沒有邊際的話。有時是星系,有時是非洲草原上兇猛的動物,她的心散落在星辰大海,卻憩息在他胸膛。 在他的印象里,這樣的人不會去當演員。那個圈子和她要的“純粹”、“安靜”都離得很遠。 他搭話:“不都說土星比較漂亮,有項鏈?!?/br> “那是它的衛星,不是它?!比~喬張臂抱圓,說,“用望遠鏡觀測的土星像一個猩紅的眼球,特別大,像妖魔的眼睛?!?/br> 周霆深抓住她的胳膊伏上去,她倦意涌現時眼睛是透明的,腦海里沒有紛雜念頭,只有她想象中的一片星空。他覺得她的眼睛在明亮的夜里,剔透如星,那樣干凈那樣明澈的兩顆星星,仿佛要將人納入她的星系。 葉喬長長的眼睫一動,看到他抓住自己的手腕上,幾道被捆縛過的痕跡。她下手沒輕沒重,帶著恨與快意,金屬帶扣在他手臂上刮出好幾道血痕,都擦破了皮。身上也是,映著微弱的月光,能瞧見被她刮咬的點點傷口。 葉喬像失去了記憶一般,睖睜著眼:“我弄的?” 這會兒她倒回魂了,沒見過這么無賴的。周霆深笑著咳出煙氣,說:“睡了只貓?!?/br> 葉喬剛剛涌起的愧疚一下退潮,把他打下去:“那你活該?!?/br> “我活該是活該,”他挺無所謂地看著她,“但是葉喬你知不知道,你有施虐傾向?” 葉喬愣住了:“……這個算嗎?” “輕微的吧?!?/br> 周霆深說得很坦然,但是葉喬卻消化不了這個消息。她以前一直很正常,對性事甚至很淡然,認為可有可無。施虐傾向說白了就是s~m,她對這個的印象停留在網上的科普認知,都是些主仆啊調`教之類的詞。 她無法想象自己會涉足這樣一個圈子。 周霆深把她瞪得惶惶然的眼珠子遮住,輕掃她的眼皮迫使她閉眼:“不用這么震驚吧?我都沒在意?!?/br> “不是這個問題?!比~喬回憶起電影院里的那一幕,那股子沖破一切,好似米分身碎骨才罷休的欲望又重新占據她心間。宛若站在火海懸崖,如今的她渴望縱身一躍,卻無法克制。她閉上眼,想逃避又不得不把自己絞進這團亂麻。 “我好像真的病了?!彼鲋约旱念~頭。 周霆深心間油然而生一股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之后兩天她都沒有聯系他。周霆深偶爾給她發訊息,葉喬都沒有回音。第三天葉喬動身去晉南,一大清早便坐劇組的車離去,2301的門庭冷寂,好像從來沒有葉喬這個人的存在。 ophelia順理成章留在他身邊照顧,倒成了這段關系唯一的見證。 周霆深給它和德薩切了水果,混著寵物糧倒在碗里。一大一小兩只并排,用同樣的頻率把寵物糧咬得咔嘣咔嘣響。他忍俊不禁,拿手機把這一幕拍下來。 他笑著欣賞了會兒自己的攝影作品,忽而又覺得有些寂寞。 不知有多久沒有體會過了,這種胸臆空空,急需填滿的寂寞空曠,連煙草都無法消解。 百無聊賴間,他不由自主地打開搜索框,查找天王星。 確實,一顆純綠色的星球,像一塊沒有雕琢過的翡翠,通透得惑人心神。 他掐滅煙,嘗試去給葉喬打電話。 葉喬此刻剛到晉南,劇組要進大山,這條路上已經沒有公共交通工具,放眼望去全是土坡和山林。 劇組包了幾輛車,全組的演員和器械都在車上。許殷姍拿著手機往窗外探,直跟助理抱怨:“這地方的信號不會一直都這么差吧?” 助理坐在一個小馬扎上,顛簸得頭暈目眩:“聽說到了地方,連4g信號都沒有,不要說2g了。移動的卡號經常顯示無服務,要是想打電話趁現在打一個吧?!?