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外面風傳婉惠妃失寵,封禛日久沒見她,竟是臉色更紅潤了幾分。 “婉惠妃倒是清凈自在?!彼粺o怨氣。 “什么風將陛下吹來了?臣妾已經用膳完畢,將要就寢,陛下請回吧?!标悐駜河直灰环吧闲獭?,不僅要檢查身子,行按摩針灸之術,還要配合著喝藥熏香,這會子只想趕緊上榻安眠。 封禛見她非但沒有任何想念的意思,更是下了逐客令,遂一把將她抱起,心里憋著火正無處可發。 揮手將帷幔打落,沈青桑自然知道下面該發生什么,只是陛下今日并未翻牌子,按道理來講不入后宮。 “這些天身子調理的可還好?”他伸手便學著醫官的手法按壓上去,惹得陳婠一聲呼痛,“陛下哪里學來的歪法子?” 他靠過來,將她臉兒扳起,“朕還學了很多易于受孕的招式,這就給你施展一二?!?/br> 陳婠半推半就,無奈非常,只盼他趕緊事畢。 他只是俯在耳畔輕聲道,“朕還請魏太醫算過了,這幾天是婠婠你最適合受孕的日子…” 陳婠臉色一紅,“陛下好沒正形的,這些也好問旁人?” “要尊重醫理,方能天時地利人和,”他掌控著,“婠婠聽話,按照朕說的來做?!?/br> 陳婠心知他和懿太后周旋,有太多的情不得已,但是今夜,他簡直是存了心地折騰自己。 極致的痛苦和歡愉。 他想要孩子,陳婠能強烈的感到他的意愿,是不同于以往任何時候。 合秀宮中,溫淑妃半倚地屏風后面,孫太醫正在診脈。 霜靈已然屏退眾人,收回雪白的腕子,溫淑妃緩緩從屏風里走出。 嬌艷如畫,“孫太醫,我父親還時常掛念著令尊?!?/br> “微臣替家父問候將軍大人、淑妃娘娘?!?/br> 這孫太醫的父親曾受過鎮國將軍的救命之恩,自從入宮后,孫太醫便對溫淑妃諸多關照,只是旁人瞧不出端倪。 “本宮聽聞是魏太醫負責診理婉惠妃的脈?!彼崧晢柕?。 孫太醫如實作答,溫淑妃又問,“若陛下經常臨幸,譬如婉惠妃,但她卻仍是懷不上孩子,此種情況可屬正常?” 這個疑問,在心中盤桓了許久。 而如今,愈發生疑,陳婠明明占盡恩寵,但肚子卻再也沒有動靜。 她不相信這只是巧合。 孫太醫想了想道,“婉惠妃亦有可能是小產傷了身子,據微臣所知,魏太醫正在著手調理?!?/br> 溫淑妃眸中一亮,“當初婉惠妃小產時,孫大人亦在場,不知可否向本宮透露一些細節實情?” ☆、第63章 錦繡珠璣連環扣 孫太醫遲疑了片刻,瞞不過溫淑妃的眼睛。 “既然孫大人為難,便作罷,本宮也不勉強?!睖厥珏f的輕巧,可孫大人的父親就在鎮國將軍手下當參將,怎敢惹了她? “微臣如實稟報,婉惠妃小產的事情,乃是太醫院禁忌,太醫令命所有人封口,細節不許外傳,”孫太醫壓低了聲音,“但當晚,微臣守在外殿,只聽見魏太醫自言自語說著脈象不對,為何沒有雜沖滑脈…后來青桑姑姑就一再催促魏太醫仔細診,微臣便不知了?!?/br> 溫淑妃自然捕捉了到了重點,一雙明眸愈發亮了,“本宮不懂醫理,孫大人可否說的清楚一些?!?/br> 孫太醫已然滿頭是汗,這話如果傳出去,是要掉腦袋的。 