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小電摩被千溪開成法拉利,五分鐘就到了她家樓下。 但是葉喬還是被淋成了落湯雞。 千溪邊停車邊歉意地嘿嘿嘿:“沒辦法,雨太大了嘛?!闭f完接過葉喬抱著的一次性餐盒,邊插鑰匙邊嘆氣,“唉,我真是沒見過比你還慘的女明星辣!雨夜給人送外賣,還只能坐摩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葉喬深呼吸一口忍她……可心里卻是笑著的。 千溪租在一個老式居民區,浴室連著隔壁的臥室。 葉喬借用她的浴室洗熱水澡,墻那頭不斷傳來嗯嗯啊啊的呻`吟聲。男人粗俗的話語被嘩嘩的水聲沖得破碎,只有女孩子的嬌笑聲聽得一清二楚。 很年輕的聲音。 葉喬關掉水,擦著頭發出去。千溪正盤腿坐在電腦前,鼓著嘴吃她給帶的飯,一見她:“啊啊啊明宮的油爆蝦實在太好吃了!我好久沒有吃到正常的菜了!你知道我實習的醫院食堂有多難吃嗎?真的好難吃啊啊啊啊?!?/br> 葉喬:“那你當初為什么要考醫學院?” “表姐你不也考了個藝術學院嘛……”千溪不服氣地嘟噥。 千溪從小的夢想就是當個白衣天使,高考不顧家人反對考了北醫護理系,用能上浙大的分數考了個三流專業,還振振有詞:“北醫護理系雖然分數低,一出去總被人說是二本的,但是我們醫學院掛鉤在北大??!走出去還能說自己是北大噠!” 葉喬在她的臥室里找到一瓶礦泉水,坐在她對面,遞給她:“嗯,北大高材生。幫我擰一下?!?/br> 像是某種預兆。千溪咕噥著“你們女明星連瓶蓋都擰不開”,一邊擰開蓋子的時候,隔壁突然傳來“砰!”地一聲巨響。 千溪叼著油爆蝦,驚呆了:“霧草,隔壁是床塌了嗎?” 葉喬倒了兩片藥在手心,就水吞了:“你隔壁經常這樣?” 千溪心領神會“這樣”是哪樣,臉一紅:“隔壁住著一個女學生,真的,看上去就高中生。但是三天兩頭帶男人回來……” 說著,又是“乒乓”兩聲,對面傳來男人嘈雜的罵聲。 千溪咂舌:“……這得是被捉jian了吧?” 葉喬又往手心倒兩顆藥,剛想吞,被千溪抓住手腕一通搖:“好像有人在打架。表姐……你今晚陪我睡吧,隔壁這樣,我一個人不敢睡?!?/br> “你把我最后兩粒藥搖沒了?!比~喬從地上撿起白色的藥丸,“我今晚剛見過顧晉。不吃藥可能會心臟病發?!?/br> 千溪幾乎要哭了:“我病理學沒好好學,你不要騙我?!?/br> 葉喬笑了聲:“安定片而已?!彼帐翱姘鹕?,“附近有藥房嗎?我出去買?!?/br> “出小區左拐就是……傘在門口鞋柜上?!?/br> 葉喬推開門,想撐傘,卻發現雨已經停了。 居民區里零星燈火,黑夜里浮動著潮氣,天幕像被雨洇濕的布紡。門口的路燈下站著一個男人,被昏黃的燈光曳出狹長的影子。 一個面容俊漠的男人。額頭擦破有淡淡的血跡,被雨淋得周身濕透,開了三??圩拥囊r衣軟趴趴地貼在胸膛,露出緊實有力的肌rou。修長的手指上戴著金色的細戒,煙頭在他指尖明明滅滅。 隔壁的房門虛掩著,一道細長的燈光恰好延伸到他腳下,無言地昭示著什么。 葉喬挑了挑眉,回想起洗澡時聽到的墻角,那些不堪入耳的句子聲猶在耳。 難以想象。這個男人看上去從容得出塵,在床上竟然這么齷齪。 ☆、第2章 安非他命02 葉喬把傘擱在門廊,雙手插在口袋里向前走。 擦肩而過的時候,男人突然叫住她。 葉喬微微側肩:“嗯?” 他在垃圾筒上掐滅煙:“附近有沒有藥房?” 原來他清醒的時候,聲音也低沉得有種情人的欲調。這世上果真有某些人,天生為rou`欲而生,無論軀殼還是靈魂。 葉喬視線上飄,意味不明地笑:“有?!彼『靡^去,“帶你去?” 兩人在濕涼的雨夜,一前一后地走著,積水泛出兩個人高瘦的影子。 葉喬低著頭,悉心地回避每一個水洼。 頭頂忽然傳來一聲:“你很面熟?!?/br> 葉喬抬頭,輕笑:“我是個演員?!彼麄兟愤^小區門口的車站,葉喬特意停下來,面朝著循環滾動的電子廣告牌。 等了三下才滾到《眠風》,赫然是那張裸背海報。 葉喬之前沒意識到是這張海報,對方眼眸一黯,氛圍一時有些微妙。她只好故作輕松,屈指敲了敲屏幕:“就是這部?!?/br> 周霆深手指在冰冷光滑的電子屏上摩挲,沉眸看了幾秒,說:“不是因為這個?!鞭D身有些痞氣地牽了下嘴角,“不過很漂亮?!?/br> 他嗓音有些沙啞,淡淡的煙草味被夜風浸得又涼又性感?!捌痢边@個詞被用在這張充斥著情`色隱喻的劇照上,突然橫生百轉千回的曖昧勾引——或許是因為她剛剛聽過一場精彩壁角的緣故。 葉喬張張口,沒出聲,繼續往前走。 怎么忘了他是這么一個人呢?她居然還認真地解釋,而對方也許只是在老套地搭訕。 二十四小時藥房的綠色招牌在黑夜里很醒目。 兩人并肩走進去,昏昏欲睡的店員都清醒了不少。 葉喬從售貨員的眼神里讀出了昭然欲揭的曖昧含義——深更半夜,俊男美女,來藥房,還能買什么? 周霆深顯然也讀出了這意味,卻遲遲不開口。 葉喬突然就有些反感,涼聲道:“一瓶安定?!?/br> “有處方嗎?” “嗯?!比~喬從口袋里掏。 周霆深買了醫用酒精和消炎片,還有一包創可貼。 售貨員一臉“褲子都脫了你就給我看這個”的表情,失望得很。直到看到葉喬處方上的姓名,比對著臉,眼底才重新燃起八卦之魂:“葉喬?你是最近新上的那個片子,演《眠風》的那個葉喬?” 葉喬低低“嗯”一聲,說:“藥好了嗎?” “好了!”售貨員的笑容都熱情了不少。 周霆深先一步付完了錢。葉喬拿著藥準備去收銀臺,準備和他分道揚鑣,誰知原本已經出門的男人突然折返,大步邁到柜臺邊,一把揪出售貨員藏在下面的手。 葉喬被這變故一驚,微微側目。 售貨小姑娘一邊掙扎邊大喊:“你放開!你干嘛!” 男人的眼底沒有一絲動容,掰開她扣得嚴絲合縫的手指,把她手機上最近兩張照片按了刪除?!澳闵窠洸“?,多管閑……”小姑娘叫罵了兩聲,一個“事”字還掖在喉嚨口,被他深寒徹骨的目光一掃,不吭聲了。 葉喬靜靜旁觀著,觸上他的目光——他皺眉盯著人的模樣令人膽寒,像是某種密林里的猛獸,兇惡得仿佛天生浴血而生。 小姑娘被他松開手,揉著紅了一圈的手腕,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不就是偷拍一張女明星和男人光顧藥店的照片發朋友圈嗎?至于嗎?她瞪著他,低低地罵了句神經病。 葉喬大概明白發生了什么,和他對視一眼,沒有多說話。即便是為了幫她,她都覺得他殘暴得有些過分。 她結完賬出門,略微有些煩躁的心情被夜風一吹,平靜了不少,還是轉頭對他說:“謝謝?!?