/br> 許殷姍氣得直哼聲:“這里也沒信號啊,短信都發不出去?!?/br> 正此時,葉喬的手機響了。 許殷姍像吃了炸藥一樣把手機收了,咕嘟咕嘟喝蘇打水。申婷偷偷躲在葉喬背后噗嗤一聲。 真是無妄之災。葉喬哭笑不得地拿起來看,表情凝滯——周霆深。她猶豫了三秒,才按下了拒絕通話鍵。 她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對他。 身體上最親密的人,心卻從來沒有交匯過。而如今,連身體上的牽絆,都或許是她錯亂時犯下的錯。 葉喬陷在自我懷疑里不能自拔,顧晉坐在副駕駛的背影就在眼前,隨著山路的顛婆晃晃悠悠的,看不真切。他的話還在耳邊,像某種總會一語成讖的魔咒。葉喬不愿意相信,自己真的是因為被他拋棄,所以自暴自棄,放縱自己。 那樣的她,太過可悲。 ☆、第20章 可卡丨因10 突然,一道聲音打破了她的思緒:“程姜姐——” 一車的人齊齊向后望,一直靠在后座不發一言的程姜,臉色如紙般蒼白,突然捂住喉嚨口。 顧晉立刻喝道:“停車!” 程姜被助理攙扶著,沖下車嘔吐。 葉喬透過車窗,程姜的身影站在綠水青山間,痛苦地彎腰。前座一聲甩門聲,顧晉迅速下車扶住程姜,輕拍她的背。葉喬幾乎能想象得出來,他安慰人的語調多么溫柔動聽,讓人產生像父親一般的依賴感,想要放松戒備埋在他肩上大哭一場。 然而程姜不是她。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之后,她接過顧晉遞過去的水,漱了下口,虛弱卻從容地,用紙帕擦凈了唇,然后慢慢離開顧晉的懷抱,在外人面前道一聲:“謝謝?!?/br> 優雅得無懈可擊。 最前面的這輛車停下,后面的車一一停了,陸陸續續有人下來慰問:“程姜姐怎么了?”“程姜姐沒事吧?” 還有人也暈車,下來休息。 一行人因為程姜休整了十分鐘,才重新出發。 程姜再上車時,扶她的又成了助理,好像顧晉剛剛的緊張都是出于一個導演對女主演的關懷。 許殷姍搭了一把手,妝容濃重的臉上現出憂切神色:“程姜姐,沒事吧?” 程姜擺了擺手,和葉喬擦肩而過。 許殷姍對葉喬的不言不語頗有微詞,冷冷一記眼刀睇她:“程姜姐坐在后面,顛得厲害,不舒服一早上了。你沒病沒災的,都不愿意跟她換一下么?” 葉喬還沒開口,就被她打了個“不愿意”的標簽,這時候動身反而像是悻悻應允。 她沒有動靜,連程姜都轉頭看她。葉喬對上那雙眼睛,不禁錯愕。程姜看她的那一眼,寫滿了“何必”,眸間的黑白濃淡與顧晉別無二致。情侶之間一個眼神,一句口頭禪的相似,都會透露他們的恩愛。這個熟悉的眼神,傳達著比“何必”深刻得多的寓意。 葉喬自嘲般一笑,起身攙扶她:“程姜姐,你坐過來吧?!?/br> 她自始至終一個眼神都沒有給許殷姍,安靜地挪到了最后。申婷敢怒不敢言,把葉喬本來就不多的東西收走,向葉喬撅了個不服氣的表情,葉喬心臟不好,這么一路顛過來臉色也發白。葉喬用眼神安撫她,說“不要緊”。 顧晉隔著大半截車廂道:“委屈大家了,還有半個小時就能到岷村,大家堅持一下?!?/br> 許殷姍又是一番客套。葉喬靠在軟座上,聽憑困意占據身體,耳邊的話不再聽得清。 她早年也加過不少拍攝條件很惡劣的劇組,倒是抗摔打,這一下睡過去直到抵達目的地才醒來。 