遂將原話遮三去五,大概解釋道,“若是被下藥流產,脈象會呈現雜亂無章的沖脈,其他的,恕微臣才疏學淺。但各人體質不不盡相同,婉惠妃娘娘也許病因有內情,微臣實在不敢妄言?!?/br> 溫淑妃將這一條線梳理了一遍,卻是更為震驚,難道,陳婠根本就沒有懷娠? 她心中雜亂,仿佛帶著將要觸及真相的興奮。 穩住心思,她裝作無意地擺擺手,“下去吧,本宮有賞?!?/br> 打發走了孫太醫,溫淑妃速速喚了霜靈進來,“打聽一下今夜宮中的動向?!?/br> 不多時霜靈便回來,“回娘娘,這些天陛下忙著接見暹羅使節,內務府和尚宮局忙地不分晝夜,奴婢聽說,那暹羅國進獻貢品的車隊一直從玄武門排到司馬門那么長。陛下有些日子沒來后宮了,今夜仍未翻牌子?!?/br> “婉惠妃呢?”她又問。 霜靈別有深意地笑了笑,答,“不曾料那人也有失寵的一天,如今誰不知陛下身邊有個趙尚儀,趙尚儀有才能干,哪里還有旁人的份呢?!?/br> 溫淑妃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將她招過來,貼耳吩咐了幾句,霜靈點點頭便下去辦了。 夜已深,將要宵禁。 卻見兩條人影從合秀宮出來,繞過太液池,一路去往鸞秀宮的方向。 路上夜深寂靜,周才人失寵已久,原先熱鬧華美的宮舍周圍,如今冷清寂靜,夜晚時,更是連個人影兒也沒有。 霜靈輕聲問,“娘娘,咱們做什么要來這地方,怪嚇人的?!?/br> 溫淑妃緩步前行,“都打點好了?” 霜靈點點頭,晚膳前她已經將銀子送到鸞秀宮宮女的手中,此處如今形同冷宮,分例極低,那宮女名喚千瑤,本來就是從北宮挪用過來的,與周才人并不交好,有錢能使鬼推磨,不過只是見一面通融一下,對她來說并非難事。 何況,陛下已經很久沒有來過了。 鸞秀宮院中一派梧桐樹枝椏茂密,溫淑妃環顧四下,和陳婠上回來時一樣,都驚訝于周才人的雅致,身在冷宮,竟還能打理的井井有條,不得不說是極好的習慣。 想來周若薇出身高門,早早地嫁入東宮,懿太后在她身上傾注的心血栽培,絕不會比趙尚儀少。 只可惜,溫淑妃走進去時,還在想,這周才人若非出身懿太后一脈,也許還能有幾分造化。 殿中點了一尾青燈,照的書房微微亮堂。 周才人正靠在涼榻上看書,穿的輕薄紗衣,洗的有些發舊,仍是從前的舊衣裳。發髻簡單,素面朝天,殿中裝飾仍維持著從前的樣子。 遠遠看過去,竟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氣韻。 溫淑妃一時迷惑,看她如今的狀態,和想象中禁足冷宮的頹廢模樣極不相符。 甚至還看出了超脫颯然的意味。 似乎對她的到來,周才人并不感到意外,“溫淑妃夜半來此,應該不是只為了瞧一眼我這個閑人吧?!?/br> 淡淡一笑,“夏署將至,看在往日多有關照的情分上,本宮來給周才人送幾件夏裳?!?/br> 周才人這才將書卷放下,“多謝了,作為回報,你可以從我這里得到一個答案?!?/br> 果然皆是聰明人,也不說虛言,溫淑妃單刀直入,便坐下來問,“本宮相信當時婉惠妃小產一事,定是有內情的,那麝香當真是你下的?” 