/br> “不用?!敝荟钭灶欁宰下愤叺幕▔?,拆開一個個藥盒,消炎藥直接一口干吞,又面無表情地給自己蘸酒精。 葉喬雙手插口袋,靜靜地看著。 他身上的傷口比表面上多,右肩靠近頸部擦了一道,上藥格外艱難。但他還是很快涂完了,對自己同樣地粗魯,像個亡命之徒。 只是在貼創可貼的時候,即便是亡命之徒也有些對不準。 葉喬上去接過創可貼:“我幫你吧?!?/br> 她撕開塑料紙,俯身幫他貼好。 近距離的頭頸相交,能清晰地彼此身上的味道——女人發絲里甜馨的,沐浴后的香味。和男人身上潮濕的醫用酒精味,混雜著淡淡的煙氣和血腥味。 明明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味道,葉喬卻并不討厭。也許是因為他的軀殼是溫熱的,微微粗礪的皮膚沒有女人那么細嫩,有種雄性動物天生的可信賴感。 可惜往往是假的。 “好了?!?/br> 她直起身,把他撕下來的包裝盒都收集到塑料袋里:“幫你扔了吧?” 他重新點起一根煙,瞇起眼看她:“行?!?/br> 葉喬很干脆地轉身,走了一段,把那袋垃圾扔在小區回收箱。 周霆深靜沉的目光里,她的背影突然頓住,從口袋里摸出手機,纖弱的背部明顯地僵了一下。 屏幕上有幾個未接來電,還有一條短信。 葉喬看也沒看,把那條短信拖進了垃圾箱,順手拉黑了聯系人。 結果一回屋子,千溪正坐在客廳,唯唯諾諾地打電話:“啊,在我這兒呢,對,挺好的,出去買藥了。啊,她情緒挺正常的呀,是正常的藥,嗯,對……” 葉喬直接過去搶了手機:“顧晉你準備陰魂不散到什么時候?” 沒等對方說話,她就掐斷了訊號。 千溪把她迎到沙發上:“啊啊啊表姐你不要生氣……我不是故意接他電話的。他說你中途從慶功宴出來,家里電話也沒人接,怕你想不開……” 葉喬冷笑出聲:“一定要這么自以為是?我今年幾歲,分個手就跳樓?”她竭力忍著,想吃安定片,但雙手生理性地發抖,白色藥片灑了一手心。 唰地一下。像往日歲月傾瀉的聲音。 “別別別!”千溪嗷嗷嗷地把藥奪回來,“這藥吃多了就正中渣男下懷了!我的親表姐!” 這天鬧到后半夜才入睡。 半夢半醒間,葉喬聽到千溪接到一個電話,在陽臺壓低聲音:“阿姨,對,她在我這兒呢。挺好的,按時吃藥,這會兒已經睡著了……沒事,我一個人住,不麻煩!” 葉喬闔著眼,突然無比地疲憊。 千溪打電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入耳:“唉,表姐平時挺冷靜的一個人,怎么遇上顧晉就不對勁了,哎,您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她的!” “表姐得過這個病,一個人在外面打拼不容易,您多諒解她……” 心臟在黑夜里有節奏地跳動,她清晰地聽見自己體腔里血液涌動的聲音,一下一下,像重錘擊打著耳膜。 好像在提醒她,這顆心不是她自己的。她得惜命。 她逃不開。 第二天清早,千溪新交的男朋友來接她上班,順便把葉喬送回家。那個心外科醫生跟她一般大:“聽千溪說,葉小姐做過心臟移植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