劇組人員搬著拍攝器材去租下的農家院落,車上的人已經走光,只剩下一個許殷姍,撲著米分餅在補妝。她透過小鏡子發現葉喬醒來,冷笑一聲,也款款下車。 申婷被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整得快崩潰,捧著腦袋吐槽:“她究竟在神氣什么啊……宮斗劇演多了吧?!?/br> 葉喬想起身,才發現呼吸阻塞,臉色慘白,想出聲討藥,喉嚨里只擠出一個沙啞的音節就說不出話。 幸好申婷警覺,看她嘴唇一絲血色都沒了,連忙扶她,驚慌道:“喬姐你怎么樣?要不要叫醫生!”說完更加驚慌失措,這人煙罕至的地方,村里據說只有一個衛生所還得去幾里外的鎮上,如果遇上心肌梗塞這樣的大病就更加無從著手了。這是人命關天的事! 葉喬聲音發飄:“……藥?!?/br> “藥,藥……對……”申婷手忙腳亂的,連放在前邊的藥都找不著了,還是葉喬動了手指給她指的方向。她撲過去一通亂倒,擰礦泉水瓶子的手都在劇烈地發抖,潑了一些在葉喬的鞋子上,顧不上道歉,急忙把藥遞過去。 葉喬和水吞了,躺在軟座上休息了會兒,臉色才微微恢復。 她剛剛重獲說話的能力,虛弱地對申婷笑:“你急什么啊,看你這眼睛,都紅了。我又不是要死了?!?/br> 申婷擦擦蓄了淚水的眼睛,又哭又笑:“我這不是緊張么。喬姐你心地好,會有好報的。老天爺真是不公平,好人反而多病多災,惡人都活得逍遙自在?!?/br> “老天爺公平得很。你不就活得挺好的么?”葉喬聲音正常些許,開她玩笑。心里卻似在說,公平得很,自己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人。 申婷被逗地臉紅:“這不算。我是說……” “好了好了?!比~喬看著底下來往的工作人員,問,“今天有拍攝任務么?” 申婷進入工作狀態倒是快,脫口而出:“有的。今天拍跟陸影帝的對手戲!” 說是要拍,其實真正等到道具架設完畢,已經接近黃昏。 葉喬的狀態很好,陸卿更是穩定發揮的老戲骨,兩人從第一條就頗有默契。陸卿在間隙里夸她:“你很有靈性?!?/br> “過獎了?!比~喬淡笑著喝一口水,“您在戲外是我從小就迷的男神,戲里是陸知瑤暗戀的人,演起來很容易?!?/br> 陸卿剛出道那會兒演諜戰劇,能把主旋律題材詮釋到大眾認可。葉喬上小學的時候就迷他,后來休學住院,幾年沒有關注,他已經一躍成為國內國際大獎拿到手軟的影帝。和他合作一直是她的夙愿,也是她當初接拍這部戲的原因之一。 陸卿早已習慣小姑娘的當眾表白,謙然地笑。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陸卿關懷道:“在這里拍戲還習慣么?” “還好。我拍《眠風》那會兒也去過山里?!?/br> “嗯。這部戲是真人真事改編,所以要來原型人物生活過的地方取景。有拐賣婦女的地方都比較閉塞,條件艱苦也是沒辦法?!?/br> 葉喬倒不知陸卿平時是個多話的人,只覺得他很親切,像鄰家哥哥,自己的話也比平時多:“據說有政府支持。有公益價值是好事,只是不知道,會不會在這里遇到真正的被拐賣婦女?!?/br> 陸卿愕然,說:“就算遇到了也不能去救,這里頭的事很復雜?!?/br> 葉喬苦笑著道別,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