周才人眉眼嫵媚清流,似乎氣色倒比從前好了許多,進來許久,她都沒有咳嗽一聲兒,從前她可是有名的病秧子。 “我下藥害沒了婉惠妃的胎,這已經是定論,還有什么可說的?”周才人在等她的誠意。 “你我如今是一類,皆是受了婉惠妃的陷害,更應該聯手對付她?!睖厥珏毖?,周才人凝了她一眼,“只有兩句話,你要記仔細了。其一,我對天起誓,絕不曾下藥害過婉惠妃。其二,虎毒尚不食子,婉惠妃不是虎狼?!?/br> 溫淑妃還想再問什么,周才人已然下了逐客令。 走出鸞秀宮時,溫淑妃仍在反復回味這句話,不得要領。 入夏已深,六月正暑。 暹羅郡王世子已經抵達京都,皇上排場隆重,以天子大禮在明堂之上接見了世子頌汶納,可謂是給足了暹羅國禮遇。 自古萬國朝會,這次乃是頭開先河。 據說明堂之上,趙尚儀伴天子左右,盛裝出席,以兩國來使女官身份,與暹羅世子會面。 將暹羅語說的極是動聽,一展才華,出盡了風頭。 不單是后宮之中,如今朝中,趙尚儀的芳名可謂是人人皆知,無不稱贊一句此女有德,才貌兩全。 而后便是各色宴會,無一例外,皆是趙尚儀貼身隨侍,從慈寧宮的女官,一躍成為天子身邊的最高女官,地位早已不同往日。 皇上幾次派人來毓秀宮傳話,婉惠妃皆是以身子不適,有失國體為由拒絕,始終沒有露面。 后來,似乎皇上也不再勉強,漸漸地毓秀宮就被冷落下來。 后宮里更坐實了婉惠妃失寵的流言蜚語,只怕她哪里是生病,根本就是不敢和趙尚儀一較高下罷了。 流言越傳越真,婉惠妃宮中沒有絲毫動靜,流言便成了真言。 但實情如何?實情卻是陳婠整日在毓秀宮中種花養鳥兒,清凈自在極了。 因為忙著暹羅國朝見之事,慈寧宮的問安聽事也暫時免去了,人人都在追捧趙尚儀,哪還有閑功夫顧忌她一個將要失寵的妃子? 但這樣的狀態,陳婠簡直很滿意。 殿中冰塊消暑,因為無需顧及皇上過來,陳婠只著了極其輕薄的湖藍色紗裙,抹胸壓得很低,露出大片雪白。 后院新種了一架常春藤,架了一人多高的木棚子,綠色的藤蔓便纏繞著爬了上去,長滿了,落成大片的陰涼。 陳婠每日都在藤蔓下的土畦里種花養草。 種子是沈青桑從內務府里領來的,各色花草皆有。 后來長著長著,卻是在百花爭艷中,冒出了一株石竹花。 沈青桑只知道,婉惠妃尤其真愛那一株并不起眼的石竹花,將周圍的牡丹都移走了,將石竹花單獨辟出了一塊兒地方養著。 更是不尋常的,是她將石竹花的枝椏辟出三支,擺成了一個月字形,高矮錯落,瞧上去就像是相依相偎的親人一般,形狀十分奇特。 但沈青桑素來沉的住氣,只是悄然觀察著婉惠妃精心侍弄著三株石竹花,從不過問。 這一日,燥熱的暑氣因為一場突然而至的大雨而消減了不少。 午睡后醒來,沈青桑才端了藥湯過來,只見婉惠妃聽得雨聲,登時攏了衣衫,梳洗也不曾,便往后院跑去。 “外面雨大,快跟上去給娘娘掌傘?!彼B忙吩咐眉心跟過去。 沈青桑一想便明白了,她定是為了那三株石竹花而去的。 為了幾株花草,竟是連身子也不顧了,婉惠妃似乎從來不是如此草率之人。 正想著,一回頭,卻見皇上來了,寧春跟在后面收了傘。 月牙白的蜀綢輕錦褂子襯在身上,廣袖寬袍,瞧著便十分清爽涼快。